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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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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命魏进忠起身侍奉,喝了碗茶水之后,他问道:“乾清宫之事,你可有什么主意吗?”闻言,魏进忠沉吟片刻后,答道:“西李骄纵!必除之而后快。先帝骤然崩殂,小爷根基未稳,切勿贸然同西李过招,以免玉石俱焚。还是让外朝同西李斗去吧,小爷只需沉住气,垂拱治之。”
  垂拱治之?
  哼!何为垂拱而治?《尚书·武成》云:“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讲求的是一种“无为而治”,说的是皇帝不乱作为,便盛世可期。本来这种政治思想在汉初六十年里,对中国休养生息,恢复国力起到过至关重要的作用,是有过相当良好的进步意义的。可是那是在黄老派执政的时候。
  后来儒家将黄老派这一套“无为而治”的说辞照搬了过去,可实质内容却被篡改了个面目全非。“垂拱而治”也成为了儒生儒臣们限制皇权的一个手段。
  当皇帝企图集权的时候,儒臣们就会跳出来,拿“垂拱而治”说事:陛下,你看古代明君谁谁谁,自己都不用干活工作,只需要将权力下放给百僚臣工,便天下大治,夜不闭户,道不拾遗云云,身为皇帝,只需要每天接受群臣的朝贺,祭祀祖宗天地,勤修德行仁政,外加多纳妃子,多生孩子即可。没必要跟太祖皇帝似的,将天下军政要务大包大揽过去,累都累死了云云。
  所以说,对于皇帝而言“垂拱而治”自强汉覆灭以后,便不再是一句溢美之词,而逐渐演变成了儒臣们限制皇权的糖衣炮弹。
  现在的朱由校晚上做梦都是乾纲独断,政由己出,所以当魏进忠让自己垂拱治之的话音落下,他的面色便阴沉了下去。
  但他并没有跟魏进忠多做计较,左右不过是个天子养的鹰犬罢了,能咬人,会咬人就足够了,脑子什么的,没有了才更好掌控不是?
  对于大多数皇帝而言,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远比身负经济之才,胸有中兴之志的能臣要更加讨喜。
  朱由校闭上了眼睛,嗅着慈宁宫内焚烧的檀香,静静的思索起自己的未来。
  两柱香的时间过后,王安还没有将骆思恭带进宫,可史继偕、沈飗、何宗彦、刘一燝、韩爌、朱国祚等东阁大学士兼内阁大臣便鱼贯进入了慈宁宫,纷纷跪倒在朱由校面前。这些个头发花白的老臣向朱由校痛陈利害,刚入阁没多久的朱国祚恳切地进言道:“太子殿下,骆思恭一个佞臣幸臣罢了,更何况殿下年幼,臣等唯恐殿下受其蛊惑,受其胁迫!轻则社稷危亡,重则殿下恐有性命之虞,万望殿下三思,逐前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出京!”
  朱由校冷眼看着这帮老大人,听了半晌,他总算画出了重点。这帮人所来,就是一句话:殿下驱逐西李,登基称帝一事,只需要依仗我等社稷股肱大臣即可,千万不要受了奸佞小人骆思恭的蛊惑蒙蔽。骆思恭这个家伙良心大大的坏!皇祖万历皇帝在位时,可没少蛊惑君上,折辱我们正直的百僚臣工!
  不过任由这帮老大人如何计较,如何痛陈利害,朱由校都是一句“孤知道了,诸位阁老请回吧。”他烦不胜烦的想要赶紧将这帮老家伙赶走,但是明代文臣的脖子是出了名的硬,犟驴一般,认死理。见朱由校不肯答应,便扬言一直跪下去。
  朱由校蹙眉,这帮老大人的岁数可都不小了,在明朝的官场上,受人尊重与否,可不完全出于你的才干是否出众,更大程度上,明代的官员是讲资历的,是论资排辈的!譬如如说一个天启元年的状元,出任了五品某官,可是他见了万历年间的士子,哪怕官职在五品以下,也要恭恭敬敬地执晚辈之礼。
  在这种重资历的大背景下,能够入阁的大臣,总归没有低于五十岁的吧?
  让杨涟、左光斗那样的小伙子一直跪下去,倒没什么,可是这帮老大人若是放任不管,他们还真能死跪,跪死!直至两眼一黑,口喷鲜血!脾气就是这么犟!
  若是朱由校放任不管,这事情传了出去,天下士林怎么看待这位储君?百僚臣工又怎么看待朱由校?
  敢虐待诸位海内声望日隆的阁老?
  你这还没即位呐,若是即位了那还了得?
  丫的,飘了不是?
  你是不是忘记了是谁将你抬到文渊阁,举行的“正东宫”典礼了是吧?
  老哥几个能把你捧上去,就能再把你踩下去!
  一念至此,朱由校连忙站起身来,就要去拉扯阁老门起身,但是这帮家伙倚老卖老惯了,又怎么会卖朱由校这个毫无根基,毫无声望的储君的面子?就连朱由校的老子都被他们玩的团团转,朱由校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朱由校面色铁青,道:“好吧,好吧。孤知道了,孤不见他了还不成吗?”
  见朱由校妥协,众位阁老先是一喜,然后得寸进尺的进言道:“为了防止骆思恭再有媚上之举,请殿下草诏,逐骆思恭与南都,以绝后患!”
  闻言,朱由校的面皮一抽,愤怒的几乎就要翻脸了。
  咬了咬牙,朱由校转过身去,背对着诸位阁老,面色扭曲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准奏!”
  待送走诸位阁老,朱由校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抬手将茶几的瓷碗掷于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混账!无耻!”朱由校涨红了脖子,怒喝道:“老而不死谓之贼!这群狗*娘养的!用人多欺负人少,用年老欺压年幼,真是恬不知耻。孤已经答应不召见骆思恭了还不够!他们竟然还要苦苦相逼,要孤驱逐骆思恭于南京!他们碾压了孤一次还不过瘾,还要转过头再羞辱一番!反了反了!”
  魏进忠连忙跪倒在地,哭泣的喊叫着,让朱由校息怒,保重龙体云云。
  朱由校冷哼一声,反而面色更加阴郁起来,他眼身阴鸷的自言自语道:“是谁走露了风声?这帮老家伙怎会这么迅速的得知消息?还顺顺利利的进入了孤的寝宫?戍卫宫禁的内卫都死绝了吗?”
  忽然,朱由校眯起眼睛,他想到了,必是王安无疑。
  这个王安从万历朝时便与东林党交集甚密,定是他在通风报信!
  “怪不得去了这么久也没将骆思恭召入宫中,想来王安压根就没出宫,而是直接去了内阁,将这群老头子们大发过来压我,真是可恨!”朱由校恨的牙痒痒,转过头,他又问魏进忠道:“还有现在锦衣卫头目是谁?为什么外臣可以随意进出大内?”
  魏进忠忙道:“先帝即位以后,便罢免了骆指挥使,改任了一个名叫刘桥的。”
  朱由校忙问道:“你知道这个刘桥的底细吗1?”
  魏进忠道:“只知道是东林党人举荐的。”
  哼!
  对于这一点,朱由校一点儿也不奇怪!
  毕竟,朱常洛即位以后,虽然短短不过一个月,但却是大肆提拔东林党人,几乎顷刻间“城头变幻大王旗”,万历末期叱咤风云的楚党、浙党、齐党顿时作鸟兽散,东林党在不到三十天的时间内,便达到了“众正盈朝”的高度。
  朱常洛的朝,其实就是东林党的朝。倒不是说朱常洛没有意识到东林党一家独大的危害,而是说他潜邸多年,一路都是依靠东林党在扶持,若是即位以后,不投桃报李,日后还有谁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干?再说了,他尚在人世的时候,威望很高,能够弹压得住东林党,即便是性命垂危的时刻,东林党人也不敢造次。只是朱常洛没有算到自己的阳寿竟然那么短,只做了一个月的天子,便去了。
  “东林党举荐的嘛...”朱由校面色阴郁的低语道。
  可能有很多读者下意识地觉得锦衣卫、东厂之类的,天生就是跟文官们不对付的,事实上,大多时候是这样,但也有不少锦衣卫头目或是东厂的头目甘心屈从于强势的文官集团,譬如三杨时期的锦衣卫跟东厂,譬如张居正时期的锦衣卫跟东厂。这两个时期,内阁几乎拥有皇帝一般的大权,锦衣卫跟东厂即使联合起来也不能跟内阁掰腕子,所以自然而然地就只能抱大腿,不敢造次,就连锦衣卫、东厂头目的任免,都要看内阁的脸色。
  毕竟,张居正可是有句名言:“我非相,乃摄也!”
  翻译过来,老张这句话就是:“老子这个内阁首辅,不是宰相,是摄政王!”
  既然内阁的权柄如此巨大,举荐一个锦衣卫头目,自然不在话下。
  “怪不得杨涟他们那么顺利的就闯宫来了,怪不得西李不是他们的对手,原来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这个朝廷的方方面面。那个犄角旮旯里都是他们的党羽,怪不得敢如此的肆无忌惮。”朱由校惨笑一声,眼里的怒火却是越发炽烈。
  “我非相,乃摄也!哼哼,你们这帮所谓的清流,都这副臭毛病,一朝得知,便尾巴恨不得翘到凌霄宝殿去。”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皇祖非要族张居正一家不可了!”
  朱由校渐渐挺直了胸膛,在他心里,一直以来都是同情张居正的,无他——张居正乃有明一来第一政治家!(朱元璋、朱棣不算)
  张居正的“万历新政”的确增强了国力,大明走上了中兴的道路,可惜,被万历皇帝一场夺权给毁了。当年秦孝惠王即位以后,也是杀了商君以集权,但他的高明之处在于——毁商君之躯,存商君之法。
  可惜,这一点儿,万历有些鼠目寸光了。
  朱由校冷笑道:“不让孤与骆思恭见面?那孤还就非见不可了。”
  话音落下,朱由校转身望向魏进忠,暗道:既然王安首鼠两端,不肯用命,那边只有派你去了。他刚要发话,让魏进忠择机混出皇城,找来骆思恭。却转念又是一想,现在整个大内遍布王安跟东林的耳目,魏进忠想要混出去,谈何容易?
  沉思片刻后,朱由校心生一计,便吩咐左右道:“复招王安至躬前侍驾。”
  一个太监领命退下后,朱由校朝魏进忠道:“等会儿孤替你拖住王安,你要抓住时机,溜出宫去,跟骆思恭取得联系,让他秘密入宫,预机务!”
  “是”
  朱由校点了点头,摆摆手让魏进忠退下。
  这个王安假如真的如朱由校预料中那般,对朱由校的命令阴奉阳违,没有出宫召见骆思恭而是偷偷跑去跟东林党人报信的话,那么他这会定是心虚的躲在角落里,不肯露面。不过,现在可不由得他不露面了。
  朱由校眯起眼睛,他现在面临的局面可谓是危机四伏,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他既要仰仗东林党人在朝堂之上的庞大影响力来对付西李跟郑贵妃的联盟,又需要千方百计地降低东林党人对朝堂的渗透,对自己的影响力与控制力。最为关键的是降低东林党人在大明两京、南北直隶、一十三省的崇高威望!
  先帝朱常洛就是被他们扶持上来的,如若再让他们扶持一个朱由校,那么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就再也没有能够制衡他们的政治势力了,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接连扶持两位帝皇?
  这将会大大强化东林党人所为“文曲星”下凡的谬论,东林党在天下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无疑将攀升至一个大明皇帝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又怎能令朱由校甘心?
  所以他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召见骆思恭,赋予他更大的权力,用来制衡东林党人。本来这个任务是应该交给魏忠贤来做的,可是朱由校这个二把刀“穿越者”,对明朝的历史并不是十分的精通,到现在为之也不知道谁是魏忠贤,所以只好重新启用骆思恭这员老将了。
  骆指挥使,尚能饭否?
  可别让孤失望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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