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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战 梦里苍生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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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躯何时形成、由什么构成,他是没有心思去探究的。他唯一能够确定的事,便是,自己从注定要诞生起,就注定与一种名为苍生的群体命运相连。
  自浑昭在他的脑海中点上滴墨,神识苏醒之初,他便要在尚未完形的胚胎中,承受他们悲喜皆施的倾诉、忍受无人可堪的烦扰。
  他知道,他出现在那个迷蒙的世界,只需要一个借口。
  但他退却了。
  他自知本身缺失一种他们有、他却没有的名为感情的东西。讽刺在于,他没有先生出那种奇妙的东西,却先失去了勇气。他不敢面对浮世的纷杂,单是入耳,便有一丝阴凉之意刻入骨髓。
  他本以为夫妻间的和颜悦色便是爱意。却不想,甜言相许的背后,妇道夫多怨、夫道妇多言。积蓄已久的繁琐,邻里之间稍作挑拨,便成了一场关于谁是谁非的论断。
  他原以为世间最温暖的情谊不过是街头的抚育收养之恩。哪料,那人移星布云,只是为了作秀给人看。实则,早就将养子看作了一颗随意丢弃的棋子,肆意践踏。
  他曾认为,家族富贵、和乐圆满是这乱世中最为不易且最为幸福的事。竟不知,有人非要凭着所谓的“一见倾心”,将家财败光、与亲人离散。直到看清“所爱之人”的真面目、经历过江湖血雨,才仰天长叹、追悔莫及。
  他已经听这世音听怕了。未先入世,便已见证了百世千世乃至万世之苦。他不明白,求得了甜,为什么还要将它转变成苦。退一步不好吗?岂不是谁都舒服?
  “人世茫茫,无人能明明白白地活着……”娇冷的白发少女,此时的神色,却是浮现一抹凄然,“即便初心若雪,滚过红尘,也染上了脏污。”
  少年不置可否。只是将人扶起,三影相携,步入那源不是他们的家的地方。高楼巍峨似山,默然矗立,也终将他们变成不言者。纵使知道,他们也只能静静瞧过,然后,踏进深渊。
  迈进殿门的最后一刻,他顿了脚步。
  两位少女并未问他为何,只待他音调成弦,愿时,便说出来。不愿,便藏在心中,若某一日倏地忆起,便一笑了之、悄然而过。
  “只愿来年某日,我能寻个安心之处吧。”他顿了许久,才柔声叹道。
  少年轻笑,笑容映着许久未见的春光。清风乍起,银发少女顾不得微乱的雪丝,只觉心膛微暖,只盼来日方长。唇瓣开合间,她竟只字未语,只落得红霞满颊。
  一旁的宿木瞧得清楚,却由是在殿前,顾不得坏笑。她能怎么办?只能将脸憋的通红,一臂弯曲作轴,直愣愣地戳了戳看的入迷的洛素问。待后者蓦然反应,少年已投来探询的目光。好在殿门开得及时,气氛重归肃穆,才得以使她们稍稍松了口气。
  推门而出的,正是君青等人。
  “陛下……”
  少年神色一转,又换成了那般不羁的调笑模样,“卿且无需多礼。殿内可规置完毕?”
  “陛下放心,大小事务的格律,皆已置办妥当。”
  少年颔首,肃颜不语,径直向殿内走去。
  全然览之,少年心中不免微惊。主阁共及十七层,长作十九丈,宽作十九丈,是为柱形。其用主为神王及王妃居寝及商议政事之所,另,亦有护卫所居之处。廊梯回旋蜿蜒,如同一条沉闷的巨龙将阁楼环抱。待及九层中心处,一帛白瀑倾泻,水涌千愤,注入殿外阶梯拦腰处的方池之中。
  君青见少年对那九层之景颇为欢喜,便引了一众,浩浩荡荡地登上了阁楼。也是及其才知,这整座主阁,竟是凿了孤峰而建,难怪竟有巍峨之势。只是,其山的样貌,只有九层之处才有略余。其余之处,山体皆所剩无几。只见九层之中,养有温泉,侧临石壁,桌椅无不由石体做成。水汽氤氲,再无其他自然之貌,余下皆是朱红明黄等人为之作,却也巧夺天工。
  少年倚栏而望,却见自己落地诞生之处,竟是偏近新神一族素民的聚居之地。当下了然。
  都将战到主城了?
  少年双眼微眯,其意味引他人难辨。
  他算是明白,为何要他诞生得这样仓促。原来,这世间的律法竟是要失衡罢了。可笑这天道秩序竟不得不委任于他,可笑这新神自不量力地认为自己无所匹敌。未免太急。还未注定轮换了这旧时代,便要将新生的力量以卵击石,若是不生出这样无退无进的状态,若是旧神没有反击成功,才是稀罕的事吧?这所谓的法则……现在啊,果真还是……存在太多错误……
  “陛下,如今这种形势,两民怎可安否?”
  出言的,乃是东皇太一手下的一位女将,名曰芜绕,是女子中与洛素问一般难得的英才。且,这女人身段妩媚,颇受男子喜欢。
  少年逆光转身,眸色微凉,道,“莫需卿费心,自此适应便可。若习惯不来……全数不留,也不是不可。”
  周遭一片静寂,潺潺水声亦成轻微。众人心头讶异,更多的,却是自危。
  早些时辰便听闻此君暴虐,不料,竟是暴虐得别有新意。
  只是,无几人会知,待众人离去,只余少年形影单只之时,纷纷扰扰的俗物都化作了冰霜,溶解在他和煦的眉眼里。那种温和的感觉,会使人无左言他。
  最终,少年与众臣只议决了居所便各自回去了。九层阁楼吵杂缠世,他作为神王便居于第十层。至于东皇,亦是居于第十层。而君青身负监君之职,则居于十一。护卫、战神等居于八,别种职位以及其他臣子则居于辅楼。
  “辅楼是什么?”
  无他人时,少年问宿木道。
  小小少女没有多言,直直带他上了顶阁。自此望去,烟云缭绕,众多小型宫阙匍匐,似极朝拜。
  “看见了吗?”宿木拉了拉他雪白劲装的衣尾,又指了指远处的那些小型宫阁,道,“辅楼共有七十二座,分布不均,却都有长十二丈、宽五丈。且,不同于主阁呈圆,辅楼皆成矩状。”
  “七十二……不算民居么?!”
  宿木摇摇头,“自然是不算的。按新神的格律,民众只配挡在宫殿之前,做城墙……而那些神官,虽居于主阁后侧,也不过是为王族抵挡奇袭罢了…为了自身安全,神族甚至不与其他类人族,如仙族、人族、魔族之类一般设置院子……所以,这些宫阙,完全就是用来‘干正事’的,没有任何观赏的本意……”
  “所以,护卫才居住在主阁内部?”少年又接着讽笑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些战士,也是设在主阁附近吧?”
  宿木点头,神情厌厌,好似受了谁的欺负。
  “怎么,你们古神……莫不是也如此?”
  小丫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
  宿木点头。
  “既然不是……你又为何哭丧着脸?”
  宿木一愣,继而苦笑道,“当然不是……只是古神一族……向来更加残忍。”
  神族一向人丁稀少。不论新神还是古神。又或许是因同为高贵的人类,他们更加注重尊卑,而非人命。新神王族以民作城,而古神王族,偏是利用下等神族的亲情,掳掠战士们的亲人,以作必要的胁迫。
  “所以,每个人的宿命,便只能是战死么?!”
  “是……”
  “怪不得……”
  怪不得即便是女子,也要拼了命,打出一片天下。
  而,若战士殒命,他们的亲人自然也没了用处,只能杀死。不争,为人抓住把柄,是死。争,最终结局亦是死。但他们又怎能不争?为了那未知时日的苟活,他们也得拼尽全部力气。毕竟,他们肩负的,不只是自己的命。
  果真残忍。
  少年思及如此,愈加嗤之以鼻。他虽不懂怎样表达情爱,但也会哭、也会笑,也会受他人心绪影响。他知道,自己只是不懂怎样具体地表达、不懂怎样用行动去证明。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失却了那种叫做人性的东西。
  天暮日阑,有侍者来到。
  “神王陛下,娘娘请您入浴。”
  少年一脸茫然道,“娘娘?谁?”
  见侍者为难,宿木笑着提点道,“是谁抱着人家左一个爱妃右一个爱妃地叫?这么快就忘了,男人果真都是负心汉。”
  “……汝且带路吧。”少年略有愧疚道。
  “是。”
  将要随侍者离开,少年不忘转过头对小丫头状似狰狞道,“等我明日再收拾你!”
  宿木笑着点点头,不知何时坐在了大红的围栏上悠哉悠哉荡起了双腿。侧身,衣袂点起晞光,生出一抹惬意。
  一路曲折,缘梯下旋。行至九层,侍者顿住脚步。
  “陛下,娘娘便是在此处等您。四周布有结界,小人又不好领路,您且缓步。”
  少年摆手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侍者微微颔首,纵身一跃,化作一道光束,没了踪影。
  少年见其远去,摇头之际,略有感慨,“为什么我就不会飞……”但,也只是略有惆怅,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那雾气弥漫的领域。
  东皇太一并非如他所想那般半掩其身浸在水中。而是端坐在石凳上,微抿香醪。朱唇贴着杯沿,贝齿微露,若不是衣襟半敞且穿的是轻薄的丝绸之物,少年还真真以为自己是来应邀参加什么赏酒会的。
  唇瓣开合,少年却觉口中干燥,不得言语。
  “陛下可觉妾这一身略妙?”
  眼眸微抬,只是一瞥,便让他动了春心。本就是肤若凝脂,面若冠玉。如今水汽弥漫,再添一双媚眼如丝,他又怎能按捺住身中的火焰?
  “妙极。”少年痴痴道。
  “既然妙极……”他走近,用一双光滑的手臂揽上他的脖颈,胸前的两颗红豆在丝绸的掩映下若隐若现。“那不如就……”他娇羞地暗示道。
  该死,穿什么不好非得穿丝绸。穿丝绸也罢,为何要穿水色……
  少年一面在心里碎念,一面揽上他的腰肢,手掌不住地在他身上索取。身下的那东西也紧紧贴在他肚腹略下的位置,火热的触感惹得他嘤咛阵阵。
  然。
  “不行!”
  少年一把将其推开,脸上浮现出两朵缠绵不散的绯红。
  东皇不恼,轻轻攀上他的手臂,委屈道,“为什么……是妾不够美么……”
  少年瞥见他含着秋水的双眸、完美勾勒的下颚,再瞧那如羊脂白玉般却略有精壮的胸膛,一路向下……灼热的感觉再次窜起。
  青涩如他,只得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东皇嘴角勾起笑意,又将身子贴紧了些,道,“那,夫……是嫌弃妾的身段不好了?”
  少年连忙摇头,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身形使他愈发难耐。
  “我……我们……”少年脸红道。
  “嗯?”
  他修长的手指在少年的脸颊划过。肆意的挑逗。
  “我们可都是男人。”少年似是终于鼓足勇气道。
  东皇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将半个身子都倚上他的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不知是谁抱着妾不放呢……”
  少年再次将他推开,愤道,“你不会不明白,我只是借你的名号扬威!”
  说罢,他那被束缚的身子,终于得以畅快一些。
  东皇向来识相,将这人控在掌心的目的达到,自是不肯再作践自己。只是表面功夫做得足道——玩弄着自己柔顺的白发,模样凄婉惹人垂怜。
  “你且穿好衣服出去吧。”少年予他一眼微瞥,继续道,“瞧你的样子,已是洗浴好了。”
  东皇并未多言,只是乖巧地将自己隐没在了雾气中。
  半晌无风无动,少年才敢解了衣衫没入水中。
  金光乍现,水汽迷蒙中,池中的身影落成瘦小的轮廓。而其中的人,则斜倚池岸,沉沉睡去。
  东皇太一去而复返。一身白衣拍打在雾气中,略显束缚。
  他瞧见池中的那一小团略有惊讶,片刻打量之后,笑中盛邪、胸中气定,悄然离去。
  梦境中,血色自枯骨抽枝开花,在暗无天日中散发着红光,有风掠过,摇曳生姿。渐渐,它们铺满大地、延绵无尽。故其一名曰为,彼岸。
  少年自知是梦,却又只觉格外真实。凭着这样的感觉,他已经去过了许多地方,也有很多地方未曾涉足。
  只是,这一次,竟是来到了一个他最为不喜的环境里。邪怨之气冲天,真不应是他该来的地方。
  此处什么都没有。除却满地妖异鲜艳的花,以及……远处的半座石桥与它上面满身血污的白衣女人。
  少年走近,望着她的背影鬼使神差道,“是你杀了这些花下的亡魂凡身么?”
  “是。也不是。杀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我只是帮了个小忙而已……”女子转过头,面容娇美冷艳。望向他的双眸,似含着凄苦。
  “小丫头,你可真是奇怪……生得瘦瘦小小,却有着天生的王者之骨……像他……也不像他。”女子蓦地柔了声道。
  小丫头?她在说什么?
  少年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所说其他。单是这荒谬的三个字,便已让他浑然颤栗。
  他摊开自己的手,摸索自己的骨,再回忆自己方才的声音……
  没错了,皆是小女孩的特征。还是个矮子。
  “而且……”女子步下断桥,弯下腰,不顾他的颓然,用一只纤纤玉手抚上他的脸颊,“你这人身魂一体,身死,则身魂一同融入天地之中,等待来世径然重生。我说的,可有不对之处?”
  少年摇头,悄然后退三步,却又被女子得了三步。略有蹙眉,只得作罢。
  “不仅如此,你所使用的力量,已使你的身体不堪所耗,所以,你才有相对弱小的形态来迷惑他人,为自己提供时间重新积蓄力量。”女子捏住他的脸颊,忽的好笑道,“而你,许是初生牛犊,还不畏惧虎的凶残。以至于,你才一诞生就用光了自己的力量,使自己体力不足、陷入了危险境况。”
  少年试着运转玄力,却觉掌中无律,身中无韵。当即,心跳如鼓。
  不可能的。即便是以梦境的方式存在于不属于他的世界,也不可能施展不出力量。
  自他意识觉醒之初,除了听尽天下事,他便亦以这浑蒙的肢感去了很多地方。许是从未实战、或是从未战输、从未消耗过如此巨大的力量,所以,他不知,他所在的世界与他在梦中所遨游的世界,对他所造成的伤害,竟都是真实的!更不知,他竟能以睡眠的状态一人同在两个世界。
  此时他已可以完全肯定,这位女子所说的话,至少关于他的,皆是千真万确。
  “你……不,前辈,您想将我如何?”他略有丧气道。
  女子的手指抚上他的头,神情略带感伤,“如今的你虽见过许多,却并非亲自经历,故而失了份深刻入骨的理解。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不会认识得肤浅、只遵循别人的答案。而我,不想浪费了你的天赋,我的意思也就是想教你如何去经历,如何去去深深刻刻的理解。”
  少年略有犹豫,不置可否,只是心怀讶异,“前辈,您知道我来自异界?”
  女子点头,面容平素无波道,“这层位面之中已有仙脉诸多,而你的血脉澎湃汹涌、质地纯净,不仅为神脉,且是神脉中的穷极之物。若这世间平平生出一个你这样的神明且毫无波澜,怎么想都只剩荒谬。”
  少年稍有沉寂,随后仍不懈道,“那敢问前辈,我对这世间的认识,可颇近于深刻?”
  “你?”女子嗤笑,神色虽是相对的和缓温柔,却仍是使少年心上落结。“以你的修为,怕是连这世间的基本规矩都尚未读懂。”
  “请前辈赐教!”少年双膝跪地道。脸上的表情坚毅非常。
  女子双眼微眯,神色肃穆,“当真?”
  “自是当真!”
  三日之后,正是血月当空,暗笛嘶鸣。
  彼岸花丛被衣尾扫过,弯出一个弧度又再次挺立。少年奔驰其中,汗渍浸透了白衫。一具具枯骸自土壤中攫出,锋利的指骨一次次划过他的肌肤,留下白衣上布满血色的刮痕。
  他想躲。可是躲不掉。
  身形微偏,脚下受蓦然钻出的枯手勾阻,便又是重重跌在那可以捏出血水的土壤中,沾了满身的脏污。渐渐,他的血,它的血,已分不甚清。
  他不能有丝毫的歇息。是生是死,皆在他的一念是否。他想活下来,是以,只能一直前进,哪怕前方的枯骨仍是如此致命。为了不使自己葬送在那形状狰狞、具哭具笑的鬼头嘴下,他只能向前,别无选择。
  已不知是多少次狼狈地倒下又爬起。他咬紧牙关,对这具弱小的身体厌恶至极。双眼布满血丝,双掌紧握成拳,重复着三日来每天都重复的动作。由希望步向绝望,再由绝望走向光明。
  猛然抬眼,那座断桥又现。只是上面拔然而立的,并非那位女子,而是一位俊朗沉稳的青年。
  桥上人衣袖轻抚,枯骨便又沉入花海之中,乖乖做了彼岸的养分。再无异动。
  少年瘫倒在地,还未向那人行礼道谢便已累及说不出话来。
  “女帝言,我更适教导于你。”那人淡淡道,面上辨不出悲喜。
  桥上人见少年无法应答,便又继续道,“可是累极?”
  少年点头。
  “可有嫌恶自己弱小的身体?”
  少年难免沉默。
  “你且放心,女帝已将一切告知于我。你大胆地与我说便可。”
  略有犹豫,但少年仍是点头。
  “呵。”
  桥上人背过身去,这一声,虽是沉闷却是磁然有力,更是直接重重打在了少年的心上。
  “你有什么资格嫌恶你自己的身体?它赋予你生、赋予你欢喜,与你同在,不允许你只萦一缕孤魂绕于世间,你竟还要赠厌于它,实乃荒唐!”青年侧头,眼神凌厉,“若是别人有资格,你亦没有资格!勿要忘了,你于这世间是何意义!”
  “请……请师者明示……徒……徒儿愚钝。”
  “愚钝?”青年猛然凝视与他的双眸,定然不住。
  少年身有惊颤,却无奈筋骨松弛,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如若你掌握了别的技巧,不依靠本身所加持的那丁点玄力,又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即便力量用尽,变成了这副狼狈相,又怎会连保命都不自能?”
  少年默然无语,似略有微悟,只作垂头相听。
  “玄法用尽就用仙法,仙法用尽就用道术,道术用尽就用人功。为何,你,一样都未能用其尽?”那人单是语气嘲讽,面上却是依旧无波。
  此时,少年的心便是如沉冰海。如灰余寂。他还从未想过,自己本质上的“正道”,竟只会助长他人的气焰。何尝不是。若每一次战斗都要耗尽所有力量,如遇车轮战术,那他,可还有生还的余地?要知道,这世间想让他永久消失的,可不止一两个族群的人。除他自己,鲜有人是为他信任的。但,若是信任了,便又要承担许多难以预估的后果……
  原来啊,他竟什么都不是……
  “我只问你,你可需要我的怜悯?不要犹疑,就是现在、此刻。你可需要吾的怜悯。”那人竟是以平然的声调说出这句话。不带一丝情绪。
  怜悯……?!
  少年心中惊骇,情绪荡然。他挺立道,“徒儿即便身死……若,师父现在扮演的是敌人的角色……那,即便徒儿身死,也绝不需要师父的怜悯!”
  开什么玩笑啊!尊严乃是他仅剩的使他认为自己是人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交出去的不是么?!
  “那好……”
  浑然的轰鸣,一尊巨鼎裹着厚重的玄气落在少年的跟前。荡然之间,便可令他尸骨无存。
  少年心神慌序,“师父,你……”
  桥上之人并未真的砸下,只是依旧用平淡的语气问他,“你可想活?”
  “想!”少年毫不犹豫道。
  “那你便应知我所言之‘怜悯’,究竟为何物。”
  桥上那人悠然叙语,少年听得晦涩,神识中却仿佛跃进了千万大成者编绘的文宗字卷。一枚枚金色的古字在他耳边缠绕,缓然而行,包揽万物之境。
  怜悯,是为万人之怜,强者之悯。讲求以护己且寻正道的方式避过所无需承受的伤害。弱者之怜,赢得人心、交达甚通。强者之悯,寻求庇护、仇者自愁。只是,前者多易,后者甚难,错至情谊,则不可挽回。
  “现在,你可懂了?”抬手,玄黄之鼎又回归他身,再无动静。
  少年乍然心悦,道,“徒儿已尽数了然,只待实用。”
  桥上人微微颔首,眸视血月,胸中潜愁,“你悟性不错。只需经历世事,明白坚持本我与失去本我所受怜悯有何不同,且,做出自己的选择。”
  少年才要言明自己方才已全然洞悉——失去本我,乃是他初时认为的那般,需要放弃尊严,为求活路,不择手段;坚持本我,虽也是权术之谋,却要坚持尊严,向死而生,不为苍生却要为自己的良心而活。后者,乃至上之策,为君子、侠士、心中坦荡之人所用。只是,他还未向师父展示自己的学问,就见师父凝眸于自己,神情似有感慨。
  “本想再教你一些仙法道术之类能够用得上的,看来,得需要你自行领悟了。”
  少年不明所以,只觉师者如此说,定有缘由,便没有多问。只道,“既然徒儿将要离开,那,师父可否……予徒儿一个名字?”
  那人默然无语,衣袖一敛,遥指花海对岸的一棵驼背古柳。
  少年应着手势看去,只觉那棵柳树上闪过许多光影。指尖划过电流,他的身体似被什么牵引,竟一步步跨过花海,走到那棵巨树的跟前。手指抚上主干结的痂,感受着它的痛苦,就像是又经历了他还未出生时经历的听者之苦。
  有风抚枝,条叶飞舞,他那披散的发丝亦是飞舞。他摊开掌心,托住一片将要坠落的叶。
  恍恍惚惚,那片叶中却是将欢喜与悲苦、快意与恩仇全都藏尽。更贤有管弦悠悠、渺渺浮生。
  诧然间,风浪骤起,叶随风去,飘惘间,似天地远去,眼角湿润。
  头上有温暖的触感传来。少年仰头,原是那桥上的青年师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这人身形挺拔,虽是冷漠如常,却忽有亲近之感。
  “师父……”
  那人揩去他眼角无端的泪水,道,“这株古树名为倾灵,收尽这彼岸血狱中为人所忘掉的美好记忆。它的每一片叶子,都包含了花丛中的怨者不应该忘记的深刻。他们死时,只念了仇恨与私利,那些苦中有笑的幸福,反倒抛却在外。人世浮沉,活得精明,竟将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丢了,也不知这过往……应据何所言呢?”
  少年挠挠头,似懂非懂,想起师父说经历过便明了,也没再放在心上,只好奇道,“师父,那倾灵古树为何要一直生长在这里呢?它已是修为大成,颇通人性,成妖、成仙,岂不皆是造化?”
  师者缓然摇头,道,“守着这里,待罪恶消散,归还属于他们的过往,为世间多添几个拥有良善之人,然后,助他们转生。”
  少年不语,掌心那躺过叶子的地方,又似将红尘浩荡呈现于他。其声、其形之波澜壮阔,是无法外敛于人的。
  他竟从未得知、也无从得知,叶中一境,竟也惊现万世之景。
  “可有所悟?”
  少年点头,端的是沉稳异常,“叶中天地好生极妙,苍生之狭、苍生之阔竟皆能留韵其中……如此这般,那徒儿,可否称之为‘叶天’?”
  那人抚摸着他的头顶,在他眼中愈发模糊。在这光影迷蒙中,他甚至看见那人的眼中,似有含笑。
  那人道,“好。为师再赠你‘逍遥’二字,以做字称,为他人所呼。前路渐远,你与我和女帝的师徒情谊已尽,勿有挂念。另有,定要学得他术养身,免得他日遭人枉陷而不得命。记住,一个人的强大在于自身的实力,而不在于表面的虚华……”
  少年点头称是,只觉意识愈加昏沉。
  “罢,让小姑娘将要喊破了嗓子着实无礼,也该放你回去了……”
  眼前的一切似断了线,头脑混沌,意识翩然陷入黑暗。少年躺倒在那人的怀里,瘦弱的身躯渐渐消散。
  “为何要以这种冷酷的方式教她?”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青年的身后,神色似是在怜惜。
  那人只是嘴唇微抿,转眼,眼里便失去了冰冷的保护色,盛满凄惶。
  “她是注定的王者,若不以冷面威胁,凭着那与世不理的性格,又怎会知道敌人的可怕?”青年忽的转而一笑道,“况且,女帝不也是这般心思?万骨之弑,也亏她还未经历过绝望,尚对尘世充满好奇,否则,在怨气的加持下,她未必能活下来。”
  女子不言,只与他同看光芒愈晞。半晌,才似有回忆道,“愿我们能够帮到她吧……”
  池中,少年终于苏醒。
  他回味梦境,拍拍自己的脸,伸出自己的手……
  完,还真成了一小女孩儿。也真是个矮子……
  “哟,终于醒啦?”
  一旁,宿木满脸怒气,掐着腰的双手隐有劲力。
  “宿……宿木,你冷静一点,先听我说……”
  待少年将因果道遍,已是黎明前夕。两人坐于池边,孤女寡女相处了一夜。
  “原来如此……等等,我来主要是有重要的事告诉你的!”
  “何事?”想到那群人搞不出太大的浪花,少年也算端的淡定。
  宿木拍着他的肩膀怒道,“何事?也不知你入夜初时应是如何无能,竟能让东皇太一回去之后便提出替你选妃!如今可倒好,别提选妃了,见人都难!”
  少年脑补了一堆东皇哭唧唧地缠着众多老头要求另觅新夫、说他不行的模样,觉得自己实在受不来,只好摇头将这些画面甩出脑袋,道,“什么呀,我哪有……”。
  “陛下,娘娘及诸位要臣来到。您……可否先出来稍叙?”
  作者的话:叶天女性身高:158cm。本章一男一女两位神秘人为辰东大大《遮天》中的叶凡与狠人大帝。因为太喜欢这两个角色了,作为原创又不能提名字,只能以这种比较神秘的方式呈现啦~另外,下一章为新年番外,是《魔道祖师》同人文系列的一种吧,也是本文第一部完结后叶天沉睡后的故事,致敬墨香铜臭大大~本章致敬辰东大大~如果有小可爱看不惯某些情节,可以跳过一些的,嘿嘿~注:此文共三部,三世,记忆不消,甜尾。并且,有时微博同步更新的番外中会多出一些福利内容,比如下一章。好啦,唠叨完了,请期待下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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