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文庙

　　前方清光寂寂，照不见石阶的尽头，除此之外一片黑暗。
　　陆明一边跟随着前方的莹莹清光，一边在脑子里思量，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经历了太多玄奇之事，又或者是因为父亲和陈也这两个亲近之人都在身旁，他觉得自己神经似乎粗大了许多，对于这些神异之事竟有点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仿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一般。
　　渐渐地，这条看起来漫长无比的石阶已走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仿佛又打开了一扇门户，数盏石灯亮起，射出柔和的光芒，鹿王当先跨出石阶，陆明几人紧紧跟随，山壁在他们身后发出阵阵轰鸣，缓缓关闭起来。
　　陆明发觉自己踏入了一片幽谷，一座古老而又宏伟的石殿出现在面前，宛如崇山之中沉睡的巨兽一般，在那里静静耸立。
　　石殿已十分破败，青翠的苔藓布满坚石墙壁，殿前的高大牌楼坍塌了大半，粗大的藤蔓攀援其上，绽放着不知名的花朵，一付已许久荒芜的样子。
　　陆明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直到白鹿领着他们走近石殿，看到有一块高大的石碑兀立在旁，上面刻着几个斗大的朱红篆字。
　　幼年的记忆陡然间鲜活起来，陆明猛地想起，在他很小的时候，似乎曾来过这里，他还曾爬上那块石碑，学着大人的样子勾画过上面的字迹。
　　于是他快步跑了过去，轻抚着石碑，接着又转到后面，果然和记忆中一样，石碑背后，无数细小的文字镌刻其上，只是大多斑驳已久，难以辨识。
　　他努力地回忆小时候来到这里的情景，只是时间太久了，除去少数一些印象外，再也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了。
　　“想起点什么了吗？嗯……你很小的时候，我常带你来的。”陆道游也走了过来，站在陆明身边，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他看着石碑上的古篆，思索了片刻开口道：“陆明，有的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说。现在，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
　　说着他顿了顿，想起自己早逝的妻子、陆明的母亲，想到当初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这一生能平平安安，哪怕只是做个普通人，从而不必掺和到某些事情中去。
　　只是现在……陆道游叹了一口气。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作为普通人时，总幻想自己能拥有一些特别的力量，他自己当年不也曾向往神仙般的生活，可以飞天遁地、长生久视。
　　可获得力量之后呢？陆道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事情往往并不是那么单纯，获得的力量越是强大，接触到的世界也就越大，也就能越体会到自己的渺小。同时，自己的力量也会对世界造成的更大的影响，随之而来的责任也更大。
　　而善恶的差别，就是是否愿承担这力量所带来的责任。
　　如果可以，陆道游当然希望陆明能轻松平安，一生顺遂。但如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有的事情，就像一道悬崖，如果没有任何退路，唯有纵身一跃。
　　陆道游收回了思绪，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来解释了，灵圣布下的法界岌岌可危，那些敌人随时可能攻破最后的一道防线，所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按捺下内心的起伏，沉声道：“没有时间了，现在老爸也没办法解释太多，只能告诉你，你以前听过的神话传说，未必全都是故事，从现在开始，慢慢你就会接触到了，不要太过惊讶。”
　　陆明并不知道陆道游之前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机械式的点了点头，最近令人吃惊的事情太多，他都有些麻木了。
　　“快走吧，灵圣还在等着我们。”鹿王的声音在后面低低催促。
　　陆道游点点头，于是带着陆明又跟在白鹿身后，一行人踏入黑暗破败的大殿，沿着左侧的一道长廊向石殿后面走去。
　　长廊外侧是大片的墓地，入口处栽着几株姿态很美的老松，无数墓碑仿佛石林一般，在夜色之中散发着苍凉之意。
　　长廊内侧的墙壁上刻着许多人物的生平轶事，陆明留心看了下上面的叙述，讲得都是数千年来历史上著名的古代圣贤。他们的名字曾无数次出现在各类文章和典籍之中，陆明对此十分的熟悉。
　　他一幅幅地看去，这些的故事有的曾在书中读到过，有的却从未听闻，陆明不禁在心中猜测，这里难道是这些古代圣贤们的葬身之所？
　　陈也走在陆明身后，一付大大咧咧的样子，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他仿佛猜出了陆明心中的疑问，开口解释道：“别看了，这里不是真的埋了什么人，都是些衣冠冢而已，灵圣他老人家立了留个念想罢了。”
　　陆明多次听到“灵圣”这个称呼，意识到对方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令人尊敬的大人物，想到墙壁上的那许多故事，他不由有些期待，也许能见到一位活着的古代圣贤也说不定。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哎？小也，都说灵圣灵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是……”说着，他看了看前面引路的鹿王一眼。
　　陈也还没说话，陆道游却不满地呵责了一声，接过话头：“别乱讲，陆明，一会儿就能见到灵圣他老人家了，不要失了礼数，现在快走吧。”
　　陆明吐了吐舌头，只好暂时把疑问憋在心里。
　　不到一刻工夫，已经来到了长廊尽头，面前是一片高耸的山壁，月亮被周围的古树遮蔽，星辰漫天。
　　辉光映照下，只见山壁上布满了苔藓与蕨类植物，还有许多因年代久远而风化的摩崖石刻，瞧不清是什么内容，令人感觉十分古朴苍凉。
　　正当陆明想看清些的时候，鹿王缓缓低下头去，将那如古树枝杈般的巍巍长角抵在了山壁上，白芒闪过，陡然间山壁如水波荡漾般抖动起来，瞬间就将它没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陆明心中一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陆道游和陈也却毫无异色，大踏步地走了过去，也一起没入了山壁之中。
　　陆明恍然大悟，原来山壁和之前的一样，也是扇“大门”。于是他大着胆子往前撞去，果真没有任何阻碍，也轻轻松松地走了进去。
　　山壁内十分幽暗，鹿王身上散发着清光，在前引路，周遭空气微凉。才眨一眼功夫，便觉有舒爽的凉风扑面而来，四下骤然明亮起来。
　　陆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再度睁开时，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是一个极为巨大的洞穴，纵深不知几许，洞壁莹莹如玉，散发着光辉，照得整个洞内亮如白昼，洞穴极上方处无数钟乳石悬挂，在光芒映衬下不断变换颜色，五色闪耀，华彩照人。
　　而正前方，洞穴的中央，则有一片巨大的建筑群，似乎纯由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不见丝毫拼接痕迹，美轮美奂，极为雄伟壮观，仿佛天上宫阙那般，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