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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撩动我幻想 / 第四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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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里外挤满了人,火焰从一张木桌熊熊往上燃烧,席卷了窗帘、戏服。
  浓烟滚上房顶,冲出屋门。消防车到来前的漫长几分钟,小兄弟们拿灭火器垂死喷干粉,手忙脚乱中咣当撞翻了无数东西。
  
  “都注意安全!”
  江祠来不及穿鞋,还光着脚,冲到火前十几步的地方,就僵立动不了了。她呆呆盯着后台,大脑猛地一片空白。
  
  下一秒心脏像烈火灼烧一般往外跳动,四面八方的声音全听不见了,意识涣散,眼前只有那座戏楼。松油打翻,灯笼燃烧,戏楼被大火扭曲、吞噬。
  她大口喘息,天旋地转。
  
  “小东家!”有人在身后叫她,带着仿佛镇压所有恐慌的冷静嗓音贴在耳侧,掌心轻轻遮住眼睛,“别看,不用紧张没事了。”
  晏回时伸手在她胳膊上一带,让她跟随自己离开后台,按进大堂的一张椅子里。
  
  “消防员很快就到。”晏回时弯腰凑近她的眼睛,用手贴在她脑后,“小东家,慢点呼吸,不要怕戏楼不会有事。”
  江祠目光颤抖,找不到焦距。
  晏回时揉了揉她的后脑:“抬头看着我。”
  她好像突然惊醒,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往前栽去。晏回时及时后仰捞住她两只手臂,还是让她撞到身上磕到了鼻子。
  
  江祠“啊”了声。
  人靠在晏回时胸口还有些懵,急促的呼吸慢慢、慢下来,就闻到了他身上干净的味道。她倏地清醒,手忙脚乱往后退,咣当又坐回椅子里。
  “不好意思,我刚才……”
  江祠一开口发现,着火太紧张嗓音都哑了。
  
  晏回时提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温水,就这么静静地、从容不迫地等着她一惊一乍完。抬起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从苍白狼狈,到最后头都低下去了,手指曲起一根无意识去抠桌面。
  
  江祠辗转考虑,手指就这么抠着抠着:“刚才多谢了。”
  “怎么回事,着火吓坏了?”晏回时问了句,把杯子给她。
  江祠接过来,双手抱着小茶杯想了想。
  “我经历过一场火灾,当时整座戏——房子都烧毁了。所以现在看见着火,会有点紧张。”
  
  晏回时有些意外,静默不语。
  江祠抱着茶杯小口喝水,她知道晏回时就看着自己喝。于是眼睫低下去,盯着淡褐茶水里一片碧绿的小叶尖儿转来转去。
  慢吞吞喝完一杯,他还没走。
  
  江祠思前想后。
  琢磨几秒后,脑子里打着个大大的问号,看向晏回时:“……你是在等我回敬你一杯茶吗?”
  晏回时有些好笑:“不,不用劳驾。”
  然后,朝她光着的脚丫微抬下巴:“是你可能需要劳驾我去帮你找鞋。别乱跑了,坐这儿等会儿我吧。”
  他往戏台那边走去,江祠反应过来盯向自己光了一路的脚,“啊?”了一小声。
  
  -
  
  消防车呼啸着冲来,五分钟灭火,已经呼啸着冲走。
  火势不凶,线路老化造成的。
  
  江祠等不及奔向后台,熏黑的木门里传来“哐哐哐”的踹桌子声,一个小兄弟吼问:
  “为什么不把戏楼卖给晏回时,我不懂这样穷耗着对大家有什么好处?”
  有人拼命拉住他:“你先冷静!”
  
  “操撒开我!没法儿冷静。”
  “晚上还有演出!”
  “演个屁出啊,你们他妈看看这儿,告诉我怎么演出?”他情绪爆发,几乎踹倒了后台里的所有东西:
  “就咱东家没钱没势戏都不懂的能干什么?我跟她混?是我跟她滚吧!”
  
  不仅后台鸦雀无声,连江祠急切的脚步都顿住了,失力靠在外墙。五月份了,她却在这才被火烤过的墙面靠了个冰凉。
  过一会儿,一个清澈软糯的声音终于响起来,挣扎许久才遮掩怯意,江祠听出是祝君越。
  
  “东家不卖给晏家,是希望像阮先生一样给我们留一个继续坚持艺术理想的地方,不然以后谁还会懂京剧这种艺术呢……”
  “就你高尚!”他脱口打断:
  “你一琴师,你问问我们京剧演员从唱念做打学起来多心酸,今儿在这儿,月满祠!我连糊口都难,艺术理想算个狗屁啊。”
  “才不是,你相信……”
  
  “我信鬼!”他突然冲动起来撞倒什么,又被人七手八脚扯住:
  “你是不是还指望以后跟这位一穷二白的东家能参加什么戏曲大赛,做梦!下月周年庆都快黄了,你连琴也拉不好!”
  “我在练啊。”
  
  “你练你练你练!但是我不想跟你配合了!”
  他吼得越来越响,声嘶力竭,崩溃似的往外冲:“听不懂老子说话么都撒开我,我不想再待在这鬼地方,不想唱戏了,撒开我!”
  桌椅板凳被撞得咚咚大响,花瓶茶杯乒铃乓啷砸到地上。
  几人大呼:“啊——小心!”
  
  江祠心里咯噔一声。
  推开门跑了进去,冲到崩溃的小兄弟面前,在他握住一只细口粗肚大花瓶差点砸到祝君越脑门时,抬手想拽住他。
  但他太大力了,收不住,花瓶朝两人一起砸下来。
  
  紧接着,一只手伸出来在她胳膊上轻捞了一把。
  仰起脸,江祠看到晏回时深刻的侧脸,以及脸上那双永远从容镇定的眼睛,散发出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场。
  
  “哎?!可以了。”江祠提醒。
  晏回时修长的手指还捉在小兄弟拿花瓶的手腕子上。他反手一扭,小兄弟嗷呜大嚎,手一松花瓶掉在地上摔碎了。
  晏回时淡漠地放开了他。
  
  崩溃者怂下来,立马转向软柿子江祠去捏。
  就生生看见她先把胳膊从晏回时手中一寸一寸抽出来,气场骤然从平日温和终于变成了,收服一切的底气。
  眼睛抬起来看着他、和在场的大家。
  
  小兄弟们被她看得直觉僵立原地。
  谁都不敢大口喘气了,崩溃者也毛毛地害怕起来。偏开脸,把对她的狠话都吞了回去,只说:“东家,我不想再待在月满祠了,让我走吧。”
  “好,演出费等下一定给你结清。”江祠淡淡答应,并未意外。
  
  接着她又在一地狼藉中扫视每个人,捕捉住另一目光闪躲的小兄弟。等了片刻,小兄弟败下阵来“靠”一声:
  “东家,月满祠现在这扶不起的样子,我也走了。”
  地面碎瓷片踩得尖响,这两人前后关门离开,一室寂静。
  
  “东家!”这回连祝君越都难掩愁容,“他是鼓师!”
  月满祠唯一的鼓师,京剧伴奏的指挥,没有他今晚的演出怎么办啊?
  
  江祠站在原地,摆摆手。
  “你们呢?今晚还想演吗?就说想不想。”
  反正只要他们说演,那她肯定要想办法的。不然照顾不好戏楼,她真没脸去给阮先生扫墓,还回江家祭祖了。
  
  “想,”小兄弟余光拼命求助晏回时,“可鼓师……”
  晏回时就和江祠近距离站着,视线只象征性在他们身上一拂而过,从头到尾并没有回一句喧宾夺主的话。
  江祠瞥见小兄弟们对晏回时的态度后,很心痛:
  “这种时候,不应该抱紧自己东家的大腿吗?”
  小兄弟:“你又没有!”
  
  “我!还是有一点的……”江祠想到自己都退出梨园行当了,现在眼睁睁又被搅和回来,不知今后好坏,立刻心痛加倍好几秒:
  “反正我说话算数,以后就是最会罩着你们的东家,晚上演出照常,你们还是快走去准备吧。不过准备不好也不用怕,我可以把戏楼改成猪场,你们不行都回来养猪。”
  小兄弟:……!!
  大伙哗啦啦散场,都顾不上没有鼓师怎么演,心疼多好的东家可惜被逼疯掉了。
  
  等所有人都散掉,江祠才自己出去。
  刚转头,视野里就差点撞上一个胸膛。她急忙后仰跳着半步拉开距离,看到了晏回时深邃俊朗的脸孔:
  “你怎么没走?”
  晏回时一手抄兜,好像已经熟悉了她的脑回路,拎着一双鞋啪地放到地上,在她脚边。
  
  本来只是给她把鞋捡回来,却在她的胳膊从自己手下抽出来那刻开始,感觉到了这小东家身上那种“谁都别挡我”的大开气场。
  所以他先巡视着四周把碎瓷片踢走,没让她踩着。
  
  晏回时微微抬起下巴:“鞋急疯之后,劳驾我找你来了。”
  “……”江祠懵,脚指头在地上动了动。
  晏回时转身行云流水往外走,她反应过来急忙踩上两只鞋,边抬起头朝他背影奇怪:“这么着急?干什么去,晚上演出还回来看么……?”
  
  -
  
  六点半演出快开场,寥寥无几的观众排队陆续进场。
  江祠在后台一个人清理完灭火器的干粉,洗完手,甩着水出来。晏回时那间包厢还是空的,她从楼梯蹬蹬上到他的包厢门口,看见他的外套搭在椅背。
  “人呢?”
  
  晏回时在后面,指节敲两下立柱,提醒:“在找我?”
  她回头:“以为你走了东西没拿。”
  
  他这种一手插兜,才上楼格外懒得开口的状态,特别像月满祠里每天排队进场,等半天的观众。
  晏回时坐进梨木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一张卡纸放在到桌上。
  月满祠的,门票!
  
  “你特意去买门票了?”江祠琢磨半天,给出的理由只能是:
  “为月满祠贡献一份收入?”
  晏回时似乎想到什么,微微一笑:“不是,为了不被四十米大刀赶走,以及可以点一杯不是白开水味道的拿铁。”
  
  “怎么……”江祠被他说得,心虚的不行,“还记仇呢?”
  晏回时问:“会怕我记仇?”
  “当然不——”
  
  江祠触及到晏回时几分揶揄的目光,下意识闭嘴,几根手指曲着,又开始抠他的门票:“你买的年票?”
  看到四面八方的包厢都没有观众,以及仅稀稀拉拉坐着几人的大堂。
  又问:“还包场了?!你这样真是太慷慨客气了……我给你倒杯水吧。”说着双手给他敬了杯茶。
  
  晏回时似乎觉得包场子她想得美,但还是低笑了声抬手去接。
  江祠突然意识到:“不给了,茶还我。”
  在她指尖差点触到茶杯时,晏回时手一偏让她扑了个空。自己端着她双手敬的这杯大碗茶,舒展的坐着,半点没有嫌弃地喝了一口。
  
  喝完,抬起目光看她:“我没有包场,这些座位都是空的。小东家,你还不考虑把月满祠转卖给我吗?”
  老实说,月满祠真的很难维持了。
  没有一套当家戏班子,没有哪位名家来客场演出,观众不买账。
  
  江祠默了默:“我不会卖的。”
  先把晚上演出应付过去,戏班子可以慢慢培养。不过要是她去请几位名家,肯定又要被几位苦口婆心念叨好久了。
  
  江祠如此垂着脑袋想事情,闲下来的手指头重新抠回门票中心。
  晏回时盯着那里,看她的手指有规律地,一下一下,快把门票抠出洞。她安静地传递着一种与远方戏台,以及大幅梨园背景图上名家们如出一辙的气质。
  
  所以她想怎样救场今晚的演出?晏回时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但紧跟着,江祠就抬起了头:“我走了,你好好听戏。”
  “嗯。”他又补了句,“演出顺利。”
  
  等江祠彻底离开二楼视线,包厢后面才走出来一名青年,脸相当无害,但模样很混。尤其鬓角和后脑勺头发搓秃,脑袋顶剃了只刺猬花纹。
  他还没坐进包厢,就听晏回时叫了声“贺三”,问:“看到了?认识?”
  
  “总觉得有个模糊印象。”贺三思索,无果,拉开椅子坐,“时哥,你开几十公里拽我过来,就是帮她么?我很贵,她请不起吧。”
  贺三手指的方向,江祠的身影已经晃进了后台里。
  
  晏回时望着那个地方,淡淡说:“我感觉,现在应该不需要你了。”
  贺三不服!
  都不抢救一下么,毕竟他可是宣市小鼓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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