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留在莫府

　　莫兴尴尬地摸着头发，笑道：“芜君弟弟，你胆子还真大，竟然敢去看那两个字。”
　　一旁的莫采岚也说道：“芜君，莫府这两个字是西十城大城主写给我们的，他的境界太高，题字也蕴含道义，胡乱揣摩只会伤了自己，以后可别随便沉浸了。”
　　齐芜君脑海中再次浮现那锋芒太盛，锐意逼人的莫府二字，心脏止不住的迅速跳动。
　　那种被切割，被击碎，被刺穿的痛感，真实的出现在了身上的每一处，皮肤皲裂，犹如火灼过，除了不见血，整个人却像落入了血谭，越挣扎陷得越深，呛得越猛。
　　呼吸成了十分奢侈的事，身体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可以自己掌控的了。
　　这种感受莫采岚和莫兴并不知情，但他们发现刚刚还有说有笑的齐芜君，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冒出大片的汗滴，一口白牙死死地咬住嘴唇，嘴唇上沁出了血滴子。
　　“不好，芜君又擅自揣摩了。”莫采岚大慌，他急切地想唤醒心神沉浸在内世界的齐芜君，心中满是懊恼。
　　门匾上确实是大城主题字，但那题字对天赋低下，普通人却没有半分作用，因为寻常人根本无法在字里行间寻出那股势气，刺破天地，洞穿古今的势气。
　　大城主修为远远高于其他城主，西十城本就是名皇国的一块肥肉，被多方势力紧紧盯着，如果城主没有过强的实力，恐怕西十城不会这么太平。
　　大城主早早就踏足修行一途，上任时间也早，对于西十城的感情，他也是最深厚的，没当新上任一位城主时，他都会暗中观察他的品性和天赋，是否能担当一座城的守护者，而那一块块蕴含了他修行所思所得的门匾，代表了他对这些城主的认可。
　　“莫府”二字已经题了多年，至今除了莫采岚和莫兴，再无其他人能看出其中的势气，这也就导致莫采岚忽略了齐芜君的天赋，忘记事先出言提醒。
　　此时，齐芜君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大片大片的划痕凭空出现在皮肤上，皮肤像久旱的大地一样皲裂开来。
　　“嘭”
　　齐芜君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两柄虚幻的剑咆哮着冲出，肆意飞舞在房内各处，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痕将木床划的残破不堪。
　　一旁的莫采岚很是吃惊，莫兴六岁那年大城主曾经来过一次，那时候莫兴正在全心观摩，周身出现了略影略现的剑影，大城主一见便夸道：“莫兴这孩子天资卓绝，远超你我二人啊。”
　　当时莫采岚曾很不解，问道：“仅仅只是一次观摩，大城主就能看出犬子不凡？”
　　大城主哈哈大笑：“你可知我们为何入劫道，是由外入内，由体入心？”
　　莫采岚道：“体质坚强才能自保，能自保才有资格去追逐更高的层次。”
　　“还有一点，就是心比体更复杂，有些人炼体容易，心却可能穷其一生无法有半分进步，而莫兴在没接触到这个层次的时候就能观出势气，已经比我两强太多了，你有这样的儿子真是有福啊。”
　　而现在，齐芜君创造出来的动静比莫兴大了好多，甚至有些许势气实体化，莫兴比不了。
　　“如此卓绝的孩子，如果能有一个好的教导，未来注定非凡，可惜了。”莫采岚叹了口气，伸手将莫兴推离床边，免得他被势气所伤。
　　另一边，冯唐映听到了齐芜君房中越来越大的动静，开始担忧，他不顾医师的劝阻，强行起身，奔向齐芜君住处。
　　莫府不愧是城主府邸，能招募来这周边有能力的大医师，冯唐映的伤治好绝非易事，此刻却已经能行动自如。
　　颤抖着推开门，入眼的是房内的疮痍，齐芜君端坐，双手死死的抠在床上，稚嫩的小脸，写满了痛苦，殷红的血在皮肤上缓慢流下。
　　冯唐映顿时双目通红，他扑到床边，握住齐芜君的小手，对莫采岚吼道：“你怎么还不阻止他！”
　　莫采岚抬手摁在冯唐映肩头，让他冷静下后，沉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芜君的天赋比我们想象的要高得多，他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的修炼时间了，这次是个机会，提前承受部分苦心劫。”
　　“而且，你看那些伤，并没有让他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他现在能承受多少，以后就能少浪费多少时间。”
　　冯唐映听后，仔细地察看了齐芜君的身体状况，确认他没有问题后，也就冷静了下来，但他不肯再回去休息，坚持要陪在齐芜君身边。
　　齐芜君的气息在一点点的变雄厚，跟刚进莫府时的忽高忽低不同，现在开始变得平缓下来。
　　刺耳的破风声响彻在齐芜君的经脉中，身上的伤停止了流血，伤口分开的肉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蠕动，仅凭肉眼是看不出来，这里也就莫采岚和冯唐映能注意到。
　　“劫道落身，肉体脱俗，一阴境。”
　　入劫道，就走上了世界隐藏的一面，肉体不再归俗世规则控制，拥有了不断打破极限承受能力的资格。
　　普通人会被火烧伤，被利刃刺伤，被水压伤……但修行者不会，普通的小天灾祸事，他们完全可以无视。甚至对于那些修为达到极致的强者来说，天灾他们都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行走世间，不是福音，就是噩梦。
　　肉体脱俗的第一个表现，就是肉体有了自己的危机意识，会自主对外界入侵产生一定反应。
　　此时齐芜君的伤口就是被那股意识控制住，不然失血过多，再顽强的生命力也会被活活耗死。
　　莫采岚兴奋地拍着冯唐映的大腿，激动地说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也许是太过激动，莫采岚忽略了冯唐映是个伤员这件事，下手也有点重，疼的冯唐映龇牙咧嘴的。
　　冯唐映没好气的拍掉莫采岚的手，道：“知道了，我还没瞎。”
　　“可是，这就代表他真正走上这条路了，我现在没能力给他更好的帮助，等他醒了，就留在莫府吧。”
　　“啊？留在莫府？老冯你可想好了？”
　　在看到齐芜君的天赋后，莫采岚就已经心动了，谁不想看到一个天资超凡的后生走的更远呢，但齐芜君毕竟是冯唐映的孩子，冯唐映不同意，他再可惜都没用。
　　另一方面，莫采岚也没想到冯唐映会在他之前提出这件事，他本来还想着提醒冯唐映一下，现在看来直接省了这个功夫。
　　“不用问竹君的想法了？”
　　林竹君有多喜欢这个孩子他们三个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突然决定把齐芜君留下，怕是林竹君要伤心好一阵子。
　　但这是必须要做的决定，冯唐映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洒落，给西华城披上一层圣洁的光辉，柔美又神秘。
　　“不用了，竹君也希望芜君能有更大的出息，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而且，世界广阔神秘，认识它需要的是足够的勇气和坚毅的决心，感情只会让人处处受制。”
　　“我希望我们会是芜君坚强的后盾，而不是成为他厚重的包袱，我们能给的太少了，只能替他做出继续走下去的决定。”
　　那一瞬间，冯唐映身上产生了一种落寞，他何尝不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可惜，他已经没那个资格了。
　　“唉。”莫采岚知道冯唐映在想什么，他并排站在冯唐映身边，道：“放心吧，我会给芜君我所能给的最好的帮助，他不会比任何人差。”
　　冯唐映回到齐芜君身旁，大手温柔地落在他的额头，替他拭去一抹冷汗，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我回去了，芜君有你照看着我放心，他醒了告诉他好好修炼，不用回去找我们，以后有时间我会带着她娘来看他。”
　　冯唐映分明是怕齐芜君醒来，他就舍不得离开他，若是以前，莫采岚说不定还要笑话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情，但现在，他笑不出来。
　　齐芜君就相当于托付给他了，他必须照顾好，这不只是他这个叔叔应尽的义务，也是他对冯唐映夫妻无声地承诺。
　　莫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听到了齐芜君要留下来的消息，开心到飞起，终于有一个能陪他一起修炼的朋友了，以后不会那么枯燥。
　　外面发生的事齐芜君一无所知，但身体里的问题，他却比谁都清楚。
　　他看到另一个自己被锁链固定在大地上，一柄柄利刃咆哮着冲进他的身体，然后钻出，然后再进入再钻出，不断重复。
　　他脆弱地像纸糊的一样，那被固定的自己遍体鳞伤，却一直顽强的活着，那些血肉，都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守护着每一道伤口。
　　血淌着淌着停了，肉疼着疼着麻了，忍受着疼痛越久，齐芜君越觉得痛觉越少，直至彻底感受不到那份痛意。
　　睁开眼，天都亮了，莫采岚和莫兴坐在床边，惊喜地看着自己，“芜君，恭喜啊，进入一阴境了。”
　　“一阴？”脑子稍微转动了一会，齐芜君反应过来了，劫道四重，每重二阴二阳，如果说昨天的自己只是个半吊子水平，那现在，他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个修行者。
　　刚恢复过来，莫采岚也没过多的询问，只是大致了解了齐芜君的状况后，命人送来些补品，就带着莫兴走了，留下齐芜君独自休息。
　　“好好休息，中午我有话跟你说。”。
　　喝了药，头脑又有些昏沉，加上心理上刚经历过痛苦，齐芜君很快就睡着了。
　　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