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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随行，可问题却来了。
朱翊之一行皆是乔装打扮，目的自然无需多问，太子出游若大摇大摆肯定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例如遭到暗杀，例如百姓告怨，例如等等……
总而言之乔装胜于不乔装，虽然有丁若倾这般能给陈今来都吃不小苦头的主在，安全不必太过担心，但麻烦还是避免不了，会对行程的身心与目的隐秘造成一定阻碍。
有麻烦与没麻烦，聪明的人肯定知道如何抉择。
所以他们只有一架马车与一匹白马。
又既然身份已是亮出，陈今来与太子同车自然不是很妥，即使太子不曾介意，但他身边的管家肯定极为介意。
可真心将只一面之缘的陈今来当作朋友的太子又不愿意见到他如护卫一般跟走车后，无法权衡之下心中尤为纠结。
太子不敢说出他将陈今来视做朋友，因为太子没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哪怕有了朋友这个朋友也会被人暗地耻笑，因为太子朋友的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可他真的已经把陈今来当作朋友了。
所以他还是开了口：“今来兄弟，上马车吧。”
此言一出，衡秋坐不住了，因为他深知自己不是丁若倾，真的丁若倾在外面，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个道理，管家还是极其明白的。
陈今来倒也识趣，斩钉截铁的回道：“马车太闷，不适合江湖男儿。”
太子犹豫道：“可你这样走着……”
陈今来立刻回道：“我会骑马。”
太子笑道：“可惜马儿有人坐了，你不会不怜香惜玉吧？”
马儿没得骑，再美的女子也只能步行。
陈今来很认真的道：“我骑马一般都坐的比较靠后，阿凉身材好，前面的空位绝对够。”
陈今来倒是真的极为怜香惜玉。
丁若倾身子微微一震，求助似的看向太子，太子微微一笑，道：“那若倾便直接把马儿让给今来兄弟吧。”
陈今来一惊，有些不齿的道：“你说我不怜香惜玉，自己却是辣手摧花了。”
太子又道：“若倾可以来马车里坐，正好我长途跋涉之下感到甚是乏累，缺个捶腿捏肩的，衡秋皮糙力大，定不会按的很舒服……”
还未说完，陈今来便钻进了马车。
这个太子，比想象中聪明许多，至少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准无比找到陈今来软肋。
想让自己的阿凉给别的男人捏肩，还捶腿？想的美！
然而他不会知道，丁若倾虽是太子贴身护卫，可连一件衣服都未曾给太子穿过，更别提有什么肌肤接触。
陈今来一入马车便被一双瞪如水牛的眼睛盯住，一眨不眨，搞得他又闷又烦躁。
太子自然也是看出来气氛极不和谐，但他不会去制止衡秋保护自己的行为，他可以相信陈今来，但身边的人绝对不能全信陈今来，同样他不可以为了自身的任性去要求手底下的臣子不尽忠尽责。
有时候太子天子什么的，比臣子还要来的难做，不，应该把有时候三字去掉才对。
陈今来终是忍受不了被人时刻盯着的滋味，更何况还是个男人，还是个长得不好看的中年男人！于是他极为不爽的道：“我若要杀他，万不是你一双牛眼睛便可阻挡的，再说我想杀也绝不会等到现在，虽然阿凉很厉害，但你不妨问问，我若执意杀一个普通人，她能拦住拦不住。”
马车外除了马蹄声，再无其他。
衡秋哼了一声，道：“那可不好说。”
陈今来不耐烦道：“你再这样就真不好说了。”
“你……”衡秋只恨手里没有把剑，不然就一剑将这个没规没矩目无太子的混帐东西给穿心了去，虽然就算给他一马车名剑他也做不到。
太子轻轻拍了拍衡秋大腿，后者很快便不再多说，只是重重哼了一身，就自顾闭目养神去了。
陈今来极其注意太子轻轻拍的那下，心想若自己江湖里有不言不语轻轻一拍便可传达言语之事，应该会十分的爽。
只是他不曾想过，若想完成心愿，那他的江湖里必须还要有一个像衡秋那样的人。
太子可能显得马车内过于沉闷，便开口问陈今来：“你怎么好像不怕我？”
陈今来闭着眼道：“你都不怕我我为什么怕你。”
太子莞尔一笑，心想但凡不聪明点的，跟他绝对说不了三句话之上，也许两句，一问一答。
可聪明如太子却也忘了，极大可能是一句，一问，一不答。
陈今来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将话题重新找了回来，只是语气中带着深深埋怨，“话说能将黎民百姓逼成如此之苦的天朝不谈也罢，万万轮不上畏惧两字，太子更不用多说了。”
“放肆！”闭目养神的衡秋立刻不答应了，怒道：“小儿休得胡言，百姓中富裕的也不少！”
他讲话好像真的只有怒声怒气啊。
“放肆！”
又是一声怒斥，不过这次却是出自一反常态的太子口中。
只见素来温和的太子瞬间怒容满面，教训道：“有一人饿死便是天朝不对，贫富差距过于悬殊就更是不对。我们时时刻刻在努力的不就是能让百姓个个吃饱吗个个穿好吗？不用羡慕别人，也不用遭人白眼，太平安康盛世，绝不是幻想！”
衡秋惭愧的低下了头。
陈今来道：“可我在乱葬边走了一里路不到便已看到了几十具尸骨，有一半是白骨，一半则是新死，我想他们应该都是饥饿致死，别说一块墓碑也是没有，就连乱葬岗都爬不进去！太子所说的那种幻想，我是想也不敢想。”
说完又补了句：“这里的江湖，比起我老家的江湖，竟然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也是想也想不到。”
太子听出了语中的道道讽刺，重重叹了一声：“这便是我此次出行的目的了。”
“哦？”陈今来来了兴趣，不忘讽刺的道：“莫不是太子也会仙法？随便乔装出行下便可以变出无尽粮食？”
太子直言道：“兄弟说笑了。其实并非天朝无心为之，而是无力为之，常年战乱之下国库早已接近虚空，蛮夷国又是兵强马壮，侵略不断中逼得天朝只好不断招兵买马，国库都填了军饷，已是撑不了多久。试问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家都不在了，何来温饱之说？”
陈今来不答反问：“也就是说太子出行后战乱便可平息了？”
太子摇头道：“不敢这般狂妄，只不过试一试，看能否请出北天门为天朝出力。”
陈今来问道：“北天门在涂州？”
太子回道：“正是。”
陈今来又问：“涂州不属于天朝？”
太子回道：“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这陈今来便不懂了。
太子解释道：“涂州确实属于王朝版图，但近些年来随着修仙一道崛起，北天门实力已是如日中天，整个涂州尽归旗下，涂州俨然已是成了一方修仙国度，上下之人不听天朝只听北天门。”
陈今来惊讶道：“那北天门听不听？”
太子摇头道：“倒也不是不听，只是那些仙门中人都不愿出涂州。”
陈今来不解道：“那又为何？”
太子解释道：“据说涂州内有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陈今来忽觉背后有些发凉，这东西以前只在书里见过，没想到六百年后竟成真了，看来书也不能乱写、多写，不然微妙的很。
太子又解释道：“没错，我虽没见过，但想必是真有的，而妖魔鬼怪尚在涂州境地不曾出过，但那蛮夷则是不同，几乎每日都在敲打朝门，若哪天一个顶不住国门大开，蛮夷席卷而来可比几个小妖小魔可怕多了。”
陈今来有些明白了，道：“所以你必须来涂州，如若北天门还是不答应呢？”
太子颓丧的摇摇头，他不敢想。
陈今来又道：“难道没有别的其他势力了？”
太子回道：“仙门之外还有太和山武当与嵩山普渡寺，剩下一些散门散派几乎都在修仙，而但凡修仙仙门，只向北天门马首是瞻。”
陈今来回忆了下，苦笑道：“那两家倒是素来厉害的紧，以前只觉他们嘴皮子厉害，现在觉得他们生命力更厉害。”
他从回忆中抽出，又道：“蚊子虽小，但好歹也是肉，不去那两处试试？”
太子无助道：“已经去过了。”
看他神情，多半徒劳无功，至于原因他不想说，陈今来更不想问了。
陈今来忽然长叹一声，幽幽道：“还是你心中的江湖大，比我大的多的多。”
太子似不苟同，道：“还是你的大，我身为太子，天下事便是自己事，而你身为百姓却心怀天下，实属大江湖！”
陈今来笑着道：“以后别学我说话。”
马车忽然停了，随即传来车夫的声音：“禀告太子，路被一群难民堵住了。”
陈今来一溜烟便跑了出去，太子通过车窗望见他正大把大把挥霍着银票，衡秋也看见了，欣赏的频频点头，说陈今来小小年纪却有救济天下之心，将来造化定不可估量。
他只说对了一半，陈今来的江湖里并没有救济天下，而是遇见了又正好身上有，他便会给了。看不见的，无能为力的，他也不会多去琢磨。
太子则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陈今来回来速度很快，见到的正好是那摇摇头，他问：“我做的不对？”
太子道：“又对又不对。”
陈今来道：“怎说？”
太子道：“呆会你便知道了。”
等了片刻，外面欣喜的气氛突然爆裂，传来响亮的怒骂与哭求声，陈今来不明所以的探身而望，只见原本开开心心数着属于自己那份银票的难民，突然发了疯似的互相抢夺对方手里的银票。
这些人的脸上，写满了丑陋、贪婪，陈今来只觉多看一眼便要呕吐。
马车重新起步，很快又遇到了一波难民，陈今来是怎么也不打算出去了，而此时忽见太子伸手在衡秋面前动了动，衡秋便走出了马车，不久后回来手上已是多了一锅白粥。
身为太子的朱翊之亲身出车，一勺一勺的给这些难民分发白粥，难民的脸上满是感激与兴奋。
原来，若想见识人性，你便用金钱，若想见识本性，却用一碗白粥即可。
太子忙完回车后，陈今来猛的一声：“我要和你拜把子！”
“拜把子？”太子不是很懂。
陈今来道：“那是我老家方言，意思就是结拜为异性兄弟。”。
这次太子明白了，笑着道：“早有此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