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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我这大半辈子 / 童年六

童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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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总说我人小不懂事,直到我八岁才让我上学。
  学校离公社不远,就在公路的山坡下。从学校顺着山坡往上爬,左边是乡卫生所,这是我最害怕的地方,每次我生病了母亲就会带我来这里打针,而我每次都会哇哇大哭,不肯打针。过了乡卫生所,便是宽广的公路,公路两旁伫立着两排房屋,一到赶集,公路便变得熙熙攘攘,挤满了从四面八方前来赶集的乡民。上了公路就是乡政府,乡政府里面的院子很大,里面有一台大电视机,夏天晚上经常摆放在院子中间播放,引得附近许多村民蜂拥而至,从家里背来凳子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那时令我痴迷的《大侠霍元甲》、《陈真》和《再上虎山行》等,我都是在乡政府院子里看到的,那些电视剧给我留下的美好回忆,让我至今难忘。顺着公路往下走,离乡政府不远还有一座石拱桥。石拱桥很大,但到底是一孔还是三孔我已不记得了,只记得每次坐汽车去父亲矿上,经过石拱桥时汽车都会一上一下产生很大的起伏,我小小的心脏也随着汽车的起伏忽然腾云驾雾般地飞起来,忽然又如坠云雾般往下跌,让我小小的心脏感到十分刺激。
  公社是繁华热闹的去处,学校虽然离他不远,但依然十分静谧。学校只有小学部,没有操场,记得那时校长召集我们训话,都是在学校门前那块稻田里举行。学校也很简陋,很多房子都已经是危房了,有次我们隔壁教室垮了几块泥砖下来,有块四四方方的泥砖砸中了他们班上的一个学生,我们跑去看热闹时,看见那学生倒在地上,用手揉着腰在喊疼。学校的条件虽然差,但当老师教我们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时,我看到教室门口有几簇月季花,恍然觉得学校就是一座美丽的花园了。
  学校里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九是乡里的农村娃,只有个别学生是乡里的干部子弟。这些干部子弟虽然人数不多,但却鹤立鸡群似的格外显眼;他们不但衣着整齐,举止大方,而且成绩往往在班上拔尖。记得读一年级时我们班上的班长是个名叫李劲白的男同学,他人如其名长得白白净净,着装干净整洁,往我们这些浑身脏兮兮的农村娃面前一站,常常令我们感到自惭形秽。李劲白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成绩很好,那时我们班上能拿双百分的只有他一个人,他经常戴着红领巾去领奖台上领三好学生奖,惹得许多学生都对他艳羡不已。李劲白的存在让那时小小的我,就开始尝到了羡慕嫉妒恨的滋味,好在李劲白只跟我作了一年的同学,他就转学去县里读书去了。
  农村娃大多读书不行,他们似乎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但我却不在此例;我对数学似乎有着天生的敏悟,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我初三毕业,我的数学成绩都一直在班上名例前茅,而且那时班上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不会做、相当于现在奥数之类的思考题,我往往能轻松解答。因为数学成绩好,数学老师往往也比较喜欢我,记得那时教我一年级数学的黄老师,是位跟我母亲同龄的妇女,她跟我母亲很熟,她每次遇见我母亲便对我母亲说:”菊香,你崽真聪明,好好培养,将来肯定会有出息!“每次母亲听后脸上都会乐开花,回到家便对我格外温柔。
  相比数学我的语文成绩却不尽人意,也许是我天生记性差,也许是我不肯用功,我的语文成绩从小学到我初中毕业,都在班上只能居中。记得从一年级开始,我便经常因为不能背诵诗词和默写生字而被老师留校。老师把我留下来,要我把诗词和生字记熟。我看着书本读几遍,在心里背几遍,以为自己记住了,可一合上书本又立刻忘记了。老师很生气,命令我必须记住,不记住就不许回家吃饭,有时气急了还会屈着手指敲我脑壳骂:”你这死脑筋,怎么这么不开窍?这么简单的东西你怎么半天也记不住?“
  语文成绩不好自然不受语文老师待见,而语文老师又往往是班主任,班主任自然也是跟我们接触最多的老师,因而我从小学到初中,老师留给我的印象多是惶恐胜过喜爱。那时我除了在数学老师面前放松一点,在所有老师面前都是一副紧张局促,惶恐不安的样子。而老师们见到我那副畏葸模样也少有同情者,多是对我叱责呵骂,甚至冷嘲热讽。老师们对我不待见的态度,令我在他们面前更像一只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兔子,只敢低着头,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在写这段文字时,我无意间看到网上有人说从小不受老师待见的孩子,不但会产生厌学情绪,长大后往往还会有三种性格特征。据那网友说第一是胆小懦弱,担不起大事;第二自私自利,爱搬弄是非;第三高傲自负,性格偏执。看了这段文字后我恍然大悟,到如今我已经是一个快奔五十的老头了,可依然一事无成,但又狂傲自负,不善与人交际应酬,情商极其的低下,原来都是受老师们的不待见所赐呀!
  也并不是所有的班主任都不待见我,在我读小学四年级时上册时,我们的班主任就很喜欢我,虽然那时他照样是教我们语文,虽然那时我的语文成绩依然只是一般,但我们的班主任黄老师却很喜欢我———因为他发现我作文写得不错。
  黄老师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男子,他的名字我已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比较时麾,经常穿一条白色的喇叭裤,梳着流行的分头,很是英俊潇洒。黄老师性格温和,大多时候都是跟我们笑着说话,他刚来我们教室时跟从前的班主任一样,对我也不怎么在意,后来是他给我们上了一堂作文课后,才开始对我留意起来。记得那次黄老师给我们命了一篇描写麻雀的作文,当我把自己写好的作文交上去时,黄老师站在讲台上拿着我的作文审阅。他读着读着脸上渐渐放起了光,拿起红笔在我作文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写完合上我的作文本,抬头看了我一眼。当时我正在观察他,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我发现他的目光中有我十分稀缺的欣赏和赞许,让我心头为之一振。
  后来作文本发下来后,我看见我那篇作文篇尾有一行红字,字迹遒劲,龙飞凤舞写着:“很好!情景交融,用词恰当,是一篇上上之作,望继续努力!”不禁心头一热,抬头发现黄老师又在看我,他眉眼含笑,显得格外亲切。孩子其实最受鼓励,大人们只要多给他们掌声,他们往往会迸发让人惊讶的才能。在黄老师的鼓励下,从此我的作文越写越好,经常被黄老师当范文在班上朗读,黄老师对我也越来越和霭可亲了。黄老师因为欣赏我的作文,他不但不记较我语文成绩的平庸,在别的方面也对我很宽容,甚至宽容到了包庇我的地步。
  那时我们每周都有劳动课,劳动课有时是在教室里搞大扫除,有时是在教室外锄草和清理沟道,有时是去山上帮学校砍柴。那时我们学校的老师多是在学校吃住,学校食堂每天都要烧柴火,因此我们劳动课的考试题目也多是砍柴。大扫除、锄草和清理沟道可以滥竽充数,但砍柴却只能像交公粮那样,要求每个学生单独向学校上交一捆柴木,学校根据学生上交柴木的大小,按甲乙丙丁分等级给学生考核。劳动是我的短板,而砍柴更是我的最怕,因此每次劳动考试我多是拿最差的丁等级,偶尔努力了也只能拿个丙等级。但四年级上册,我的劳动考试却反常地拿了一个最好的甲等级。
  那天天气晴朗,是一个很适合上山砍柴的日子。劳动考试开始前,黄老师站在讲堂上先给我们讲了一番劳动的重要性,讲了劳动考试成绩好坏对我们的影响,最后大手一挥,像个将军似的对我们说:“同学们,请努力劳动,交出你们最好的答卷吧!”他一说完,我们立刻像听到命令的士兵,纷纷从座位上起身,背着从自己家里拿来的柴刀,或三五成群,或独自行动,上山砍柴去了。
  我独自来到离学校不远的后山,找了一处柴草丰茂的地方砍。当我千辛万苦砍好了一捆柴后,黄老师早已在学校食堂后面那个柴堆旁等我们,他远远看见我背着一捆柴走来,对我笑道:“哇,何甲仁同学,你砍了这么大一捆柴呀!”我走到黄老师面前,把柴翻放在地上,不好意思地朝黄老师笑了笑;我明白,我那捆柴并不大,只能勉强及格。当时我们班上还有一位名叫何贱灰的同学,也背着一捆柴过来了。何贱灰跟我同村,他手脚粗壮,从小我跟他去山上砍柴他就比我手脚麻利,往往是我还没有砍到一根柴木,他已经砍好一大捆柴并用藤条捆绑好了。
  何贱灰生性老实,在班上的成绩属于中下,因而平时也不怎么受老师们待见。他背着柴走过来,喊了一声黄老师,便把他的柴跟我的柴并排摆在一起。他那捆柴根枝粗壮,紧紧扎扎,明显比我那捆柴肥硕沉重。何贱灰立在柴旁,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向黄老师问道:“黄老师,我这捆柴可以得个甲吧?”黄老师皱了皱眉,看了何贱灰一眼说:“你这捆柴也想得甲?别人得甲的柴都比你这捆柴大很多,你这捆柴最多只能得个乙!”说完黄老师掏出考核本,在何贱灰的名字后面写了一个乙字。
  何贱灰一脸失望,他欲言又止,看了地上自己那捆柴一眼转身欲走,但他扫了我的柴一眼,忍不住又站住脚问黄老师:“黄老师,那何甲仁这捆柴可得个什么?”黄老师似乎没想到何贱灰会问这个问题,他盯着我和何贱灰的柴对比了一下,忽然弯下腰,用手把我的柴翻个身,直起腰又看了一眼我跟何贱灰的柴,这才说道:“别人何甲仁的柴比你的柴大多了,他就可以得个甲!”
  我和何贱灰都吃了一惊,我那捆柴被黄老师翻过身后,虽然现出虬张蓬松的另一面,看似比何贱灰那捆柴体积庞大,但何贱灰的柴整齐条竖,捆扎紧密,而我那捆柴枝叶乱混,捆扎蓬松,明眼人一看,便明白我的柴比何贱灰的柴要轻少没料。何贱灰一脸不平,他愤愤地瞪了我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了。黄老师不理何贱灰,他朝我笑了笑说:“何甲仁,我给你写个甲!”说完真的在我名字后面批了一个甲字。。
  黄老师那次对我的包庇,虽然当时让我窃喜,但过后我的心情却变得沉重了;我第一次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公平!
  四年级上册读完,我便要转到父亲所在的矿上读书去了。期末考完试,黄老师知道我要转学,他把我的学生手册递给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何甲仁,你去了那边一定要好好读书,勤写作文,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是一个人才!“我手捧学生手册,眼含热泪,低着头说不出话来。过了春节我们全家迁到父亲所在的矿上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黄老师了,到如今我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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