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白涮肉坊 新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佛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定场诗一首。
　　由拳是一座古城，据说当年江南双雄吴越二国便多次在此地交锋。及至始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重铸天下十三州。江南承平日久，曾经的战略要地，如今也只是一座一览无遗的边地小镇罢了。
　　“昔をか所、兵家遗志だけ、それから夏草生。”
　　探出头，瞧着缓缓逼近的城门楼，那些斑驳的痕迹似乎还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汪直的嘴里突然蹦出一句叽里咕噜的岛国话。
　　“说人话！”
　　苏路泽不悦的道，周瑜，刘瑾也投去好奇的目光。
　　“昔日壮志处，兵家遗愿，只剩下那夏草从生。”
　　“哟，咱们汪大人也会作诗了？”刘瑾比着兰花指笑道：“您不说些粗鄙之语，奴婢还真是不习惯呢。”
　　“汪大人可是在感叹那吴越二国？”周瑜笑道：“昔年越弱吴强，越王勾践入吴为夫差马夫。夫差当他真心臣服，放他归国。不想纵虎归山，身死国灭，攻守之势异也。正是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老子在岛国的时候，认得一个名叫毛利元就的小领主。”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那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不说本朝旧事，便是他们皇家的闺中密事也他娘的了若指掌。他听说老子的船队到了严岛，便差人请老子去严岛神社坐而论道。人家听到我来就说了这么两句诗，老子觉得挺有意境的。”
　　“哟，汪大人也懂意境？”
　　“哼！”
　　汪直偏过头去，看向马车外不断后退着的景致，不再搭话。
　　“小少爷。”
　　过了一会儿，汪直突然开口道：“待会儿进了城，老子有些事情想要去了结一下。”
　　“仇人？”
　　苏路泽有注意到，汪直有把了结二字咬的很重。
　　需要了结的，大抵也就是爱恨情仇了吧？联想一下汪大叔见不得光的身份，嗯，黑道大佬遭人陷害，锒铛入狱，潜伏爪牙忍受。一朝脱困，飞龙在天，江湖上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了。尼玛，妥妥的黑道风云的节奏啊！
　　“大叔，你且放宽心。”苏路泽笑道：“咱们现在人虽不多，毕竟也称得上是人才济济了。论智谋，有公瑾；论武艺，有芸妹，有伯符；再不济，抄家伙群殴，咱也有孙府家丁和那啥菠萝的弟兄们不是？你就直说，那个不开眼的姓字名谁？”
　　“老子自己能做的事儿，从不假手于人。”
　　汪直转过头，盯着眼前的笑脸人，反问道：“还是说，你他娘的信不过老子？”
　　“大叔，你想多了。”苏路泽打起了哈哈“正好，我也想逛逛这由拳古城。”
　　苏路泽说着，探出头去，冲外面的孙策喊道：“少将军！”
　　“哈哈哈哈，别怕，我来啦！”
　　爽朗的笑声中，就见一骑士打马而来，马背上则是一面若朗星，笑意暖人的美少年。
　　“怎么了？苏殿下？”
　　“是这样的。”苏路泽道：“汪大叔有要事要办，我也觉得咱们赶路不能急于一时，要劳逸结合，有张有弛嘛。所以呢，就要麻烦你了，找个客栈安顿一下。等汪大叔把事情办妥了，同咱们汇合之后再出发。”
　　“好嘞！”
　　孙策得令，策马向前跑去。
　　******
　　“老白涮肉坊？”
　　马车终于在一家店面门口停了下来。
　　苏路泽才瞥了眼招牌，就把孙策叫到了一旁。
　　“这就是你找的客栈？”
　　“对啊！”
　　孙策点了点头，一脸无辜的道：“苏殿下，你且听我说。我都打听过了，这家店以前确实是开客栈的。后来店里的伙计把地儿盘了下来，开了个涮肉坊。人老板路子野，货源稳定可靠，都是正宗的草原牛羊肉，入口鲜嫩，肥而不腻，实在是居家旅行......”
　　“把妹哄娃.......”
　　苏路泽插嘴道。
　　“必备神器！”
　　两人一齐笑道。
　　“那么伙计们，在哪里可以吃得到呢？”
　　马可波罗认真的问道。
　　“哈，这位仁兄你走运啦！”
　　孙策回头一指那招牌，老白涮肉坊。
　　“不是，你听我说。”苏路泽扶额道：“咱们要是游山玩水，在这儿消费也没啥。问题是，咱们是要等汪大叔做事的。如果他要一天办不好，咱们就要等他一天。你弄个什么涮肉坊，咱们怎么住？要是咱们一班老爷们，地为床来天做盖，我也就陪你们睡大街了。主要是，咱们这不是还带着妹纸们不是？你忍心让她们同你一样睡大街？”
　　“苏殿下，先别睡大街，你且听我说完。”
　　孙策笑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这家店以前确实是家客栈。掌柜的过去是个跑堂的，现在人家把地方盘了下来，自己做了掌柜的。”
　　“没错啊。”苏路泽奇道：“那又怎样？”
　　孙策道：“人掌柜的念旧，二楼客房一点儿没动过。平时也提供住宿服务，心情好了，还陪着大家伙吹笛子翻跟头来碗心灵老鸭汤啥的。”
　　“是不是真的？”
　　苏路泽狐疑的走进了店门。
　　店里的格局同别处没什么不同，左手边是一个大柜台，柜上摆着账本，钱罐。有个身形娇小的双马尾妹纸低着头，摆弄着算盘，写写画画。妹纸身后的架子上放着酒壶和茶罐。当街是一方长桌，有材质古朴的木梯直通二楼客房。右手边则是一排桌椅，有后门通向后院。后院里有后厨，伙计房还有一口老水井。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苏路泽还在四下打量着，就见一粗衣汉子迎面而来。那汉子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虽说看上去一脸风霜的样子，从轮廓中却也看的出年轻时的模样。大抵也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我......”
　　“老爹，店里有跑堂的。”
　　柜台前的少女突然开口说道。
　　“哎嘛，职业病又犯了，哈哈。”
　　汉子一拍脑袋，重新说道：“不好意思，哥几个。我是这里的掌柜的，免贵姓白。以前在店里啊，就是个跑堂的。现在没人管了，反倒生了职业病了，哈哈。您说，这人可不就是生着一副贱骨头嘛。”
　　“白掌柜。”
　　苏路泽道：“我们想在此地盘桓一阵，不知你这客房......”
　　“没问题啊！”
　　白掌柜自来熟的拍了拍苏路泽肩膀，扫了眼他身后正在搬运行李的家丁们，心道，哎嘛还接了大活！
　　“冬仔！快来帮忙！”
　　“waitamoment！”
　　伴着一声古怪的洋文，只见一个头戴金丝眼镜，身着紫色毛衣，下身西夷长裤，脚下黑色皮鞋的小伙子单手负于背后，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
　　“Excuseme，CanIhelpyou，sir？”
　　一口地道的西夷郊区腔。
　　白掌柜似乎是习以为常，苏路泽和孙策却是傻了眼。洋文？别逗了，就那些蝌蚪文，我们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们啊。
　　“Yes，followme.”
　　就在二人犯难之时，马可波罗凑了过来，一句话便解了围。冬仔听罢，便随他搬东西去了。依稀还能听到二人在用洋文说着什么好啊有，饭三克油之类的鬼话。
　　看到冬仔背后的右手居然同刘瑾一样在翘兰花指，苏路泽心里顿时一阵恶寒。
　　耳边似乎又听到汪大叔的经典台词。
　　阴阳人，没屁股！
　　噫......
　　“他们说啥玩意呢？”
　　白掌柜突然问道。
　　“呃。”苏路泽不愿露怯，随口编排道：“大概是饿了，想吃饭了。”
　　“嗨，这不没到饭点呢吗？”白掌柜笑道：“哥几个安顿好了，就去外面逛逛街，累了就上楼休息休息。饭好了，我让冬仔去寻你们。”
　　“白掌柜费心了。”
　　苏路泽拱手道。
　　“应该的，应该的。”
　　白掌柜谦虚的笑道。
　　“几位，”柜台前的少女走了过来，扬着手中的单子，一板一眼的说道：“本店规矩，房费一晚10文，三餐合计30两。我看你们这排场少说也得十间房吧？早餐你们已经错过了，今天的午餐晚餐，外加明日的早餐午餐，算你们40两。也就是说，你们住一晚要给我们40两银子100个铜子儿。拿钱拿钱！”
　　“物有所值！物有所值！”
　　孙策见苏路泽有些犹豫，忙上前抢着付了钱。
　　少女收了钱，走回柜前，把钱放入钱罐，继续写写画画。
　　苏路泽好奇的走过去，兀自的念出声来。
　　“一人血书，交州断不可失......”
　　“看什么看！”
　　少女瞪了他一眼，抱着纸笔气呼呼的跑向后院了。
　　“我侄女秀英，就这儿脾气，你别介意。”白掌柜有些尴尬的叹道：“她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那交州的兄弟死在了乱军之中，这孩子逃脱升天，投奔与我。我就收她做了义女，全当是留个念想。”
　　“交州，可是出了什么乱子了？”
　　“唉。”白掌柜道：“听说是西夷的法兰西国攻杀咱大魏的附属国交趾国，交趾国不敌，被杀的七零八落，片甲不留。法国人杀红了眼，又侵入了咱们郁林郡，交州州牧督战不利，已经换了三个了。下面的各郡太守，县令更是不必说，战死的有，脱逃的有，变节的也有。您说，他西夷人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搁家呆着？唉，作孽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三叔诚不欺我！
　　听罢白掌柜所言，苏路泽看向后院，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