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婆

　　陆明正有些害怕，陈也却高兴极了，一边闪避黑影的攻击一边连声大喊：“要，要，神婆！你快出手啊！咱正搞不定呢！”
　　被叫做神婆的老太婆听了点点头，把拐杖往胳肢窝里一夹，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个手巾包来，然后慢条斯理地打开，拿出个小木偶，然后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神婆拿出了小木偶，围攻陈也的黑影就都诡异地放慢了动作，然后忽然又像是收到了什么讯号一般，纷纷发出一阵呜咽嘶鸣，紧接着齐齐调转目标，朝着那神婆猛扑了过去。
　　陆明紧张地几乎要叫了出来，这些黑影似乎都疯狂了，抽搐扭曲着在月色下飞掠涌动，顷刻间宛如潮水般卷起了一个个巨大的黑浪，一下子包围了神婆，眼看就要将她吞没。
　　面对周围疯狂涌来的无数黑影，神婆却连眼皮都没抬上一抬，她念念叨叨地从袖子里摸出根银簪，抬手就往手里的小木偶上戳去，跟着大喝了一声：“定！”
　　随着这一声大喝，一股奇异的力量骤然席卷开来，陆明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随之剧烈地跳动了下，接着又陡然一静，他晃了晃脑袋，似乎觉得有些头晕眼花，等回过神来，他惊奇地发现周围那无数的黑影竟然都不动了，就好像冰雕似的，一个个张牙舞爪地被凝固在那里。
　　陈也松了口气，忽然晃了晃，一下子缩小了身躯重新化为人形。
　　他光着膀子就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气喘吁吁地对神婆笑道：“哎呦，可累死了，这都是什么鬼东西？要不是神婆你来了，咱可要撑不住啦。”
　　“呵呵……”神婆干笑几声，手中的小木偶突然变成了碎片，她惋惜地摇摇头：“小猴子，亏你是狌狌一族呢，连影魅都认不出？真给你家大人长脸啊……”
　　说话间她拄起拐杖缓缓踱步，穿过了被定格的大群影魅，来到陆明和陈也跟前。
　　陆明仔细一看，只见这神婆躬着腰，瘦小枯干，满头花白乱发，一张焦黄的面孔上满是皱纹，穿了件旧式斜襟棉袄，一副衰迈窘迫地样子。
　　陈也喘息了片刻，一骨碌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这就是影魅啊，那下面怎么办？就让它们定在这儿？”
　　陈也作为狌狌一族的少年，以前虽然从未见过影魅，但是神婆既然提醒，他自然早就想起了它们的来历。
　　据说影魅都是从污秽阴暗中偶然诞生的，天生能与世间一切影子相容，由于本身并非实体，所以除了各类法术，极难被刀剑一类的攻击杀死，自然也不惧牙爪，他之前不明所以，白费了老半天气力。
　　神婆看向身后那些姿态各异的影魅，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这些东西啊，若没些手段，确实不好对付，而且数量多了，即便能对付，也是要费大力气的，不过老太婆的咒术不是吃素的，等到天一亮出了太阳，呵呵……就等着瞧吧。”
　　说着她仰天一叹，瞥了陆明一眼，摇头道：“好了，小子们，快跟老太婆走吧，这法界一破啊，城里，已经不安全了……”
　　陆明之前实在有些被吓到了，这时更是满心疑惑，正想问几句，却被陈也拉住。
　　“咱知道你一肚皮的问题，不过嘛，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先跟着神婆走吧，等呆会见到你爸，让他和你慢慢说，反正，别想太多，咱都十几年的兄弟了，总不会害的你吧？”
　　陆明下意识看向陈也，眼中刚才的猿猴形象和现在的熟悉胖脸慢慢重叠了起来，又想之前他拼命保护自己的场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就和陈也一起跟在了神婆身后。
　　神婆见了低笑一声，拄起拐杖转身就走，二人跟在她后面，一连转过了几个街口。
　　此时不过才晚上八九点钟，街道上却空无一人、寂静无比，唯有神婆的拐杖点在地上发出“铎铎”轻响。
　　陆明惊奇地发现，别看神婆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好像极为缓慢，周遭景物却在迅速后退，不消一会儿便快走出了鹿川县城。
　　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明在脑中思索，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变身成猿猴的死党陈也，幼时老爸故事中的影子怪物，就连身边这个老太太——陆明瞥了神婆一眼，能一下子定住那么多怪物，想来也不是普通人了。
　　那么老爸他，难道……他那些也并非都是江湖手段，而是真本领！？
　　陆明忽然有些期待起来，然后决定先按下满肚子的疑问，等见到陆道游，再彻彻底底地好好问问。
　　几个人匆匆前行，眼看就要进入一片树林，突然间神婆停住了脚步，原本佝偻的背也挺了起来，虽然依旧矮小，但周身气势大变，连站在她身后作为普通人的陆明都感觉到了。
　　陆明以前总觉得所谓“气场”或“气势”之类词语都是夸张的说法，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某些“人”真的可以单凭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震慑他人。
　　陈也同样警觉起来，他看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神婆，怎么了？”
　　神婆一脸肃然，忽然提高了声音：“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她挺直腰杆，侧身挡在陆明和陈也前面，把拐杖一横，双眼中透出摄人的精光，这一刻她已不再是位年迈的老妇，而是身怀法力的修行者。
　　神婆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穿透天空，紧紧地盯住某个隐藏着的家伙，嘶哑低笑道：“我老太婆刚才还奇怪呢，区区几群影魅，为何如此大胆！果然……还不快出来！”
　　她将手一扬，银簪化作一道流光，向空中某处疾射而去。
　　呼啸中，银簪所化的流光似乎撞到了什么，爆散成了一团火花，一股说不出地腥味弥漫开来，接着四下里影影幢幢，无数模糊的人影从阴影中钻了出来。
　　又是影魅！陈也反映过来，瞬间退后半步，和神婆一起护住了陆明。
　　神婆对出现的大群影魅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空中某个地方。
　　“人族的老太婆，眼神不错嘛，被你看出来啦！”一个如金属切削般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半空传来，诡异的叫声在四周回荡。
　　随着尖叫声，大风席卷，满地落叶簌簌翻滚。
　　半空中忽然浮现出一只体型巨大的怪鸟，四只翅翼，展开足有四五丈之宽，长喙如钩，头顶一根尖角，三只爪子锐利无比，浑身羽毛泛着妖异的黑光，形象十分丑恶。
　　巨鸟在空中煽动着翅膀，狂风吹得更加猛烈了，一阵阵令人作呕地腥臭之气传来，陈也看到这巨鸟，不禁瞳孔一缩，惊叫了出来：“罗罗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