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意义

　　“所以，你是被封印了？进去找你也是考验？”“咳咳，可以这么说，怎么，你不敢？”鱼眠一脸淡定道：“没，我急着回家。”
　　“呵呵，这么压不住性子，怎么，觉得落兵阁阁主很容易当吗？我告诉你，不花点代价，这位子你就别想坐稳了。”许是鱼眠的口气引起他的不悦，鸣鸿情绪波动很明显。
　　“唔，想怎么做直说，死得急，身无分文，念力不够，救你出去机率甚微，其他你随意。”
　　“……我，还能说什么？……如此急躁怎堪大任。”
　　看着像是只听到前一句的鱼眠：“说考验吧。”
　　刀灵一声长叹：“唉，恕老夫直言，你为何来此，还是自己的追求么？可否认真点？你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我怎能放心得将落兵阁交付与你…….”
　　“所以，这突然而来的阁主之位，是因为你吧。”鱼眠打断他的絮絮叨叨道。
　　“……哎?什么？”“然后，您是要寿终正寝了吗？急着找传承衣钵之人那种。”
　　“哎？不对，你怎么知道的。”“瞎猜的，说正事吧，一寸光阴一寸金。”
　　可能是她的态度依旧不改，鸣鸿放弃了苦口婆心：“其实吧，我也不是故意刁难你，我…….，算了，就问你一句，你能不能做到，对落兵阁不离不弃？”还是无所谓的语气：“尽力吧，万一哪天，我又踏入轮回了呢？”
　　“……”“……”
　　“算了，随缘吧。小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没，老夫还有点时间。”“您说便是。”
　　良久，鸣鸿再次开口道：“我刚才感应到烁果了，它应该帮了你很多吧。好久没看到那些小家伙了。”“叶子么？
　　“嗯？它接受这个称呼吗？”“嗯。”
　　“真好，当初叫什么就不答应，还不理人，高冷。对了，你肯定还不了解它，它出生的地方你有没有去过？”
　　“月亮树么？”“是的，那种树叶上是有弯月吧，当弯月变成圆月，两片叶子就会合拢，直到生成烁果。叶子，或许是它很清楚自己的本质。而且，它也会治伤解毒，感觉它的气息略有不纯，应该是帮你治过了。”
　　“嗯，昏迷过。好像吸收了我的血，喝露水一个月，就醒了。”“其实这对它自身的危害更大，若我猜的不错，它还吸收了水晶兰，龙蜒草，不死功效。”
　　“叶子和君辞，救过我的命。”鱼眠正色道。半晌，鸣鸿略有犹豫地说：“君辞……，不是同类人，你别陷得太深。”
　　“嗯？”“天机不可泄露。”“行吧，当你胡说了。继续考验？”
　　“不必了，你能走进冥渊到这里，虽说是运气使然，但也算是通过的；其他的，对外是考验，对内是嘱托。落兵阁，是特殊的存在啊。”
　　这意外的顺利，令她有些疑惑：“怎么说？”
　　鸣鸿幽幽一叹道：“落兵阁创始人，是老夫最后一位主人，史上最强的阎君。他一直觉得一只鬼的自我修养，就是应该成为万鬼之王，站在紫禁之巅，魔气滔天，三界畏惧。手下厉鬼无数，杀到天界，杀到修罗，天下无敌。这，也是他一生的信仰。
　　所以，建立落兵阁的初衷，就是集齐天下神兵利器，提升战力，器灵，供他驱使。直到他被六界剿灭时，落兵阁已经是难以忽视且无法彻底抹去的存在了。”
　　“所以，我现在守着它有什么用？我手无缚鸡之力，亦无宏大梦想，岂不是浪费大好资源？”打定主意要沉寂冥界的鱼眠如是问道。
　　“话不能这么说，作为拥有辉煌曾经的毒匕寒月灵，怎会是手无缚鸡之力？”鱼眠顺利抓住重点：“你……，知道我的过往？”
　　“我所知，世人皆知，你若想，随便有人就能告诉你。我所不知，亦无人可知，只存在你记忆深处。”“唔，我也不知。”
　　回过神的鸣鸿：“等等，怎么跑题了，还没说完呢。刚才说的是建立初衷，但现在不同啊，自阎君倒台以来，落兵阁就惹得众人眼红，都想分一杯羹的想法引发无数大大小小的战斗，却无人能征服并管理。
　　所以吧，他们就将这烂摊子甩给刚镇在冥渊的我，随便找哪个小鬼做了阎王，逼我弄出鸣鸿分灵去管理落兵阁，但生生世世都必须在冥渊幻境。
　　如果好管理，他们早就自己收入囊中了。我当时也是看不得主人辛苦攒下的基业毁于一旦，才答应做这事，不曾料想，那分灵不久就被阁中煞气同化，吞噬。
　　之后我一直靠吸收这四周灵气存活，再分出分灵去管理，日复一日，终是岁月不饶人，我也扛不住了。前些年，嗯，对我而言是前些年，那湖颖流落至此，才分担了些，但他只能整理，却镇不住煞气，我也无能为力了，这才被上面发觉，怕是想着器灵苏醒带来麻烦，正好你身份特殊，被算计进来。
　　我刚开始不说，是不确定你是不是他们的人，说实话，落兵阁不能落入六界任何一派之手，冥界也不行，你也不能轻信任何人，毕竟他们，都时时觊觎着落兵阁啊。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慌张，我当初也跟他们约法三章，不得动一件兵器，不得随便踏入幻境，不得伤害阁中任何人。于你而言，是有些保障的。”
　　望着天渐渐擦黑，鱼眠松了松肌肉，找了块石头坐下，缓缓开口道：“以你所言，落兵阁就是被六界虎视眈眈的香饽饽，而他们又强攻不得，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有没有想出新的办法？我又哪来的义务去守护？再退一步，即便我想出点力，连属于寒月的记忆都没有，我又能如何？依旧是念力不足，镇得了一时，镇不了一世。”
　　鱼眠平静依旧，鸣鸿这才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能异常清醒的分析出事情的本质，不参杂个人情绪，也不知是成熟，还是薄凉性情。但可以确定的是，不是太大的麻烦，她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再次苦口婆心道：“他们就是想到办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行动。再说这么多年，煞气镇都镇不住，挑起事端来，他们还没能力平复。你的实力问题，也是有办法的。”“唔……，愿闻其详。”
　　果然有戏，他想。然后接上刚才的话茬：“我想过了，一直镇压，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但这新方法，我未曾试过，是好是坏，能否就用，不得而知。我现在可以修改修改，既能解决器灵兵刃问题，也能让你恢复记忆提升实力。”
　　说完这些，他望向鱼眠，只见她沉默不语，一副你继续说吧，我在听的表情。
　　他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小姑娘，你好歹有点情绪波动啊，我说得口干舌燥，你不应承着就算了，倒是也让我有点说下去的动力啊。”
　　鱼眠：“……我以为，您老许久不与人说话，想多说几句，我就在这听着了。而且，说服我，就是您说下去的动力，不是么？”
　　“不和你逞口舌之争，我还是继续说吧，也不知有什么是能让你感兴趣的。如果任职，你的任务，就是渡灵。简单来说，就是用特殊的契机，或者媒介，听器灵所说它的故事，然后尽力解开它的心结、执念。
　　当它放下一切时，你让它自选去处，作为给你的报酬，你可以要求它将记忆凝聚交给你。我再教你怎么处理，将记忆碎片用在自己身上，恢复记忆。有自愿的应该会加入自己的能力，所以可以转化其中能量化为己用。”
　　“好处如此多，您为何不试？”“我啊，本来是这么考虑的，不过看你是个挺稳妥的人，就打算交给你了，我吧，经历太多，累了。”
　　“……如果，他们要破坏规矩，不按你的约法三章做事，有没有约束之人？”“嗯？”鸣鸿还未从感慨中走出，没明白鱼眠的意思。
　　鱼眠无语：“……”
　　“！等等，你这是答应了？不会吧，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还打算再说说我的陈年过往，演演苦情戏呢。真的假的？”
　　反应过大的鸣鸿，令鱼眠微微一笑，说：“如你所愿，毕竟我已经把那里当家了，闲来无事，守护，可以有的。”
　　“好好好，真好，我相信你可以的。对了，说起见证人，就是那位提起此事的上神，我忘了什么名字了，你可以上天庭问玉帝。
　　而且，你若想问，他或许知道你的曾经，但你要记得，记忆碎片之事，不能操之过急，不管你经历很多，还是一直沉睡在刀冢，都要坦然自若，不可受心魔所控。
　　另外，待我离去之时，也会给你留下我的残存力量以及记忆碎片，碎片你用吧，但力量你还无法吸收，去找他，他会教你的。”
　　“好。”看着像是交代后事的鸣鸿，鱼眠心里一软，也不知是同情，还是感慨。
　　夜色如墨，寂静中不时传来几声夜间动物的叫鸣。没有星空的夜晚，恐怕次日又是个雨天。
　　“小姑娘，我也大概能猜到，你的执念来自何处，别对自己太狠，你曾经走得比他们远，所以，没什么可畏惧的了。”“嗯。”
　　“对了，念力，是转化为力量的，比如：操控物体，身体精神强化，各种各样的，无形胜有形。”“嗯。”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鸣鸿无奈道。
　　入耳，除了夜风习习，又是一阵沉默。
　　“要不，说说您的苦情戏吧。作为我渡的，第一个器灵。”
　　鸣鸿被她突如其来的提议吓了一跳：“咳咳，我就随便说说，当真了就不好玩了。一把年纪了，何必翻旧事，万一涕泗横流的，还得吓着你。”
　　“……说吧，我不介意。”鱼眠盯着他悠悠开口说。
　　“……真说啊？”“嗯哼。”
　　“唉，说就说吧，说完好上路。那我简单说哦。”鸣鸿用无所谓的语气说，许是心里也是有诉说欲的。“嗯，好。”
　　他略带傲气道：“我，鸣鸿刀，是上古时期的兵器。轩辕黄帝的金剑出炉之时，原料尚有剩余，由于高温未散，还是流质的铸造原料自发流向炉底，冷却后自成刀形。
　　或许我的出现确实不普通，黄帝认为我的刀意太强，足以反噬持刀者。又害怕流落人间，就用轩辕剑砍我来着，我就纳闷了，一个炉里出来的，我还怕它不成？
　　后来，他发现毁不掉，就转手给了一个叫东方朔的人。当时我就是个烫手山芋，明抢，暗杀，还不能丢掉。
　　于是他就跟皇帝说，在他与人打斗时，我在他手中化为一只红色云鹊，变成一股赤色消失在云际之中。哈哈，那时候的人啊，就信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之后他就把我装盒子里，埋了。
　　后来吧，我好像当过砍柴刀，剁肉屠刀，刀刃依旧锋利无比。某个猎户还把我当做传家宝，传过一阵，后又连年征战，被一个二傻子持刀笑傲沙场，埋于黄沙白骨间，凄凉呐。
　　也不知在那躺了多久，迷迷糊糊，被一识货的侠士捡到，算是重出江湖，但他不知道我叫鸣鸿，或者，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叫鸣鸿。管他呢，反正来来回回地换名字，身份，跟着历史洪流，起起落落。
　　直到，遇到九爷，那个，最牛的阎君。他竟然认出我，也不知为了让众生害怕，完成作为鬼王的心愿，付出了多少。
　　他大概是这么说的：‘鸣鸿刀足以与轩辕剑相提并论，如果也能在逐鹿之战中取得一些战绩的话，地位不亚于天下第一剑的轩辕黄帝剑。然而黄帝恐其“喧宾夺主”，封杀了这把名刀的前途。’
　　听着特厉害，那熊熊燃烧的斗志，前所未有，作为一把被认可的神刀，我也是很自豪的，然后就陪他打江山。
　　他吧，挺傻的，有好几个在乎他的人，他就执迷不悟，非要踏上紫禁之巅，最后那几个人死在他面前，为了护他吧大概。我就，只有他了。
　　后来，我是先被拿下的，就镇在这里，看着他被打得魂飞魄散，还他妈想救我，好好躲着多好，大丈夫能屈能伸。
　　非要傻，非要带我一起，就那么一个圈套，灰飞烟灭……。什么都没了……”
　　“嗯，节哀。”鱼眠那有些生硬的回答，令鸣鸿忍俊不禁，转悲为喜吐槽道：“噗哈哈哈，这安慰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的时间到了，该走了。等一下你放松点，据说我刀意比较吓人。”“好。”
　　“要好好活下去，我就此消散，挺好了。”“嗯。”
　　说着，刺目的光从石阵中闪出，渐渐变淡。“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且行且珍惜吧，小姑娘。”“谢谢，走好。”
　　直到尘埃落定，周围重新被黑暗包裹，只有眼前漂浮的记忆碎片，还在提醒着鱼眠，一切不是梦，任务，可以结束了。那个让六界都提心吊胆的鸣鸿，不在了。
　　而她，已经答应了守护落兵阁，不知，是不是要用生命，不重要了，这只是重生的第一步而已。
　　在鱼眠发呆时，化匕再次出现，许是君辞在湖岸，看到了鸣鸿离开的痕迹。
　　过了湖，未作停留，历时一周左右，两人顺利来到冥渊入口。到落兵阁时，也不知过了多久。
　　鱼眠只依稀记得，胡老在看到她的瞬间，那死灰复燃般的眼神。希望，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她这样想着。
　　随后，便安排君辞到客房住下，被胡老逼着去休息，鱼眠只得接受，而胡老并没有问什么，他一直所重复的，不过是一句“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