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分化 新

　　每隔三月，三大管事都需要来山庄聚一聚，一方面寒暄寒暄交流下感情，另一方面则是汇报三月以来山庄的收支等状况。
　　之前的聚会，姜神荼基本上都是走走过场，很少有发言的机会，今日当他来到议事厅，会客厅主位两边泾渭分明般坐着三人，罗严张伏田威。
　　罗严是个国字脸的中年模样，多年来掌权，已经养出了一些上位者的威势，样貌也颇为出众。罗维有七分像他，这般远观面容俊朗，英气逼人，不过他看向姜神荼的目光充满了不屑和蔑视，让姜神荼眉头微皱。
　　张伏实际上只有五十来岁，但面容沟壑较深，看起来灰白发比较扎眼，就像个乡土里的糟老头，但据姜神荼了解，这老头可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看着弱不禁风，可若是上衣脱掉，内里明晃晃的肌肉，绝对是硬功高手。
　　田威看起来微微有些发福，留了八字须，穿着宽松的员外服，光是打扮就像是一个生意人。他的身后站着一位小美人，亭亭玉立，身着一身青莲褶裙，标准的瓜子脸，画了淡淡的妆，感受到姜神荼的目光，小美人面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露出甜美的笑容。
　　田蓉今日竟然也来了，看来这罗严是想双喜临门呢？岂会如你所愿？
　　姜神荼最后将目光落向罗佳玉，罗佳玉却有些厌恶的神色，撇开了头。此女比姜神荼还大上一岁，如盛开的桃花，该突的地方已经显露出来，确实是一个美人坯子，一身粉色宫装，遮掩不了胸前丰腴饱满，纤腰瘦瘦似柳，白玉葱指附于腰腹之间像是要隐瞒什么。姜神荼怀揣着些许恶意，猜想到：看来被罗维开发的很彻底。
　　“让大家久等了。”姜神荼一如往常，含笑见过众人。
　　“贤侄你来了……”
　　“见过庄主……”
　　罗严如往常般亲切的喊他贤侄，张伏田威则拱手尊称一声庄主。
　　“罗维小哥还有佳玉姐你们都在呢，今日倒也是巧了，既然正好大家都在，有些事就一起说了，免得到时候还得一个个找你们。”姜神荼笑容可掬，说着目光又落在田威身后小美人身上，明知故问道。
　　“这位应该是田蓉妹子吧？”姜神荼看着田蓉道。
　　“一别三年，庄主竟然还记得奴婢，田蓉受宠若惊，见过庄主了。”田蓉微微一福，举止很是端庄，一点都看不出对姜神荼有任何的轻视之意，口称奴婢也将自己的地位认的很清楚，是个明事理心思缜密的女人，哦不也许是女孩。
　　“是啊，三年不见，田蓉妹妹出落的亭亭玉立，倒是越发水灵了，真让本庄主我见犹怜。”姜神荼惜叹一声道，故作痴迷目光，仿佛被田蓉的美貌吸引，田蓉被看得面露羞怯，微微低垂着头。
　　“该死！”罗维见此面露愠怒低声骂道，眼中充斥着难掩的恨意，仿佛立刻就想把姜神荼打死。这田蓉的美貌丝毫不比罗佳玉差，而且还是他内定的媳妇，此刻竟然被姜神荼这废物调戏了？可是一想到罗严的计划，他便又是强忍了下来，生怕节外生枝。
　　一旁罗严见状只觉不妙，今日不仅仅是要定下姜神荼和罗佳玉的婚事，更重要的是促成罗维和田蓉的婚事，彻底将田威绑在他这边来，于是急忙打岔道：“贤侄，既然来了，就先坐下议事吧。”
　　“好。”姜神荼闻言点点头走向主位。
　　落座之后，由罗严开始讲述这三月以来商队的营收，人事调动，还有相关注意事项等，过后则是田威，谈及这三月来开了几家赌坊几座酒楼等，倒也是赚了不少银子，至于张老头嘴里叼着杆烟枪，掏出账目本，嘿嘿望着罗严笑眯眯道：“三月来药园和农庄的情况全在里面了，怕是要让罗兄晚上多费点心了。”
　　罗严除了掌管商队，也监管着山庄账房，虽然三大管事平级，但谁叫背后还有个先天境老祖呢，人家女儿又是未来的庄主夫人，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抬籍，翻身做主人了，就算不愿巴结，至少也不能得罪。
　　“这几年商队是越做越大，倒是有些力不从心，不过罗某天生就是劳碌命，些许小事就交给罗某吧，张兄年纪也大了，以后管理药园和农庄也得多用点心呢，当然最好多培养几个后辈子弟，反正今后药园也是他们管理嘛。”罗严感受到来自张伏淡淡的敬畏，有些飘了于是自得意满道。
　　“那就承罗兄的美意了。”张伏笑嘿嘿的龇牙道，嘴里的烟嘴在牙缝间还有淡淡的烟丝在飘散着。
　　眼看着今日的例事就要到此结束了，罗严看了眼姜神荼，见姜神荼如往常般如透明人，便是将话题引道：“今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眼看又要到中午了，不如今日一起用膳如何？”
　　“那感情好。”张伏得了罗严日后的保证，于是也很欣然道。
　　“这几日店面也没多少事，倒也乐的清闲一下。”田威笑道，说话时与罗严双目传意，相视而笑。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移步听风小榭吧，既然是用膳，自然要换个好点地方，贤侄也一同如何？正好有件事跟你说说。”罗严笑道。
　　姜神荼笑的似春风和煦：“好啊，我也有些事想跟大家谈谈呢。”
　　不久后，众人来到听风小榭。四处绿荫环绕，不远处更有一弯溪水潺潺流动，在这青山绿水间用膳倒确实很不错。
　　圆桌之上，下人们已经端上来各种山珍海味。
　　众人落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贤侄啊，你如今也虚岁有十八了，三年前夫人去世后，便戴孝三年，如今孝期已满，也是时候和佳玉完婚了，夫人临死前可是亲自允诺过要给佳玉至少一个平妻的位置，相信贤侄当还记得吧。”罗严笑容满面，缓缓说道。
　　他的话让众人心思都活跃起来，张伏田威两人一个常年呆在农庄一个常年在县城里管着店铺，庄内这三年具体发生过什么，实际上他们也不太清楚，只是从每次的例会上能感受到姜神荼似乎有些暗弱，而罗严的心思他们大致也猜得到。
　　罗维手中依旧握着酒杯，不停的给自己斟酒，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姜神荼，恨不得将对方撕碎。
　　田蓉目中则只是微微露出好奇，尽管从籍贯上说，她是奴婢，但这些年又有谁真的将她当做奴婢吗？在县城的宅院里，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待遇呢，因此长年也培养出大家闺秀该有的举止神态。而且事不关己，她也就乐得做个听戏的人。事实上，今日她也是当事人之一，只是田威并未告知她事实。
　　至于罗佳玉，心中早已知道会到来的结果，倒是没有丝毫的波澜，好像是在接受一件既定的事实。
　　姜神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这才看着罗严笑道：“当然还记得，母亲去世时，的确是嘱托过让我以平妻之礼迎娶佳玉姐，而且大婚之后，也会向朝廷户部提交申请，为罗叔还有罗维以及佳玉抬籍。”
　　“既然贤侄记得清楚，今日大家都在，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罗严面带笑容说道，可话未说完，却是被姜神荼打断。
　　“且慢，罗叔，请先听我说完。”姜神荼道。
　　“嗯？贤侄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难道是对婚事有什么不满意的？”罗严故作不悦道。
　　姜神荼摇摇头道：“罗叔错怪我了，佳玉姐貌美无双，能娶到她是我姜神荼三生修来的福气，但想必罗叔....还有张伯、田叔，你们应该也知道，自曾祖建立青萍山庄以来，我柳氏一门便一脉单传，传到我这里，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母亲大人却是非要我随了那位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姓姜，当然我的心属于柳家，生是柳家人，死也是葬进柳家祖地。”
　　“贤侄的这话说的却是让我等有些不理解了，这青萍山庄姓柳，而贤侄也是目下唯一柳氏血脉，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会质疑你的继承权，就算有，罗某人也绝不会答应，你的张伯田叔肯定也绝不会答应的。”罗严义正言辞道。
　　“是啊，贤侄放心，我们肯定拥护你的。”张伏田威随声附和。
　　姜神荼一脸苦笑道：“罗叔张伯田叔，感谢你们的好意，不过你们会错意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为了给柳氏开枝散叶，所以这一次除了佳玉之外，我还打算在娶一位平妻，当然为了让佳玉不会感受到委屈，我会把正妻的位置留给佳玉，另外考虑到这些年来，三位叔伯劳苦功高，所以我打算一同消去你们的奴籍，从此以后大家就成为更亲密的一家人吧，相信三位叔伯当不会拒绝吧。”
　　他的话让酒桌为之一静。
　　罗严顿时皱起眉头。
　　田威和张伏却是喜上眉梢。
　　一侧存在感好像很低的罗佳玉这时候也不由正眼看向姜神荼，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么。
　　“庄主长大了，若夫人能看到，想必会很欣慰的。”张伏依旧叼着他的烟杆，轻吐了一口土烟，缓缓道。
　　“庄主愿为我等抬籍，我等受宠若惊，真不知如何回报于你？”田威轻叹道，眼中有着难抑的激动。
　　眼见二人喜色，罗严就知道这事自己阻止不了。
　　“贤侄果然明事理了，给各位叔伯一起抬籍这是大好事，另外嘛，男儿三妻四妾当属正常，就是不知道贤侄看上了哪个丫头，我们这便替你求亲去。”说这话时罗严也还有些心不在焉，根据以往的感官，姜神荼寡言少语，可今日他说的这些话，却让他心生警惕起来，也不知道姜神荼究竟是真心的想要给他们抬籍还是说，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分化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夺权？
　　“倒是不用这般麻烦，我想娶得另外一位妻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田蓉妹妹了。”姜神荼对三人摇头道，后又转头对着田蓉露出痴情般的微笑。
　　“什么？”
　　众人似一时难以消化姜神荼的话，尽皆在一瞬愣神，显然被惊到了。
　　“这不可能！”
　　罗维突然大拍桌子怒吼起来。
　　“你这个废物，凭什么娶田蓉？田蓉是我的，你他ma别痴心妄想。”罗维暴怒的指着姜神荼鼻子道。
　　“住口，你个逆子，酒量不行就别逞能，丢人现眼，还不给我滚！！”罗严当场给了罗维一巴掌，直接将他给扇醒来，他恶狠狠的看了眼姜神荼，却是不愿狼狈的离去，于是恬不知耻的又坐下来了。
　　“贤侄不要误会，罗维可能喝醉了，稍后我会好好教训他的。”罗严平复心情道。
　　“罗叔放心吧，这点小事我不会在意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姜神荼笑着道，说着又看向田威道：“田叔，我和田蓉妹妹的婚事，不如就和佳玉姐一起举行吧，选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我把他们两一起娶了吧，你们看如何？”
　　“这个.....”田威犹豫起来。他看了眼身边的女儿，不知该说点什么。
　　而作为当事人的田蓉被姜神荼突兀的表白早给震惊了，小嘴都张圆了，哪怕是罗维的震怒，让她回过神来，可她面色依旧通红，显然是羞怯成的，心跳也比往常快了好几倍，想停业停不下来，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她只得低垂着脑袋。
　　罗严目光有些寒冷，他并没有率先开口，而是死死的盯着田威。
　　“贤侄，此事恐怕不成。”田威感受到压力当即道。
　　罗严和田威之间的对视，自然难逃姜神荼的邪冥眼强大的洞察力。
　　“田叔，晚辈对田蓉妹妹一见倾心，天日可鉴，况且母亲和清姨在天之灵，想必也乐见晚辈和田蓉妹妹双宿双栖，还请务必成全。”姜神荼忽然下了桌子，单膝跪地祈求道。
　　田蓉的母亲曾经便是姜神荼母亲柳沁的贴身侍女清儿，这层关系在，姜神荼倒也不吝啬打下感情牌，不过姜神荼也不由得感叹自己脸皮也够厚的。。
　　田威脑子一阵乱麻，当真是受宠若惊了，姜神荼是主，他才是奴，可如今姜神荼为了娶自己的女儿，竟然愿意下跪？而且他还愿意为他抬籍，他若是不答应还是人吗？
　　不论是从道理上讲，还是从晋国的律法来讲，奴仆哪有资格违背主人的意愿？正常情况下，只要姜神荼想要他的女儿，他也得乖乖的奉上，可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田威这时微微抬头，就看到罗严面色铁青，一双眼睛似吃人的老虎正狠狠地盯着他。田威瞬时冷静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主弱仆强，田蓉的婚事他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