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蛊王

　　随着蛊虫不断被抽离体外，围成一圈的十数人看起来脸色似乎也缓解了许多，慢慢有了一丝血气。
　　渐渐的，赤色的气线又变成了之前的灰黑色，直至再也看不到丁点红气，慕云才缓缓松开了一直按在棒子上的手。
　　银针连接的气线也随之涣散开来，他不由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但却依旧眉目紧锁，似仍然不敢放松。
　　姜小白看他如此，心中不解，在边上顿时悄声开口。
　　“怎么？虫子不是都消灭了吗？难道又出意外了？”
　　此话出口，他不由转头看了看周围席地而坐的这些人，却并未发现有何痛苦异样的表情。
　　相反，都闭着双眼，眉目舒展，一副轻盈松快的感觉，不由心中暗忖：“这‘庸医’看来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蛊王没有出现……”
　　慕云沉声开口，渡起步，似乎在思索对策。
　　“蛊王是什么？”
　　姜小白不解。
　　慕云脚步顿止，看向他道：“绝大多数的虫蛊都会有一只蛊王，用来压制其余的蛊虫，防止互相吞噬。而刚刚我用圣骨灭掉了所有蛊虫，却没有引出来那只最强的蛊王，它们还在宿主体内。”
　　“这根白色的棒子是圣骨？等等……你说什么，它们？难道说……”
　　姜小白瞪眼。
　　慕云点点头，神色凝重：“没错，他们每个人体内都寄生有一只强大的蛊王，我已经看过了，这一族十几人皆是灵体，怪不得会让人下了蛊。”
　　“灵体又是什么？”
　　姜小白如坠云雾，感觉“庸医”每句话都会带出一个新的问题，越说越糊涂。
　　慕云摇摇头：“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眼前之事要紧，那只蛊王很狡猾，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故此避而不出，想蒙混过去，哼……没那么容易。”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寒，仿若一个被挑衅了地位的领袖。
　　“他们怎么都没有反应？”
　　看了半天姜小白才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坐在地上的这群人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只有表情的些许变化。
　　“我用了致幻之魂，让他们沉浸于梦幻之中了，如此便可以减轻意外带来的痛苦，一时间是不会醒转过来的。”
　　慕云说着，又开始碎碎念起来。
　　姜小白心中立时腹诽不已：“原来他也怕被群殴，特意留了一手，果然还是会出意外吗？”
　　白色的圣骨棒在他手中不停翻飞旋转着，其上的符文印记又开始“活跃”了起来，突然，竟全部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白色魂烟，如触手般，从棒子上延伸了出去。
　　慕云的另一只手旋即翻掌，瞬间也多了一团“赤魂”。
　　只见他微微屈指一弹，这指甲盖大小，赤红色的气团，立时便朝着眼前盘膝而坐的虬髯大汉射去，一下便被他吸进了鼻孔中。
　　圣骨之上，符文所化的魂烟顷刻转向，紧随其后，也由鼻孔“钻”入了大汉体内，慕云也同时双目紧闭，如医师号脉，仔细感应着。
　　“他用那团赤魂在‘钓鱼’啊。”姜小白不禁感叹，巫蛊的对决也同样斗智斗勇。
　　片刻后，慕云便微微蹙眉，似乎已经找到那只蛊王，但却似乎并不顺利，甚至还陷入了“纠缠”中，他手中如抓着木偶的提线，不断变换着符文气线的位置。
　　大汉的表情也随着他的手势逐渐出现了变化，不再如之前那般安详。
　　时而皱眉，时而呲牙，时而呼吸急促，仿若陷入了可怕的梦魇，极力地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甚至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他在咬自己！
　　眼看大汉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疼痛随时都会让他脱离致幻之魂的控制，慕云也是猛然睁眼：“妈的！怎么又出意外了！”
　　或许是在恼怒自己，现在的他，跟之前那不谙世事的腼腆小子完全是判若两人。
　　“怎么又出意外了，你这‘庸医’怎么回事？”
　　姜小白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千万不能醒转啊，一旦这时候清醒，那只蛊王瞬间便会把他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我无法一心二用。”
　　慕云冷汗直流，大喊出声。
　　“这个简单，我来。”
　　姜小白几步渡去，手中迅速掐印诀，相气流转间，一下便朝大汉的面门印去，封住了他的三停。
　　原本没打通天地之脉前都能一印使人晕迷，更不用说现在了。
　　指尖相气轻吐，虬髯大汉瞬间便失去了他脸上的“表情包”，头一低，五蕴皆迷，无知无觉。
　　慕云压力顿消，重重松了口气，怪异地看了眼姜小白，但手上却丝毫不敢松懈，开始全神贯注对付那只蛊王，现在无论怎么折腾，大汉再没有丝毫反应。
　　很快，便在他的一声低喝中，一条西瓜籽那么大的毛虫子被拽了出来，它竟然还会发出细微地“吱吱”声。
　　圣骨上的符文细线迅速收缩，连带着这只蛊王一起被“捆缚”在了棒子上，蛊王立刻便传出了凄厉的“惨叫”，瞬间冒出了一丝灰色的烟气，继而被圣骨吸成了“虫干”，掉落在地。
　　“你这根圣骨是何物所铸？当真不是凡物啊。”
　　姜小白忽然想起，自己鬼市上淘来的那副类似龟甲的罗盘，可惜没带在身上，不然也拿来试试看。
　　“大腿骨。”
　　慕云淡然道，又擦了把汗，顺便紧了紧裤腰带，看来已经饿得不轻了。
　　“什么！你用人骨做宝具？”
　　姜小白跳了脚，莫不是自己一直跟个变态在一起？
　　“是远古圣人的大腿骨所铸，是无尚大宝贝，可惜我道行微末，要是再强些，对付这种小蛊王弹指间便可让他们灰飞烟灭，何以会如此麻烦。可惜，唉……”
　　慕云轻叹，看了眼周围，还有十多个人的蛊王要抓，不由地又揉了揉肚皮，哀怨地看了眼姜小白，似乎在说，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什么远古圣人，还不是人骨头。”
　　姜小白不看他，转过身继续掐印诀，一下便把其余十几人全部封住了五官三停。
　　接下来便顺利了许多，只是对慕云的体力是个极大的考验，累得他双手都不由微微颤抖了起来。
　　直至日薄西山，暮色四合。
　　“终于只剩最后一个了……”
　　他仿佛要完成金字塔上的最后一块砖，一种莫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不自觉地便再次紧了紧下滑的裤腰，旋即，接着舞动起了手中的圣骨。
　　面前最后一个正是那黑衣黑裤黑布鞋的老者。
　　一旁的姜小白此时却是沉默不语，眼中更有些许苍凉之意。
　　这老者的命气，在他眼中已是极其微弱了，甚至近乎若隐若现，这般年岁，经此长时间的虫蛊缠身，已是极大地损耗了生命，支撑他的，或许只是那股为儿孙后代不甘的执念。
　　救回来也时日无多了……
　　姜小白知道，慕云似乎也知道，但谁都没有说，谁也没有放弃，至少，能让他醒来后知道族人都安全了。
　　黄泉路不需要与亲人同行，独自便好。
　　圣骨上的符文细线同样探入了老者体内，慕云仔细查找着……
　　突然！
　　他猛地睁眼，双眼开阖间，脚下迅速发力，身体一斜，立时往一旁的姜小白身上倾倒而去，把他一同撞倒在地。
　　几乎同时，一道细小的乌芒从老者口中激射而出！
　　电光石火间，划过了刚才他站立的地方，被慕云机敏地避了过去。
　　姜小白也同样觉察到了，他体力充沛，一把拽起了慕云，须臾间，便与这道乌芒拉开了距离。
　　这乌芒的速度极快，闪烁了几次后便停了下来，在半空中扇动着翅膀，直直盯着面前不远处的两人。
　　姜小白也看得仔细，这是一只尸蟞，有那蛊王几倍大。
　　要不是在老者体内被慕云的符文气息探到，他是绝对无法提前躲避掉的。
　　“引魂蛊！原来它才是真正的蛊王……”
　　慕云似乎惊诧万分。
　　“那是什么？”
　　姜小白一瞬不瞬盯着那只尸蟞，防止它忽然偷袭。
　　“顾名思义，引魂之虫。我明白了，如果没有我们，那么这族人便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刻，蛊虫发难，同一时间死去，而他们的灵体便会被此虫引导向真正的凶手处，也就是说……”
　　慕云说到此处，姜小白便接过了话茬。
　　“也就是说，凶手就在附近！”
　　“没错！”慕云点头。
　　“干掉它！”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凶手的狠辣点燃了他们心中共同的怒火。
　　“小心点，这种蛊虫速度极快，不可让它近了身，一旦被它钻进体内就麻烦了。但它也惧怕我的圣骨，不敢太过接近。”
　　慕云开口提醒。
　　姜小白点头，依旧目不斜视，死死盯着它。
　　然而，看着看着，莫名其妙间，那小小的尸蟞身上竟然也被他看出了一小团朦胧的白气。
　　“它的命气！是了，世间万物，只要是生命体都有一股气，人是如此，昆虫亦如是。”
　　此刻，姜小白心中火热，他想做个试验。
　　那提到命气的古相书同时记载着，运相气于鼓掌，行五行之力，可折损或摧毁命气。
　　但眼前的情况风险很大，万一失败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哪去找五行之力？”
　　他眼珠略微一转，便有了计较。
　　这树不就是木行，这脚下的泥地不就是土行，如此想着，姜小白弯腰便抓起了一捧泥土，两手使劲揉搓着，看得慕云诧异不已。
　　“庸医，你在旁掩护我，我体力足，先上！”
　　他气运掌心，一步跨出，单独面对可怖的尸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