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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朱由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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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匍匐在皇帝脚边,嚷道:“奴才虽然没有调查出纵火的幕后真凶,可是在审讯后宫的侍卫、宫女宦官的时候,奴才却是惊悉了一个秘闻,一个隐情。”
  皇帝问道:“何事?别卖关子了,快讲。”
  魏忠贤诚惶诚恐的嚷道:“兹事体大,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直言。”
  皇帝不悦的撇撇嘴,心说,你丫的这是欲擒故纵啊,如若真的不敢讲,还巴巴的跑过来作甚?不过皇帝也不道破,而是顺着魏忠贤的心性,道:“恕你无罪,说吧。”
  魏忠贤忙道:“奴才调查出一桩旧事,乃是西李娘娘移宫那会儿的一些秘闻,一些隐情。”
  “你刚刚大呼冤枉,就是因为这件事?”
  皇帝追问道。
  魏忠贤哭嚷道:“吾皇圣明!皇爷!皇爷!冤枉啊,六月飞雪似的冤枉啊。”他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西李娘娘、五殿下、八公主当初搬离乾清宫时,可谓是受尽了折辱!”
  皇帝眉头一挑,“一位是先帝的宠妃,一位是先帝五子,朕的手足兄弟,一位是粉雕玉琢的帝国公主,他们三个身份何其尊贵?谁敢折辱他们?不要命了?”
  魏忠贤喊冤道:“真是因此,老奴才替娘娘、殿下、公主不忿,才慌忙跑到皇爷这儿喊冤的啊。”
  皇帝面色一变,怒道:“事情原委,来龙去脉,还不一一道来!”
  魏忠贤不敢怠慢,答道:“移宫之日,西李娘娘的首饰妆奁被抢劫一空,便是头上的簪珥也被夺去,身边的十几名侍从都被殴打得遍体凌伤。西李娘娘光着脚抱着年幼的八公主,跌跌撞撞地被赶出乾清宫,一路吞声饮泣,情形万分凄惨。”
  光着脚嘛......
  皇帝面皮一抽,心里十分窝火。
  且不论皇五弟、皇八妹是皇帝的至亲骨肉,跟皇帝感情都很好,即便是同皇帝有过不愉快的西李娘娘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啊!
  说一千道一万,西李娘娘跟皇帝是属于同一个阶级了,同一个阶级的西李娘娘遭遇了这般折辱,令皇帝情何以堪?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谁干的?”
  皇帝从牙缝之中蹦出三个字来,面色狰狞。
  魏忠贤磕头道:“奴才不敢说——”
  皇帝大怒,一脚将魏忠贤踹翻在地,怒道:“狗奴才,说!”
  魏忠贤哭嚷道:“移宫之时,掌管后宫大权的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
  闻言,皇帝恍然大悟。是了是了,那会儿朕还没有登基,外朝一切事宜都由内阁跟东林党在大理,而内朝的一切权柄却统统落到了王安手里。而王安与西李娘娘又不对付,移宫之时不伺机报复才怪嘞。
  一念至此,皇帝起了杀心,便从书案边摸出那口绣春刀来,径直走出了乾清宫。“骆养性!骆养性!你给朕死出来。”
  “给朕备马!去司礼监,去找王安那条老狗!”
  暴怒的皇帝昏招频出,竟是命骆养性牵出一匹骏马来。皇帝翻身上马,便朝司礼监冲去,这可不得了,古代乘马比后世驾车可危险多了,没有学习过马术的冒然纵马,若是摔下来,不死也残废啊。吓得一众锦衣卫、太监上蹿下跳的冲过去护持左右,生怕皇帝出了什么岔子。
  听着殿外的鸡飞狗跳,跪倒在地的魏忠贤缓缓爬起身来,这一刻,他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泪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血的笑容。
  王安要完蛋了!
  从今天起,宫里咱家就再无敌手!再无威胁了——
  至于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王安所为已经不重要了。人活着真的需要真相吗?不!人们只需要他们相信的事实,哪怕是假的。
  再者说,大牢里那帮太监宫女大内侍卫早被一通严刑拷打,魏忠贤想让他们怎么招供,他们就如何招供,想要他们在哪儿签字画押,他们就只能乖乖的签字画押。
  “铁证如山”啊!
  亮他王安浑身长满了嘴,这会儿也说不清了。
  魏忠贤小心翼翼地走出乾清宫,他抬眸望着皇帝纵马远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抹得逞的弧度!
  司礼监并不在紫禁城内,或者说司礼监衙门并不在皇城的内城,而是在皇城的外城之内。皇帝一路跑到司礼监却发现王安并不在司礼监内,见状,皇帝更是怒火中烧,用马鞭鞭打了两个司礼监值日的太监泄愤后,皇帝又马不停蹄的朝仁寿宫跑去,临走前还撂下狠话,“速命王安来仁寿宫觐见!”
  骆养性等一群狗腿子着急忙慌的也折返回紫禁城,朝仁寿宫跑去,一边跑骆养性还一边环顾左右,询问道:“陛下这是咋了?咋急眼成这副模样?”
  一个太监双腿都快跑断了,便扯淡的抱怨道:“大概是青春期吧,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精力充沛的跟哈士奇似的。”
  骆养性翻翻白眼,又问了几个人这才知道原来是魏忠贤在皇帝面前进了王安的谗言。
  “什么?说王安欺凌西李、五殿下跟八公主?”
  骆养性暗自咂舌,这个罪名够王安死一万次的了。
  “这个魏忠贤还真敢网罗罪名啊!西李也就罢了,王公公向来厌恶西李妖妇,可是五殿下、八公主他怎敢不恭不敬?毕恭毕敬?王安忠诚了先帝爷一辈子,而五殿下、八公主正是先帝爷的血脉啊,是先帝爷生命的延续,他王安又怎敢以下犯上?”骆养性砸吧砸吧嘴,感慨道原来魏忠贤这个表面上人畜无害的胖老头,其实才是最不择手段,才是最心黑手辣的。
  魏忠贤不会像东林君子那样眼里容不得沙子,常年保持着战斗的姿态,给人以咄咄逼人之势。魏忠贤则恰恰相反,他常年陪伴在皇帝左右,如同一条老狗,温顺忠诚。可就当所有人对他失去防备,一位他的獠牙早已经老化脱落的时候,魏忠贤又会在一个最致命的关头,咬伤那人一口!
  老狗老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要见红的。
  骆养性悟透了这一点后,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子,嚷道:“妈蛋!这不会就是‘稳如一条老狗’典故的出处吧?”
  大内紫禁,仁寿殿慈庆宫。
  数月以来,第二次迁宫的皇五弟朱由检坐在殿外石阶上,眼神空洞的盯着不远处的一口青石水缸。哕鸾宫灾过后,朱由检的信仰再次崩塌了,上一次还是朱常洛打杀他的生母刘氏的时候。信仰这个东西,说起来很悬乎,做起来却能把人的鸡皮疙瘩都给震落一地。信仰是很难树立的,很小很小的时候,朱由检天然的信奉与亲近自己的父亲母亲,这种信仰源自于血缘与祖先崇拜。但是,这种信仰很快便破碎了——
  太子东宫——面色狰狞的父亲——四五个强壮的太监将母亲摁倒在地——好多大棒加身,母亲哭嚷的声音惊醒了午睡中的小朱由检——
  他看到母亲在哭泣,他看到父亲在狞笑,他看到王安在指挥太监们行刑!
  哭着哭着,母亲流血了,流着流着,母亲便死掉了——
  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年仅十岁的朱由检痛哭的闭上眼睛。小时候经历过的苦难,令他的心智颇为早熟,虽然身体尚未发育开,但心性部分上已经跟成年人无疑。记住,是部分上!
  忽然,朱由检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这令他警觉起来,从小他就是个没妈的孩子,习惯性的警觉曾经数次救过他,这一次他也信任了自己的判断。
  朱由检迅速从石阶上起身,躲到了宫殿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惊疑不定的朝外头观望。后宫之中谁敢纵马呢?不要命了?
  很快,答案揭晓了,原来是新任的皇帝陛下,是那个曾给过朱由检温暖,帮他第二次树立信仰,然后却又在登基之后,用一把大火将这一切无情夺回的男人。
  皇帝手里拎着绣春刀,急匆匆的冲进慈庆宫内,然后便撞见了面色惊恐的朱由检。
  “耶?你怎么躲在这儿?”
  皇帝见了弟弟有些惊喜的问道。
  可是皇帝的这抹笑意绽放在朱由检眼里却无异于一朵地狱之花。
  朱由检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他颤巍巍的抬手指着皇帝手中的绣春刀,问了句令皇帝心碎的话来:“大火没能吞噬我们,所以这回哥哥要亲自动手了吗?”
  皇帝心中五味杂陈的盯着朱由检,良久,他叹了口气道:“朕明白,朕都明白。但朕不去解释,时间会证明朕的清白。”话音落下,皇帝抬手落在朱由检的肩上,喝道:“无论你怎么敌视哥哥,但请你务必谨记,你我都是大明江山的守护者,你我血管里都流淌着太祖太宗的血脉!”顿了顿,皇帝又补充了一句,“从今天起,你可以到内阁转转。朕就不给你请老师了,你可亲往文华殿,向内阁群臣讨教!”
  这个事却是没有先例,不过在历史上却不新鲜。在清朝的时候,皇帝们废除了内阁制,将内阁的权能转移到南书房,而皇帝们为了培养下一代,也总爱令成年的皇子皇孙进入南书房处理政务,以作历练。
  皇帝蹲下来盯着年幼的弟弟,语重心长地讲道:“假如你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人,那么只有想方设法把自己变的强大,否则你早晚还是要被伤的体无完肤。没谁喜欢心痛的感觉,可咱们是皇族,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迎面八面来风!你是如此,朕更是如此。”话音落下,皇帝便不再理会这位未来的崇祯皇帝,径直冲进了慈庆宫。
  唤来西李跟皇八妹,皇帝将绣春刀搁在一旁,皇帝问道:“朕来问你们,当初从乾清宫移居哕鸾宫之时,你们可曾受过虐待?”
  闻言,西李面色一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沉痛的回忆。但是现如今的西李早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骄傲无比的女人。
  西李局促的笑道:“皇...皇爷,没...没有的事,都人(宫中对下人的统称)们都很顺从俺们娘仨。”
  皇帝奇怪的追问了句,“真的没有?这可跟魏忠贤禀报的不一致啊。”皇帝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就是那个王安!他到底有没有在移宫之时趁人之危,抢夺娘娘的财产?譬如先帝赏赐的金银首饰什么的?”
  西李苦笑道:“没有的事,皇爷多虑了。”
  皇帝阴沉着脸,有些不悦。他盯着西李一副拉裤裆里的难堪表情,心里自然瞧出来对方是有苦难言,可是你他娘的不说,还非要表现出来,那么朕到底是刨根问底儿嘞,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嘞?
  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做领导的也不容易——
  皇帝撇撇嘴,刚要安慰西李两句,然后等着王安上门对质。可就这时,朱由检缓缓地走了进来,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皇帝,道:“皇上,王安的确欺辱过俺们娘仨,娘亲刚刚之所以欺瞒皇上,是因为怕这件事捅出去之后,王安会打上门来,到时候遭罪的还是俺们娘三个。”
  闻言,皇帝愣住了,西李也呆住了。
  其实骑马跑上这么一遭,皇帝早过了那个冲动的热劲儿,现如今皇帝头脑清醒,已经逐渐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自然瞧出了这件事中的蹊跷,否则也不会跑来仁寿宫,找西李跟王安对质。假如皇帝朕的一味的听信了魏忠贤的话,皇帝只需要在司礼监等着王安,然后在王安回来的时候,一绣春刀砍了就是。
  正是因为皇帝不相信王安会做出欺凌西李三人的事来,这才登门拜访。或者说皇帝对于王安欺凌西李倒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但是对王安胆敢欺压皇五弟、皇八妹这样的事却是不敢轻易相信。
  皇五弟、皇八妹可没有得罪过皇帝,可没有在皇帝登基之前软禁过皇帝,再者说皇五弟日后是要长大成人,你王安现在报复,日后皇五弟可是要回来清算报仇的!王安可不傻,能够在宫里忙前忙后,护持先帝爷二十来年,就足以见得王安的心智远超水平线。再者说皇五弟、皇八妹毕竟是先帝的遗孤,先帝血脉,又是孩子,王安应该不会跟他们俩一般计较。所以说于情于理,王安都不大可能会欺压皇五弟、皇八妹。
  至于在西李失势的时候踩上两脚,这是宫廷斗争最长见的一幕了,皇帝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到。
  欺压西李跟连带着欺压皇五弟、皇八妹可是完全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两种性质的犯罪!若是前者,皇帝兴许还真就轻拿轻放,言语上惩戒一番也就罢了,可若是牵扯到先帝遗孤,皇帝的弟弟、妹妹,那么王安的罪过就足以论死了。
  正是基于这些猜测,再加上朱由检忽然跳出来声称王安的罪行,这才令皇帝错愕震惊。
  皇帝重新将绣春刀攒在手心,起身走到朱由检身前,缓缓开口问道:“真是王安,你没有看错?”
  朱由检眼皮突突的跳,他紧张的盯着皇帝手中的刀,支支吾吾的回答道:“臣弟...确信无疑!”
  皇帝失神的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朱由检的肩膀,大有深意的喟叹道:“不知不觉间,五弟也长大了呐。”话音落下,皇帝厉声喝道:“骆养性!”
  殿外候命的骆养性慌忙跑进宫来半跪在皇帝面前,皇帝将手中的绣春刀递到了骆养性手中,道:“王安已经不需要来了,去!执朕之刀与半路将他结果了吧。”
  闻言,骆养性浑身一颤,却是不敢赘言,接过绣春刀,领旨去了。
  转过身,皇帝盯着朱由检,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你想要的,哥哥都给你了。”说完,皇帝黯然神伤,神情落寞的的背负双手,走出了慈庆宫,皇帝没再翻身上马,而是牵着高头大马,缓缓地朝乾清宫走回去了。
  直到皇帝走了好远好远,朱由检才回过神来,直到此刻,朱由检才恍然发觉自己竟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不过好在这些冒险都是值得的!
  王安死期将至!
  朱由检兴奋的闭上了眼睛,往事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太子东宫——面色狰狞的父亲——四五个强壮的太监将母亲摁倒在地——好多大棒加身,母亲哭嚷的声音惊醒了午睡中的小朱由检——
  他看到母亲在哭泣,他看到父亲在狞笑,他看到王安在指挥太监们行刑!
  哭着哭着,母亲流血了,流着流着,母亲便死掉了——
  王安!王安!你该死!
  你该死啊王安!
  你为什么要夺走检儿的亲娘啊——
  另一边,王安得之了皇帝召见的旨意后,匆忙往仁寿宫这边赶来。他那遍布深宫的耳目早已经通过这种渠道将皇帝召见他的用意告知了他,所以王安一路上都提心吊胆,想着怎样才能躲过此次祸端。
  王安左思右想,也没有拿出个主意来。不过王安自负的认为皇帝不会把他怎样,毕竟,他又没把西李怎么着。西李又跟皇帝有过过节,皇帝估计巴不得西李吃尽苦头嘞。
  王安想啊,自己怎么着也是先帝爷的第一马仔,鞍前马后的在郑贵妃跟福王朱常洵的威胁下,保护了先帝爷二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先帝爷的情份上,皇帝也不会把他王安怎么着吧?
  退一万步不说!
  王安暗道:“退一万步不说,若非咱家机智,将皇爷从乾清宫中拯救出来,恐怕知道这会儿,皇爷还在西李的魔爪之中嘞。这个理儿,皇爷不会理不顺的!”
  想了一大圈,王安心神稍定,料定皇帝这回对自己会轻拿轻放。
  这人呢,怎么就不知道死期将至呢?
  忽然,深宫冰冷的石街上杀出一彪凶悍的锦衣卫,骆养性一个手势,锦衣卫便把王安几人团团围住。
  王安瞪大了眼睛,心中已有预感,可是他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自己将满腔热心,满腔的忠诚都献给了皇上,而皇上还会这么对他——
  “骆...骆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真是惊吓住咱家了,来,来,快把这刀斧都放下吧?”王安不住的给骆养性鞠躬哀求道。
  骆养性冷笑道:“王安,王安!”
  “想当年你是多么的威风八面?上头有先帝恩宠,外头有群臣支持,在宫中可谓是只手遮天,位比三公,可曾料到有今日?”
  骆养性看着年迈的王安惨白的脸色,心中煞是得意,他大声喝道:“尊皇上口谕,王安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不!我要面见皇爷,我要见皇爷!”
  王安绝望的嘶吼起来,他一双枯枝般的双手铁爪似的抓住骆养性的衣袖,狰狞的嚷道:“咱家无罪!我王安何罪之有?”
  骆养性被他扯住衣袖心中大怒,一脚将王安踹翻在地,同时朝左右怒吼道:“行刑!乱刀砍死!”
  “不——”
  王安怒吼一声,就要冲出包围。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连带着他那两三个心腹随从,一并被锦衣卫们乱刀分了尸。
  死后,王安一只怒睁着眼睛,他望着苍天,无力的长着嘴巴,想要向天老爷发问,可最终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红楼隐史》
  本书部分史观源自《红楼隐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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