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甘心

　　我在一片迷迷糊糊中醒来，浑身上下哪里都痛。可心里却只想着项霖。在我晕过去之前，我好像看到了他的衣角。他是来救我的吗？上次和他分开以后，我就好想他。我的尊严不允许我去见他，可是我的身体却背叛了我。我来到他家外，徘徊了好久。
　　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我更想再确认一次他的心意。他到底是要我，还是要林湘能给他的权势和面子。所以我暗中送了他一片鱼鳞信物。我在我们定情的老地方等他。如果他不来，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我提着一颗心，从太阳刚出来一直等到月亮落下。由满腔的希望再到失望。新的一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踩着光出现在了我眼前。僵死的心似乎重新跳动了起来。我高兴地向她投去了视线，没想到来的人却不是项霖，而是林湘。那一刻我的爱情死了。我不是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更没有不知廉耻。只是面对一份我自己投入过的真挚感情，我想做最后一次挽救。而且我也不相信虾姨娘说的，项霖对我不过是一时兴起，他只是看中我的美色。等到哄骗我一阵子之后，他就潇洒地脱身。
　　可是既然他没有来，而是让林湘替他来。最起码说明了一件事，一件我以前掩耳盗铃，不愿意承认的事。他不要我，他要林湘。我终于大彻大悟地死心了。
　　先前他告诉我，他有千般计较，万般委屈。他是不得已要娶别人的。我很心疼。可是此刻在我眼中，项霖已是林湘的夫君。
　　我小琼生来骄傲，绝不向人摇尾乞怜。更不会对别人的夫君多看上一眼。以后我与他便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见。
　　没想到我刚打定注意，就被林湘暗算了。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这样的女人。外表慈眉善目，满口的阿弥陀佛。可是却在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猛地发射小针，刺入了我的五脏六腑。让我只要一用力，就受千针万刺之苦。
　　我想，他们快成亲了。就算林湘是从我手里夺走了项霖，可毕竟是我在她成亲的前一晚，偷偷约见项霖。我的性格向来敢爱敢恨。做过的事情没有不敢认的。所以我受了这几针以后，就准备静静离开。
　　谁知道她竟还是不肯放过我，又一次对我下了杀手。这次我有了防备，努力凝聚自己身体里仅剩的法力躲开了。但我本来就受了伤，这样强行运功加深了我的伤势。我躲得掉一次可躲不过第二次。终于，我被她打翻在地，再没有还手之力。
　　我不甘心，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她的回答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她说项霖还爱我，可对我那么绝情的不也是项霖吗？我心里迷惑，索性就用项霖之前送给我的玉佩，来看看他现在的情况。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宾客盈门，锣鼓喧天。漫天铺地都是红色。可这都比不过项霖他身上的喜服。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浑身上下都带着春风得意。旁边的新娘有大红盖头，没办法看清楚脸。但动作轻盈欢快，身上挂着的同心结一摇一晃，好像一只欢快的蝴蝶在花间飞舞。那日她杀我的手，这个时候异常柔弱地搭在项霖的手上。好像前几天连根针也拿不起来。不一会儿，项霖的父母项彦和梅烟也入了我的眼中，他们满脸喜气，让整个画面异常和谐美好，就像戏文里唱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阖家欢乐。”
　　我哇地一声呕出了一大摊血。心也好像被一千个人同时拉扯一样。直到被拉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这块玉佩是项霖亲手所雕琢而成，里面还注入了他的血和灵力。
　　有它在，我和项霖就能互相探知对方的境况。他不可能找不到我，更可能不知道林湘对我做的事。可是他却选择把我用了三个月编织成的同心结送给了林湘，还和她成亲。
　　我付出了一片真心，却被人当成垃圾。我愤怒地向天嚎叫。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我小琼从出生以来就无父无母，好不容易遇到了心上人。以为他能给我一个家，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负心郎。
　　我活着干什么，我活着干什么。我举起了自己的手，想要在太阳穴上击一掌，好死个干净。没想到刚才我施法和嚎叫花掉了太大力气，现在想要施法却没有力气。我无力地倒在地上，心里想着。没关系，反正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只要待在地上没人理会，过不了一天也会死。
　　可是过了一会儿，我耳边出现了秃鹫的声音。它本来就是我们鲤鱼一族的仇敌。我的鱼妈妈一胎可以生好多兄弟姐妹，就是有这些死鸟，它吃我的鱼妈妈和兄弟姐妹，才害我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现在它竟然要来吃我，我心里面不知怎地冒起了一团火气。好歹我也是个妖精，现在竟然要被一只还是鸟形的秃鹫给吃了。我闭眼装死，听那秃鹫的声音更靠近的时候，我猛地跃起，向前一指，正好送了它的命。
　　天上传来了鸟鸣声，声音乱且杂，原来天空里还有其他秃鹫等着吃我的肉。只是被我打死的那只太心急了。看见我还有力气杀它，其它秃鹫顿时吓得散了。经过这一场闹剧，我求死的念头打消了。我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成型。我这会子死了，不是正好成全了便宜了天上的仇人，地上的仇人，项霖和林湘那对贱人也会从此无后顾之忧地快乐逍遥。没那么容易，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是我的伤势真的很重，刚刚强行凝聚的力气似乎在慢慢宣泄。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而我一张很美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斜挑入天的长眉配着一双妖冶的眸子。高挑的鼻梁下，嘴边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我以前对虾姨说，项霖他长得真好看，就像是画里的人一样。可现在见到这个人我才明白，世间哪有如此精妙的画笔，可以画出如此完美的一张脸。而且，他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仙气渗出。项霖也是仙，可他的仙气充盈全身，所到之处方圆百里，无人不知他是仙。而这个人虽然极力隐藏自己的仙气，可他的仙气似乎是从骨子里发出的，所以无法完全隐藏。他的仙气就像是浩浩然，无穷无边的大海，和他比起来，项霖那种散发仙气的方式应该属于暴发户型。
　　这个人他是哪位神仙呢？我聚精会神地思考着，完全没留意这个人已经毫无声息地到了我身边，然后抬起了我的下巴。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又脏又乱，唯独一双星星般的眼睛熠熠生辉的人。他的瞳孔里则先是疑惑中混合着杀气，后来变成了嘲讽，不屑和一丝微弱的怜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抱住了他的腿，我心里不知为何起了个恶念。就算是死，我也要把这个贵公子的衣服给弄脏。让他们神仙知道，我们妖怪也是不好欺负的。
　　他旁边出现了一个仆人，向他连连道歉后，连忙把我拖走。可我就是死死地抱住他的腿。他的腿很单薄，可是我可以感受到它的力量。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把我的五脏踢碎。可是他没有，就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或者说是观望，看我什么时候肯放弃。说来好笑，片刻之前我还想死个痛快，可在和他仆人一次次的纠缠里，活的念头却一次比一次重。我不甘心，我明明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想要我去死。就因为我是妖，他们是仙吗？以前太湖里的阿姨叔叔们说过。当鱼，就得小心渔夫的钩网。做妖精，就得防备道士和仙家。这是命，得认。谁让我们没有投成人族或神族。我不认，决不认。人活着总有一些值得坚持的东西。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理不可曲。所以我拒绝了项霖让我当小妾的提议，成了很多人眼里的大笑话。很多妖精也很不解，问我为什么不肯当项霖的妾室。这样我就可以很快修炼成仙。再不济有项霖的庇护，也不用怕被道士收了或者死在其他妖精手里。
　　我只是纯粹地认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多一个人就不是爱了。我小琼爱一个人是一心一意的，所以要求他回报我同样的爱。如果我得不到对方完整的爱，那我宁愿放弃。
　　眼前这对主仆把我当成一只蚂蚁，想要碾死我。我没办法还手，但我要在这美少年身上留下印记。就像我刚刚打死那秃鹫一样。绝不束手待毙，要死也要让杀我的人付出代价。
　　我的思绪乱飞，时而项霖林湘，时而是眼前的这对主仆。可是却感觉有一只手击在了我的天灵盖上。我的眼前渐渐发黑了起来，我想落得今日这个下场，应该会被很多人嘲笑我笨。也有人会同情地说我傻。可如果要我自己说的话，我恨，可绝不悔。就算时光可以倒流，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妥协屈从，迷失本心，那绝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