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告别

　　胯下之辱。这让程顺想起小时候玩游戏，输的人就要从胯下钻过去，而且个别捣蛋的家伙会从队伍排头跑到排尾，让输了的人连续钻两次。
　　游戏和侮辱有区别吗？
　　在认知幼稚，只是把游戏当成最大乐趣的年岁，只要开心就好。
　　在认知不那么幼稚，有个人主见之后，岂能容忍宵小之辈挑衅？这将会成为一生的污点，怎么也洗不干净。脊梁骨都被人戳断。
　　程顺一步步走向铁攻佣兵团副团长秦扬。
　　“我让你跪下，然后爬过去，你没听到吗？”秦扬见程顺没有一点屈服的状态，当即呵斥。就像降服不听话的牲口。要么鞭子抽打，要么在鼻梁上钻孔套铁环。让它知道痛，它不会违背主人意愿。
　　“不愿臣服？那我就得唠叨两句了，我可是很仁慈的啊。不过，我已经派人尾随邮递员去杀人。你还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就是我也追不回来他们。”副团长秦扬说道。
　　论阴谋，整个铁攻佣兵团还没几个是他的对手。若是没点斤两，他也坐不到副团长的位置，并且长久占据着这个位置。
　　就连刑堂严正风在他手上都多次吃瘪，有苦难说，只能藏在心里无处发泄。除了团长，就秦扬和秦朔权利最大，死死地将铁攻佣兵团抓在手里。其他三位副团长实力虽强，奈何没有实权，处处受排挤。
　　程顺视线集中在秦扬背后，有个人就站在那里，“你又来了？”
　　刑堂严正风就站在秦扬背后。程顺和他打招呼，他只是点头。
　　秦扬回望严正风，正好看到他点头。
　　鲜血从秦扬心脏流出，很快就染红衣裳。一把匕首在血洞中转动，将心脏搅碎。
　　“你……你们……勾结谋害……”秦扬口齿不清，鲜血将喉咙堵住，无法说话。
　　严正风虽然惊讶于程顺偷袭狠辣快捷，但是什么也没说。秦扬死就死了，与他严正风何关？虽为同僚，严正风一千个一万个希望秦扬早点死。
　　如今，秦扬就死在他面前，如何叫人不痛快？
　　痛快，快哉，死得好。严正风冲着程顺微笑，然后让开一条路。
　　“不报复？”程顺没有走出去，而是警惕着严正风。此时的严正风在程顺眼中更怪。
　　“他该死。”严正风没有过多解释，他和秦扬的仇怨，不愿与人分享。除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有杀妻之仇。严正风反倒感谢程顺结束了他长久以来蛰伏的日子，没能手刃秦扬确实遗憾，可哪儿又有那么多完美。
　　程顺只当严正风和秦扬有仇，至于什么仇，程顺没兴趣。一刻钟很快就结束。程顺想拦下秦扬派出去的人，必须争分夺秒，快过策马扬鞭。
　　没有走正门，程顺从窗子跳出去，急忙寻找到一叶扁舟，驾舟而去。绵延山脉地面交通十分不畅，开凿大路艰难。运送大宗货物多使用水运。水运节省人力车马，速度还快。从铜拳镇到集散中心碧玉滩，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所有信件包裹都会在碧玉滩集中处理，然后根据目的地周转。程顺需要做的很简单，找到铁攻佣兵团蹲守在碧玉滩集散中心的狗腿子，一个个宰了。
　　小舟行驶速度很快，程顺拼命摇桨，满头大汗。程顺在心里默念，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程顺不时回头凝望，确认严正风没有跟上来。严正风给他的感觉除了冷漠，还是冷漠。身为铁攻佣兵团副团长之一，居然对另一个副团长的生死不理不睬。面对凶手，反而称赞。怪到极致，难道是坚持底线？
　　“砰”船桨撞击在暗礁上，木屑纷飞。程顺不是老船家，水路走的少，匆忙赶路疯狂摇桨，最终失误。而只有舍轮回一重的他，神魂力量检测不到水底情况。
　　只剩一只船桨，怎么办？
　　是彻底放弃，还是……
　　“噗通”程顺把厚实的外衣脱掉，剩下的十里路，他打算一路游过去。
　　立冬之后下过大雪，绵延山脉中的大河已被冰封。冰面还很薄，不足以让人通过。但程顺所在的这条支流因为有温泉注入，哪怕是冬季河面也不会结冰。能保证长达百里的河道畅通无阻。
　　即便如此，河水温度依旧很低。越是靠近大河，冰冷更甚。
　　传言大河河神生性冷漠，最讨厌这条与地底岩浆有所接触的支流。支流身为他的一部分，又不能斩断。没见过有谁嫌自己手指长得胖了，就给剁了的。要真有，那也是疯子。
　　大河河神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铜拳镇这条支流想流入大河也很简单，先冷却。一个降温阵法桎梏着汇聚口，越是靠近大河，铜拳镇支流越是冰冷，两岸泥土刨开就是冻土层。
　　也有消息说，大河河神藏了一件法宝在汇聚口，阻止温度高的支流汇聚。
　　不管什么说法，程顺都无从去考证。程顺只知道越往下游，水温越低，饶是他久经沙场打熬，淬炼过蛟龙血的肉身也承受不住。
　　这河水不正常。水底聚集了太多阴物。时常有一张张脸庞在水面幻化，若不是程顺一身罡气，早就被水鬼拖入河地淹死。
　　大河河神对付这条支流的办法很简单，将半数大河溺死的冤枉鬼都驱赶到了汇聚口，借助阴物抵消来自岩浆的灼热气息。
　　程顺越游越乏力，一只只鬼手趁他虚弱，缠绕在他腰身和四肢。鬼手一起发力，将程顺拽入水底。
　　口吐几个泡泡，程顺再没了呼吸，迅速沉入水下。
　　“死了吗？”程顺意识回到那场必须阻止敢死队的战役。这里破败的城墙、染血的旌旗和充满剑痕的盔甲，太让人熟悉、亲切和怀念。
　　“真好，又回来了。”
　　“好个屁，这里不欢迎你。”程顺启蒙老师提着残剑，剑刃上全是凹陷。剑没有断，因为一直挺着，剑脊如同人的脊梁，不屈。
　　“你怎么来了……”敢死队成员一个个靠近程顺。
　　“狗哥、方哥、德哥、牛哥、李哥……”程顺逐个喊了一声，这些人当中，有和他亲近的，也有和他只见过一面的。但是程顺都在那场战役中，把他们永远记住。
　　“我没能……”程顺低头，不敢说出实话，也怕说出实话，就连眼泪都不争气。
　　“我们帮你。”敢死队英灵洞悉人心，纷纷冲入程顺体内。他们知道程顺多年来所作所为，即便他们不在这个世上了，程顺也能帮他们照顾好家人。
　　程顺的执念就是他们的执念。
　　“老师，他们会步入轮回的。”程顺眼前只剩下启蒙恩师。
　　步入轮回之后，这一世的所有经历都将忘记。
　　“你相信轮回吗？”程顺启蒙老师问道。
　　“不信，我只要他们都存在这世间。”程顺回答。
　　“其实我们一直离不开，除了个体执念深重，且将这个执念施加到了你身上。另一部分原因也是你不愿放手，不愿我们离去，才让我们寄居。你的性子我们都看到了，也认可。是我们拖累了你。就让大家最后帮你一把，同时也是你帮我们。”程顺启蒙老师走向程顺，他也将散失神志化作魂力，成为程顺修为一部分。
　　程顺无法弥补，也不能阻止，于是说道，“我会好好照顾您闺女的。”
　　“这话我怎么每次听着都不顺畅，你小子是不是惦记上小雨舒了？”程顺启蒙老师凝聚最后一点魂光，关于女儿的问题，他一点也不能马虎。哪怕再怎么认同程顺，关系到女儿的大事，他即便死了也操心。
　　“哪能啊，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照顾。”程顺脸色尴尬，眼珠子看天看地看鞋子，就是不敢看他的启蒙老师。
　　“罢了，你也成年了。希望你别辜负了雨舒。”程顺启蒙老师魂光冲向程顺胸口，如同铁拳狠狠砸在程顺胸上。
　　“咳咳。”程顺忍不住咳嗽。老爷子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他。
　　河底没有光芒绽放，只有程顺拨弄水流，游向水面。
　　呕吐声传来，程顺四肢撑地，在岸边大口吐水。气息凝聚，神魂内敛，魂力弥漫体表，驱散寒气，程顺在英灵的帮助下，顺利进入舍轮回二重，而且没有一点副作用。冲击第二扇城门之后，他犹有余力。不止如此，还消除了冲击第一扇门时留下的虚弱。
　　碧玉滩就在汇聚口不远处，这里大船可以停留，收纳小船汇聚而来的货物。来往周期每六天一次。今天正好是第六天。
　　搬运工一箱箱将绵延山脉南部诸多城镇的信件包裹送上大船。铜拳镇邮递员登记信件包裹信息，然后凭借回执到铜拳镇邮局领取报酬。。
　　铁攻佣兵团副团长秦扬总共派出四十人，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拿回魂钱的同时杀人灭口，两人一组还可以相互监督。如果收件地点重合，多人一组，监督效果更好。抢劫邮局自然不可能，铁攻佣兵团还没有自大到与帝国作对。但是随着死亡信件包裹，一个个收割收件人，神不知鬼不觉，他们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收件人收到信件包裹的同时，就是亡命丧钟敲响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