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

　　一中年男子恭敬的站在一旁，桌上摆着些许女子装饰用的玉镯、金器，身旁的女子来回看了许久，挑了件精巧铜色细环，满意的点点头。
　　“小姐，真的要和他们一起吗？”男子面露难色，低声询问道。
　　“李叔，这趟归家多有不顺，况且现在还多了个铃兰妹妹，万一再在路上如上次一般，如何向她家里人交代。周公子也算京城旧友了，季姐姐的武艺李叔你也见过了，若是能有她的保护，定然不会再出岔子。”李向阳说着，拿起手中的细环递到李常手中，笑道“李叔，给。”
　　李常摆了摆手推辞道“我又不是女娇娥，拿这做什么。”李向阳还是硬塞到他手中呲呲笑道“哪是给你的，让你送我小姨呢，这手镯看着简单些小姨肯定喜欢。”
　　说的李常老脸一红，又执拗不过，取出怀中丝巾，中间绣着火红的杜鹃花，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放回胸口处。
　　“主要我还是担心少爷他们待不惯那穷乡僻壤，白小姐看着也像大户人家，怠慢了可不好。”没来由的一句解释，惹得李向阳笑出声来，安慰道“不用担心，周公子肯定没问题，季姐姐的话应该也问题不大，就是兰儿不知如何，我再多问问吧。”
　　随后，李向阳一股脑的将桌上器物笼统的打包做一团，说道“这些还是像往常一样吧。对了李叔，和我一起回去吧，再过几日周公子与圣上请辞，我们可以一起出发。”
　　“我这老骨头呆在那皇宫内院说不出的不自在，小姐就别为难我了，还是这小门小户适合我。”说着，还指了指门口“小姐你看，门外边还有张藤椅，像不像老家那一只。”
　　门口藤椅看着有些年头，座位靠背蹭的是黑光瓦亮。李向阳瞧了瞧还真觉得有些神似，南方的冬季总是短暂，雪更是十多年未曾一见，到了京城后过的第一个冬季更是激动的李向阳差点趴在雪地中打滚。突然想起小时候门口的百年菩提，印像中只有那苍天碧绿与山那头漫山遍野的木棉花。只是老家已经多年未回，后来家中老小也一块搬到百越城，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小姐？小姐？”
　　叫了两声李向阳才回过神来，李常早已将桌上物件收拾干净，嘱咐道“要走之前小姐派个小厮过来我这，第二天一早我就到皇宫门口等着，这样就两不耽误了。”李向阳应声附和，出了院门，突然停住，回头望向那藤椅若有所思。
　　宫廷花圃，蜂蝶引伴，花团锦簇。长发女子挽着华服女子的手臂认真的听着介绍这花与那草，有时或是低声询问，或是一句玩笑，好不惬意。
　　“公主姐姐，过一段时日我就要走了，好舍不得你呀！”
　　吴锦一阵思索，淡然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儿高墙永筑，朝阳也来的更晚些。你能多出去走走，再好不过。”
　　公主殿下又开始了，总是不自觉的自怨自艾，身边的丫鬟都被传染的每日唉声叹气，长吁短叹，换了一个又一个不见好转。宫中谣传公主乃长吁鬼上身，各个敬而远之，就连脸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说起来反而效率最高，有什么吩咐总是第一时间办妥。
　　白铃兰灵光一闪，拉着公主来到墙边，不一会儿不知从哪拿来一把长梯，公主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硬生生被她推了上去，两人坐在屋顶正脊，才刚初晓，天籁寂静。
　　“姐姐若是真想看初升的太阳，又怎会没法子？在家的时候，我爹也常常锁着我，他不让我出来，我就偷偷跑出来。”吴锦四下环顾，眼神回落到铃兰面前，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你，身为公主不可不合规矩行事，今日就此作罢。”说着便要离开。白铃兰轻抓衣袖，道“公主殿下也是人，又怎么不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呢？”吴锦回过头，看着她一脸委屈，展露笑颜，取下‘芷草秋兰’递到她怀中，笑道“这个给你，反正我也用不到，你就帮我多去看看，有空回来和我说说那些路上的见闻趣事，也算了了我一桩夙愿。”白铃兰把头埋在胸口，心中却是想的另外一些事。
　　一只白色凤蝶扑扇着翅膀刚停留在嫩叶上，向着花蕊走了两步，一道透明剑纹穿过，“唰。”叶枝分离。
　　“季小姐好身手，仅看一遍就能使出剑纹，着实天赋异禀。”吴越感慨当初第一次使青冥剑时，甩出的剑纹散而不齐，犹如一阵微风划过，师父就夸赞他是仙童转世，若是瞧的此，岂非剑圣再临。
　　季玲珑甩了甩手臂，淡淡道“这招‘无影剑’使上我的全力也不及你的七八成，突袭确是奇招，否则实在鸡肋。”吴越满心腹诽，转头望着手中的黑刃，目光却不知觉的被它吸引。“季姑娘才使了一次，便有七八成的功力。若是假以时日勤加练习定能超越在下。”
　　季玲珑摇了摇头，转身又是甩出一道剑纹，才未飞多远的白蝶折了双翅仅剩一副身躯落在地上一动未动，仿佛楞了神。“现在的身体，已经是我能使出的极限，这招太吃力道，你我男女有别，非勤加练习可以弥补。”
　　吴越紧握手中的刀刃，也如平时使青冥剑一般，却无丝毫波澜泛起，只觉手中犹如握着阳光下的黑影。“看来，真的只有青冥剑才能使的出剑纹，本以为你这刀刃与吾之剑坚韧非常，相差无几，也能使的出。”
　　只见季玲珑转过身去，背身而立，吴越瞧的此，一时间却是无法了解其用意。突然，只见季玲珑握紧青冥，手中的宝剑更是如烧灼的热油散出阵阵波纹。吴越也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黑刃，双目寸步不离眼前的倩影。
　　“人之七情六欲，喜、怒、忧、惧、爱、憎、欲，情绪受诸方影响，所使的招式亦如此。”季玲珑缓缓转过身，吴越更是向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守式，只见对方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不大，却听的异常清楚。
　　“惧使招式发散，力道更是不复如常。怒却使力道加重，但也失去应有的理智。”突然，季玲珑睁开双眼，双眉紧蹙，目露寒光。
　　“势！”
　　犹如潮水般汹涌的杀意袭来，吴越脑中响起轻微的嗡鸣，虽然长久以往的沙场战事让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意志，身躯还是不自觉的发颤，不是恐惧，而是体内的热血被点燃。
　　不过盏茶时间，季玲珑握着剑的手突然松开，杀意也随着剑的落地消散无形，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吴越。
　　“人的情绪无法控制，五感亦被情绪所影响。”季玲珑一字一句自言自语，不知何时，面颊绯红，目露滢光。吴越心绪被身前的女子撩拨反复，恼于自身握紧的长刀却无处施展，使出全力朝她用力一掷，长刀从季玲珑贴面划过，惊不起她一丝一毫。
　　望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子来到身前，吴越下意识的拥入怀中，女子的眼泪也恰合时宜的滚落。
　　“我没有七情六欲，所以……”季玲珑说这话时，眉目含春，两人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低语，婉转柔情。吴越伸手想要拭去她脸颊的泪痕，脖颈一阵寒意袭来，身躯仿佛中了穴道一般，死亡的恐惧让他一动未动。不知何时，季玲珑手握‘龙鳞’，两人奇怪的拥抱姿势像是缠绕一起的荆棘。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季玲珑收起刀刃，神色恢复如常。吴越惊魂未定，刚才那一瞬间脑中辗转千回，想当年初出茅庐之际，领军镇守“武陵郡”，更是以少胜多大败魏杰，一战封神。即使弹尽粮绝之际也未曾放弃，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如今才不过而立之年，刚才一瞬竟有些轻生的念头。更可气的便是眼前人，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看着他，眼中不见任何波澜。
　　像是顽童泄愤一般，吴越搂着的手用力一紧，两人之间的身距完全贴在一起，突然懊悔起刚才切磋武艺时穿上轻甲，完全感受不到身前柔软，低头做出亲吻势，却在两唇不过一指之距停住，四目相对，眼前人还是波澜不惊，也未作闪躲。松开手，轻轻拂去她眼前的泪痕。
　　连绵不觉的阴雨天气已有些时日，阳光透过似霰薄雾撒向二人。
　　“我懂了。”吴越身心俱疲。
　　“嗯。”季玲珑轻声应到。
　　他心中还是不甘“可有解？”
　　她思虑良久“无。”
　　周青像块木头似的杵在大殿上一动不动，四周吵嚷声不绝于耳。小时候他总不爱说话，更不会与人吵架，虽是侯爷之子，但在京城中哪个不是官宦子弟。不说话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觉得说话很累，更何况有时说着东边的山，突然就转到西边的云，说着说着又突然的缄默不语，任谁都不觉得他好相处。
　　“好了，都安静。”嘈杂声立即停下，才刚吵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的喘息声都听的异常清楚。突然的安静反而让周青回过神来，看向前方不远处龙椅上的人。“神使又觉如何？”座上之人面容肃穆，一身黄袍更显得周身红龙刺绣栩栩如生。
　　周青颔首道“草民不过受天神指引，不敢居功。”刚说罢，身在周青左侧一大臣出列道“陛下既已下皇榜能求的雨者赏金银千两，封号国师，臣请陛下赏赐，以示皇恩。”开口之人周青还有些熟悉，当日大皇子邀去府中赴宴之时，被周身人群重重围困，便是这人帮他才得以逃脱。虽然还是记不清他的名字，但当他开口时，这莫名的熟悉感让周青一听就认出来。
　　随后出列一人周青却是毫无印象，前方争吵时也未见此人有过多言语，更多时候打量着周青，眉宇紧锁。“陛下福泽天命所归，金银赏赐无可厚非，但国师一职还望陛下三思。”前人低头横眼，冷道“杨大人此言差矣，君无戏言，难不成你想让陛下食言不成？”杨原先面不改色，回应道“张大人多虑了，神使大人也说奉天神指引，既是神明的指示，自然也就无‘求得’一说，何来食言。”
　　杨原先与张志成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周围百官也被他两传染，朝堂上渐渐声响又大了些。。
　　“安静。”座上人不怒自威，才刚有了声响瞬间又归为平静。“神使所受天命，自不归凡尘俗世，国师一事暂且搁下。神使欲往西行，恰逢南诏甲子年神祗现世，朕便封你为‘西行使’，赐‘金书铁卷’‘金御令’出使南诏。”杨原先惊呼“陛下，这金书...”还未说完便被抬手打断“神使意下如何？”周青还未听清，愣神问道“今天能走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周青毫不犹豫应下。
　　杨原先欲言又止面色不佳，张志成对周青报以微笑，似乎这一局，是他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