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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爱情如同季节,它并不消失,只是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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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聊了足足将近两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叶蓁蓁在说,这个叫作齐叔的男人,有着魔术师一般的谈话技巧,他的呼应,接引,串联,让叶蓁蓁始终保持着放松和愉快,对谈话本身兴致盎然,直到高佳妮再次出现在阳台上,她才意识到自己这顿早饭已经吃了太久了。
  高佳妮把她的包拿过去:“去Spencer那里吧,他等着的。”
  目送着叶蓁蓁离开,高佳妮向齐叔转过去:“怎么样?”
  他伸手到桌底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录音机,放在掌心摆弄了一下:“她很好,安全依恋,恰如其分的自尊水平,对环境适应能力非常好,没有明显的心理创伤,我明天会让助理整理出一份详细的报告给你。”
  “好。”
  齐叔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露天边,看下面的熙熙攘攘,人流如织,世界已经完全醒来,像一条巨龙开始腾挪身体,吞吐热焰。
  “能问一下你要我和她谈话的用意吗?”他背对着高佳妮,平静地说。
  “我的新助理,我想多了解她一点。”
  齐叔转过来,皱了一下眉头:“你向来看人精准,想了解任何人都不需要假手他人,为什么这个是例外。”
  还有一重意思他没有说出来,但高佳妮是应该知道的,齐向山是国内顶尖的心理咨询大拿,和几家顶级的商业人力资源咨询公司有合作,一般需要用到他出马去看的,通常都是巨无霸企业通过猎头满世界追来的中流砥柱,要给很多钱、很多股份、很多资源,因此要格外慎重。
  没有人会请他去看一个助理的成色,除非这个助理所要做的,根本不是助理。
  他既然不说破,高佳妮就当没听过,只是一笑:“过奖了,我看外人倒是不错,看自己身边的人,往往都失手,你是我的心理医生,这一点你知道得和我一样清楚。”
  齐叔摇摇头:“佳妮,我们聊得很彻底了,人生的问题很多时候并不是谁的错误。”高佳妮不置可否,他便改变了话题,“你也很久没有来做咨询了。”
  高佳妮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也许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
  两人再聊了几句,齐向山就告辞了,高佳妮旋即转身开了一瓶酒,在沙发上坐着喝,林阿姨给她端来坚果和芝士,看着她欲言又止。
  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彼此多少有一点默契,高佳妮对她笑笑:“没事,我就喝一点儿。”
  “嗯。”
  “你一会儿回顺义那边去吧?”
  “他们说我不用回去,愿意在这里待着就待着。”
  “他们?”高佳妮平淡地说,“是唐先生说的,还是谁?”
  林阿姨嘴角抿起来,眼神里有努力压抑的怒光:“那个女人说的,唐先生不会说,他最喜欢我做的饭,昨天晚上还打电话问我为什么不在家。”
  林阿姨因为愤怒,一时间就说多了话:“高小姐,你为什么要搬出来住?便宜了别人?那是你的家啊。”
  高佳妮就这句话猛喝下一口酒,红色液体滴落在胸口,暗示着主人最大限度的忍耐,林阿姨马上就后悔了,双手紧握,站在那里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不应该多管闲事。”
  高佳妮抹去唇边一点酒痕,摆摆手:“林姨你不要这么见外。”
  她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她解释:“我不住家里的话,反而会知道唐先生在哪里。”
  这句话说来讽刺,但确乎又是事实:“不是比反过来好吗?”
  有一些东西高佳妮永远也不会忘记,就像是小时候家门外的一棵槐树,夏天槐蚕们悬着丝线吊下树梢,密密麻麻成阵,绿色肉乎乎的一条一条,叫人看了背上一阵恶寒;就像她读大学时住的宿舍,坐北朝南,冬天凛冽的风吹进来,吹得周天寒透,关门闭窗,都无济于事,一个小电炉子,只能暖方寸之地,总有风闯得进来,室友千方百计去找了胶布来,一丝一缝地去贴,贴得门上、墙上横七竖八的白条条,像一个人受了无数的伤,千疮百孔,犹不肯辞别。
  还有她在美国留学时租的第一套公寓,在一栋七层没有电梯的褐色旧楼里,上上下下住的都是外国人,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异国食物的味道,夹杂着没有希望的沉郁,一进门就往人的背上放十斤压力,管理员是个东欧女人,很高,一米八多,但是非常瘦,脸和手臂露在衣服外面,骨节毕露,摇摇欲坠。这个女人从不给租客好脸色看,却能单枪匹马修理好下水道、厨具、大部分电器,以及漏水的屋顶,因此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管理员。
  但印象最深的是她跟唐在云结婚时买的婚房,在广州荔湾,上下九附近,现在已经繁华到根本不适合居住了,二十年前还保留着一丝纯正的西关风情,那是一个小平层,买下来加装修,倾尽了他们所有的储蓄,她永远都记得玄关进去左手边那张高高的窄几,摆着大肚双耳花瓶,颤颤巍巍像随时会跌落到地,鸢尾永生花斜斜插在里面,三两枝,风过无声,衬得没人的时候满室寂寥。
  她就在那里度过新婚之夜,签下了第一个公司的股东协议,赚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一百万,心满意足做某人的妻子。
  她的记忆重叠着唐在云的记忆,满满的都是焦虑、辛酸、欢笑、眼泪,春风得意马蹄嗒嗒,千山万水一日看尽长安花,斗转星移,雄关漫道真如铁,起高楼,宴宾客,人前人后,欢喜忧愁。
  年轻的时候她以为相爱就是传说中的,将两个泥菩萨打破,泥水交融,再重新捏成你我,是我中必有你,而你中必有我。
  渐渐就知道毕竟是两个人,即使是用相同的原材料炖出的两碗汤,味道也可能截然不同,唐在云比她有更多的激情、更多的活力,而无论是狂喜还是悲伤,也都要毫无保留地挥洒,于是,随之挥洒出去的,难免就还有那些决心和韧性。
  从唐在云永不停歇的脑子里所冒出的想法,永远需要高佳妮落实到地去实现,他热爱风险带来的动荡,也永远是高佳妮挺直腰杆去支撑。
  她在身形上是较为柔弱的那个,却一直负责在阴影里担起重担。
  担得很稳,很有成就。
  七年后他们的公司总部搬去了深圳,十一年后接着搬去了北京,规模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业务线一条条分出来,职业经理人一个个请进来,专业团队开始为他们操持起庞大的产业,到后来自己到底拥有多少财富,也只有他们聘请的财务顾问团队才完全清楚。
  广州那套房子倒是一直没有卖,更没有租,所有家具、装饰都保留着,包括那一束鸢尾,清洁公司定期前去维护保养,偶尔高佳妮和唐在云回到广州还会去住两个晚上。
  唐在云有四分之一潮汕人的血统,全部用在了迷信上,他认为那套房子是自己的气运生发之地,不能给外人坏了风水。
  高佳妮对怪力乱神不感冒,但关于这一点她没有反驳,那套房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令她喜悦,她愿意永远保留——她也很庆幸自己有能力这样保留。
  再后来,他们就换了太多房子,两三年装修,住两三年的经历比比皆是,唐在云爱折腾,以前无法任意换房子的时候,他会在某个周末的早上突然从餐桌边站起身来,袖子一挽,就开始把家里的家具乾坤大挪移,床从这里推到那里,沙发面向大门到背对大门,他不喜欢总是生活在雷同的场景里,因此不断在想办法为环境增加新鲜元素,一开始是换家具,后来换房子,再后来钱根本不是问题了,就开始买各种各样的艺术品、油画、文玩、雕塑,他和他的代理人是保利和苏富比的常客,也是海内外几家画廊恨不得供起来的财神爷。
  多少钱、谁出品的、能不能保值,这些对唐在云来说,都不重要,他有自己的标准,那就是“我喜欢”。
  幸运的是,他对于美有一种天生的鉴赏力,那些他经手买进来的各种作品,经过时间的发酵,都在几倍、十几倍甚至上百倍的增值。
  不幸的是,他对于某一种形式的美也没有长久的耐心,他的爱永远在路上,永远变动不居。
  年轻的佳妮欣赏这一点,等她开始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危险时,他们都已经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时候——准确地说,是作为女人的她已经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时候,而唐在云的黄金岁月才刚刚开始。
  高佳妮在马尔代夫遇到苏桐和叶蓁蓁小两口之前,刚好完整地、毫无疑问地、彻彻底底地确认了一件她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事。
  她和唐在云二十二年的感情,已经结束了。
  婚姻变成了一栋无人居住的房子,表面上看起来还坚固完整,内里却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高佳妮找不到明确的征兆,也回溯不出某一个日程,就像一件针织毛衣突然散了架,你面对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第一个代表着崩溃的线头。
  和任何复杂的生意相比,感情都更难以处理,因为人们就是做不到以理性和逻辑去对待爱,没有哪家商学院能教你如何去爱,或如何被爱。
  哪怕它的基本关系其实只涉及两个人,生物学原理看起来也不怎么复杂。
  所以高佳妮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他们不再同进同出去工作和应酬,从唐在云流连夜总会到私人会所再到根本不知何处的温柔乡彻夜不归,从他的来去行踪不再跟她沟通报备,从床上一床被子变成两床,而后从共用一个卧室到各住一栋别墅。
  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肢体接触,高佳妮恍惚想起时,发现自己已经不怎么记得丈夫身体的样子。
  爱情如同季节,它并不消失,只是轮回。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新的春天仍然是春天,只是不属于被遗忘的人。
  比如高佳妮。
  老实说,她并非不能接受这一点。
  面对,处理,放下。
  这是高佳妮的人生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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