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夫子

　　三人中毛亨年纪最龄最大，连忙制止住了甘罗的无礼，“巴公子，甘罗和张苍还是小孩子心性，你别见怪，我们还是要去阿房学宫，因为学宫的山长正是我们的大师兄韩非，此去我们师兄弟也可团圆。”
　　青衣小童步步紧逼，“小夫子，你不是说韩非和李斯是你们儒家的叛徒，你还去阿房学宫投奔韩非，你岂不是也想叛出师门？”
　　“非也，那不是甘罗的气话，韩师兄虽有法家学说问世，但他还是强调外儒内法，他才是文圣老爷的嫡传弟子，我们三个只是文圣的记名弟子，二师兄李斯已经背叛了师门，一心只想立功立业，以法家学说治国，跟圣人的学问相差太远。”
　　青衣小童摆摆手，“越说越绕，这恐怕是你们儒家内部的争斗吧，以后大家都是秦国人，若是在学宫混得不如意，可以来丹霞堡找我，我们一起大碗喝肉，大口吃酒。”
　　毛亨再次行礼表示感谢，巴山一把按住青衣小童脑袋，不能让这小子发挥下去，再说这小子就要说一起高歌上青楼了。
　　“三位小夫子，你们继续，我这书童就是有些调皮。”
　　青衣小童极不情愿在巴山跟前坐下，三位孩童继续手谈，巴山也没有下车继续走桩挥拳，而是在回想毛亨刚才所说的百家修行的境界。
　　暮色中，车队在一处三面环山的草场中驻扎下来，军士们开始埋锅造饭，准备着晚餐。
　　青衣小童似乎找到了玩伴，陪同三位孩童在军营中闲逛。
　　“喂，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小童白了甘罗一眼，“我就是个书童，没名字。”
　　“干脆你就叫小青吧，或者就叫九儿。”
　　青衣小童骂道：“狗屁的小青，穿件青衣就叫小青了，你全家都是小青。”
　　甘罗刚要破口大骂这个没有一点涵养的书童，却被毛亨拦下，“甘罗，不得无礼，该用功读书的时间了。”
　　三人盘坐在草地上，拿出了学宫配发的书本，翻开了荀子的劝学往篇高声朗读起来。
　　毛亨读一句，甘罗和张苍跟读一句。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
　　青衣小童本来含着青草在地上打滚，听着孩童稚嫩的读书声，一时神往，孩童们嘴里面的文字就象一缕缕清风微拂过他的面颊，读书有清风？
　　青衣小童狂喜，真是小圣人，他也盘坐在地面上，倾听着三人的朗朗读书声陶醉。
　　突然，他听到的每个文字如一枚枚短剑刺入全身窍穴，在气府里乱撞，破坏着五脏六腑，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道心崩了。
　　这一刻，青衣小童刚刚升为的第八境龙门境直接跌回第六境开府境，他稍稍稳定了一下心魂气魄便爬起身，骂骂咧咧的往营账跑去。
　　毛亨诧诧异的看了青衣小童一眼，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二人跟着朗读：“孺子不可教也。”
　　营账后面的一座山丘上，一位看不出多大年纪的儒衫老者频频点头，“善，善，善！”
　　青衣小童跌跌撞撞的跑回营账，此时巴山跟嚣魏牟正在手谈，嚣魏牟一直在悔棋，“巴家娃娃，说好的，这步棋重来，你怎么又落子了。”
　　“少爷，少爷，你可要为我作主啊。”
　　巴山看青衣小童又是弄得满身血污，“怎么了，莫不是给那三个读书人欺侮了？”
　　青衣小童跌坐在地上，万念皆灰，此刻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这么欺负人的，再大的读书人，在我丹霞堡的军营中那还不是客人，没事你读什么圣贤文章啊，你要读你就不读读至圣先师的道德文章，最不济你也要读读亚圣的文章，你偏偏读狗屁文圣的劝学篇，这回真给害死了，害得我才升境又马上跌境。哪有这么欺负主人家的，假装是浩然正气，破开我的全身窍穴，这相当于小爷看见亭亭玉立、容颜秀美的美娇娘主动剥去衣衫，而你却一刀将小爷我的***切了，这有何两样？有何两样啊？”
　　巴山气极反笑，“小子，你说清楚，倒底发生了何事？”
　　青衣小童抹着眼泪，“这日子没法过了。”
　　嚣魏牟哈哈大笑，“小子，这有何难，只要你送老夫一份大礼，老夫保证两个月之内让你连升三境，直接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你小子又不是读书人，没事你听什么读书，还不如听清倌人给你唱一曲来得爽利。”
　　青衣小童哽咽着，“嚣扒皮，不准骗人，你要我送你啥礼？先说好，我的东西现在都是丹霞堡的，要经过少爷同意才行。”
　　嚣魏牟一捋花白的胡须，“是你的真身。”
　　青衣小童一听，如五雷轰顶，身形一闪，逃出了军营，坐在了军营后面的山丘上。
　　“罢了罢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小年纪就悲春伤秋，少年郎就该有少年郎的样子，做学问跟修行一样，要日日精进而不是投机取巧，这样才善。”
　　青衣小童破口大骂，“善你个大爷啊，这丹霞堡真的呆不下去了，哪能随随便便将真身交出，这事跟你说得着吗？”
　　他回头一看，不远处坐着一位邋遢老头，一身破烂的儒士衣衫，青衣小童马上就要御风远遁，但是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他这次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邋遢老者，就是那天在丹霞山主峰云逸峰上同嚣魏牟对弈的老头，青衣小童察觉不出任何信息，只是觉得老头比平常人的气息绵长一些。
　　“怎么？见了熟人，招呼都不打就要溜？”
　　青衣小童悚然起身，哪里还有半点悲苦愤恨神色，跟那邋遢老儒生作揖赔罪道：“让大仙见笑了，小的就是眼窝子浅，就是个三天不打，揭房上瓦的卑贱货色，着实是吓怕了，这些小夫子让我直接跌回六境，嚣武神又要我交回真身。大仙，如果我交出真身，天下再无龙族了，还请大仙高抬贵手，我算是明白了，整个丹霞山，只有巴山少爷对我好，委实我现在是吓破胆了。”
　　邋遢老儒士哈哈大笑，“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跟我来。”
　　老儒士牵起起青衣小童的手，下一刻来到三位正在朗读圣贤书的孩童们面前。
　　三位孩童一见邋遢老儒士，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齐齐跪在地上。
　　“不肖弟子见过夫子。”
　　青衣小童骇然，敢情这位就是文圣荀老夫子。
　　他第三次心如死灰，你一个儒家大圣人，怎么就跟一个市井乞丐一样，再不济你也应该在高山之巅吞吐日月精华，或者白衣飘飘，一剑开天门，又或是在天外天同道祖、佛陀论道。
　　青衣小童扑通一下跪下磕头。
　　“小子见过文圣老爷，文圣老爷饶命，文圣老爷饶命。”
　　现在少爷在身边就好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