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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 B’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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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小子,你赌多少?”
  孙之獬指着朱由校的鼻子,轻蔑地叫嚷道。
  明代的士大夫可跟清朝的穷书生不一样,明初的几年倒还罢了,由于朱重八同志打小对贪官污吏的痛恨,所以“恨屋及乌”,对士大夫们的态度很恶劣,不但对贪腐零容忍,还制定了极为微薄的俸禄。但明中后期以来,随着明代商品经济的发展,特别是江南那边来的士大夫,那一不是腰缠万贯?究其原因,有三:一,明朝没有商税或者说商税制度早已过时;二,明中后期以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官商勾结相当严重。读书考功名可不是穷人能办的事,事实上,考功名是非常费钱的一件事。笔墨纸砚、私塾家教、赶考时的路费、住宿费、伙食费等等吧,都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就是中农、富农之家,养一二个学子,不出几年工夫,家产也给折腾个差不多了。
  当然,像海瑞那种寒门士子也不是没有,但所占的比率却是低的可怜。
  这种局面导致了一种困局————社会阶层固化!
  由于供养士子考功名,大都只有富农、大地主、富商大贾这个阶级的人可以负担的起,所以明朝中后期以来,当官的,大都是这个阶级的人,那么当然的这些充斥朝堂的官僚,只会保护他们这个阶级的利益。
  这个孙之獬便出身于山东省淄川县的地主家庭,山东这个地方从春秋战国时期就以“鱼盐之利”享誉华夏,千年以后的明代,虽然鱼盐之利大部分都被江南水乡跟江淮的盐商分润走了,但山东的渔获、私盐之利仍然是个不小的数字。而孙家就擅长此道。所以听朱由校提议赌一局,孙之獬非但不惧,反而心头大喜。这可是一个向众人展示他财力的好机会了。
  历史上的孙之獬是个政治投机份子,阉党得势,则趋附阉党,东林党的得势则趋附东林党。不过,自命清高的东林党人那里看得上有过阉党背景的孙之獬?后来,多尔衮同志得势,饱受排挤的孙之獬便巴巴的跑去给“我大清”当舔狗,还用心险恶的给多尔衮上了一个“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折子,间接导致了嘉定三屠等惨案的发生。
  孙之獬斜眼瞥了眼身后的十几个江南来的士大夫,心里知道这帮家伙都看不起自己,所以他有心卖弄,张口便朝朱由校喝道:“一局一万两银子,咋样?”
  “一万两?”
  “嘶~”
  附近围观的群众纷纷惊呼出声,都拿着一副不可思议的眼身望着孙之獬,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鄙夷者有之。
  听到众人的惊叹声,孙之獬高高的抬起头,面上的神色介乎于高傲与自得之间,显得颇为神气。
  朱由校瞧见这货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便心里不爽,他怒吼道:“乡巴佬,区区一万两就把你得意成这样?瞧瞧,尾巴都翘到凌霄宝殿了。本公子提议,一局十万两银子!”朱由校心中冷笑,娘嘞,整个大明江山都是我们老朱家的,我还怕给你赌钱吗?别说十万两,赌山、赌矿、赌城池,我都赌的起!
  “哇,十万两啊。”
  “真阔气,这笔钱都能在京师三环内买三十套房产了。”
  群众们议论纷纷,直言朱由校是个24K的败家子,富二代,土大款。
  孙之獬面色一变,冷喝道:“黄口小儿真不知羞。”话音落下,孙之獬从袖口内摸出几张江南印发的银票,合在一块,有一万五千两左右,他“啪”的一声,将银票排在几案上,怒道:“吹牛又不缴税,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你的十万两银票嘞?”
  朱由校瞥了眼几案上的银票,冷笑一声,朝李进忠喝道:“李进忠,把钱拿出来,给我亮瞎这个逼的钛合金狗眼!”
  身后的李进忠闻言,浑身一颤,腿腕子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嚷道:“爷儿,您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给您凑不出十万两来啊。”
  他的话音落下,孙之獬立刻仰面大笑道:“说来说去,原来你是个冒充大款的滚刀肉啊,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随着孙之懈的嘲讽,围观的群众亦是捧腹大笑,“真是个黄口小儿,我也是糊涂了,就这么一个小崽子,能拿得出手十万两?”
  “玛德,大过年的出来丢人现眼,真是家门不幸啊,也不知道那个府上的小崽子,真是笑死人了,没钱还硬充大款?怕是在家里被宠坏了。”
  “嘿,小崽子,你知道十万两的银票长啥样吗?也敢口吐狂言?”
  听着众人的冷嘲热讽,朱由校又羞又怒,朝李进忠怒骂道:“放屁,我是谁?怎么会连十万两银子都没有?”
  李进忠也委屈啊,也懵逼啊。他心说:有没有钱你心里还没点儿逼数吗?现在又不是太祖成祖朝,更不是仁宣之治时的鼎盛期,而是王朝没落期,别说你这个皇太孙了,就是你爹太子朱常洛,荷包里估计也没有十万两!
  李进忠能怎么办?做奴才的,他也跟朱由校解释不清啊,只能跪在雪地里哭泣。
  见状,朱由校老脸一红,不过他很快也逐渐醒悟过来。但也不能怪他孟浪,毕竟从穿越到现在,他都没使用过银子,在宫里各种吃穿用住,都是免费的;到了宫外则有骆养性、张世泽争先恐后地替他付钱。这种经历让他下意识地认为自个儿权势滔天,倍儿有钱,所以才会有刚刚的“豪言壮语”。
  “小子,别说十万两了,一万两,一千两,你可拿得出?”
  孙之獬有意难为朱由校,便开口刁难道。
  闻言,朱由校心虚的望向跪在地上的李进忠,李进忠面色一窘,连忙摇头。
  朱由校的面色有些挂不住了,他面色铁青的问道:“一百两总有吧?”
  李进忠连忙翻出银丝钱袋,数了数里头的散碎银子,嚷道:“爷,咱只有二十多两。”
  此言一出,孙之獬哈哈大笑,前仰后合,指着朱由校的鼻子嚷道:“你这个腌臜泼才,笑死我了,兜里只带着二十两散碎银子,也敢在京城里冒充富家公子骗吃骗喝?你想笑死在座的诸位吗?”
  朱由校的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跟彩虹似的,煞是好看。可荷包空空如也,他却也硬气不起来,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钱受之却是站了出来,朝孙之獬嚷道:“龙拂,兴许这位黄公子只是出来匆忙,忘带了银子呢?再者说有没有银子,跟才气没甚么干系吧?赌博嘛,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以我看,赌一万两,此乃坊间红眼赌徒所为,为士林所不齿。过年嘛,讨个喜庆,更宜陶冶情操,依我看,二十两足够了,再多,就是粗鄙赌徒行径,非是我辈清高读书人所为。”
  钱受之的这番话在情在理,话音落下,立即惹来满堂喝彩。
  那个为首的中年儒生,也是嚷道:“就是啊,龙拂,豪赌成性,一掷万金,岂是读书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有伤风化,着实不雅。”
  田弘遇也是跳出来嚷道:“是啊是啊,黄公子何许人也?此次出门定是忘带了银两。”
  孙之獬被扫了兴致,心里不爽,但面上却又恭敬的朝中年儒生跟钱受之道:“周大人跟钱兄教训的是,二十两就二十两吧,权当是给田姑娘出口恶气吧。小子,你先写,还是我先写?”
  朱由校面色铁青,瓮声瓮气地嚷道:“我来写上下联,你来写横批。”
  闻言,孙之獬面上的嘲讽之色,更浓烈了,“当真是不学无术的腌臜泼才。对对子向来是你出上联我出下联,或者你出下联我对上联,那里你一个人出全活了,让我补一个横批的?这不是找死吗?”孙之獬说的没错,较之于上下联,横批却是言简意赅,好写得很。
  此言一出,就连面上袒护朱由校的田弘遇跟钱受之都眉头一皱,暗道:这位爷,不会真是个二把刀,滚刀肉吧?
  朱由校默不作声,拎起毛笔在红纸上写下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孙之獬等人见了朱由校老鼠爬出来一般的字迹,不禁又笑出了眼泪,围观的群众也是哄堂大笑。朱由校不为所动,黑着一张脸,把对联写完后,递给了孙之獬。
  上联:二三四五下联:六七八九
  “哈哈哈,狗屁不通,狗屁不通,这算个什么东西?真是笑死人了。今年留在京师过年真是明智的选择啊,否则就与你这个滑稽的小丑错过了。哈哈哈哈。”
  孙之獬自己嘲讽还不觉得过瘾,然后还高高的举起红纸,让围观的群众也观摩观摩。封建年代奉行愚民政策,群众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文学水平?但见红纸上七歪八斜的字迹,便已是笑到捧腹了,纷纷嘲讽朱由校狗屁不通,“这也算对子?丢人现眼。”
  田弘遇心头一紧,他虽是个武夫千户,但由于常年巴结文官士大夫的需要,为了不被文官们鄙夷,他倒也读了几年书,更是将爱女田秀英培养成了江南一带有名的才女。所以当他读道:“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时,心都凉了。“这也算对联?十以内的数字都说不全乎,就这个水平,还不如我老田嘞。”田弘遇现在都有点儿替朱由校捏把汗了,不知道他该如何收场。
  钱受之初见这副对子时也是眉头一挑,不解其意,但是片刻后,猛然惊醒,连忙走到朱由校面前,拜倒道:“公子高才,请受钱谦益一拜。”
  见状,正在肆无忌惮嘲笑朱由校的孙之獬等人大吃一惊。孙之獬嚷道:“受之,你傻了吧?这也算对子?什么高才?你不会是看到他是富家公子,就趋炎附势了吧?忒没有风骨了。”
  钱受之钱谦益转身冷笑道:“龙拂,你当真瞧不出这对子的精妙之处?”
  孙之獬面色一变,连忙打量起这个对子。片刻后,孙之獬也醒悟过来,不禁面色惨白,额头上遍布了冷汗。“怎么会?怎么会?他一个....他一个膏粱子弟,怎会有如此才气?竟能想出这般精妙的对子!”被钱谦益一打岔,再瞧瞧孙之獬如丧考批的嘴脸,众人都感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便再次仔细的端详起朱由校的对子来。
  这时,田秀英忽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呀”了一声。
  田弘遇忙道:“怎得了?你也瞧出黄公子对子中的玄妙来了。”
  田秀英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道:“我明白了,‘二三四五’唯独缺少‘一’,‘六七八九’唯独没有‘十’,这可不就是缺‘一’(衣)少‘十’(食)吗?”
  闻言,田弘遇不明觉厉的嚷起来,道:“妙啊,黄公子这是在对龙拂刚刚的嘲讽做出反击嘞。‘嘿嘿,你不是嘲讽我冒充富家公子吗?那我就自黑一把又如何?’这才是真正的身出名门的公子哥才有的气度啊!”
  “缺衣少食?缺一少十!妙啊妙啊。”那个周姓的中年儒生也不禁击节赞叹道:“黄公子,不知道令尊是谁?竟然能调教出你这般的才子来,当真是了不起。在下周延儒。”
  朱由校撇撇嘴,“你真想知道我爹是谁?”
  周延儒笑道:“在下惭愧,不过也在京师任职多年,说出来,兴许我还认得你父亲嘞。”
  朱由校心里好笑道:“认识,认识,当然认识了!哪儿次见面,你不得对他磕头?”
  “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我自然告诉你我爹是谁。”
  朱由校淡淡的答道。
  闻言,周延儒面色一变,暗道:好狂妄的小子,也忒不尊重老夫了。
  见周延儒面露愠色,正不知道如何下台的孙之獬连忙跳上来,冲着朱由校厉声喝道:“臭小子,你知道周大人是谁吗?你如此没大没小,口出狂言,真是好没有教养。”
  朱由校心里不以为然的道:可不就是没有教养嘛,老爹朱常洛被老皇帝凉在慈宁宫十几年了,也没给他请个家教啥的,就更别提自己这个孙子了。至今也没有一二个老师进宫讲学,可不就是没家教嘛。“关你屁事!姓孙的,你到底出不出横批?本公子已经很谦让了,都没让你出下联或者上联,已经把难度给你降到最低了,你不会还对不出吧?”朱由校挥舞着拳头叫嚷道。
  孙之獬面色一抽,支支吾吾,老脸涨红。
  “输了吧?输了就把二十两银子拿来,别输了才气又输了人品。”
  朱由校冷笑道。
  孙之獬喝道:“放屁,我就不信这种狗屁对子能有谁给写出横批来,你要是写得出来,我给你四十两,你若是写不出,咱们就算平局可好?”
  闻言,大家都瞧出来孙之獬这是在强词夺理,便纷纷朝他投过去鄙夷的目光。
  朱由校撇撇嘴,喝道:“那这四十两本公子就笑纳了。”话音落下,朱由校再次提笔,笔走龙蛇。见状,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莫非这个黄公子真的有这份才思?能够给“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这种奇怪的对子写出横批?
  人群里的田秀英一双美眸之中,异彩连连,她出生在江南,那地界是明朝士子的孵化器,读书之风最重。从江南出身的女子,又有哪一个不倾慕有才华的公子的呢?
  写过之后,朱由校命李进忠拿着红纸传阅众人,只见红纸之上,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南北。
  孙之獬嗤之以鼻,喝道:“上下联皆是数字,横批却是方向,简直驴唇不对马嘴,狗屁不通,这局咱们算是打平了!再说了,横批哪有两个字的?”
  “就是就是,横批不都是四个字吗?”
  “唉,这个小公子写的上下联倒是别出心裁,可是这个横批着实不行,连字数这一关都过不了,这可是常识啊。”
  围观的群众们议论起来。
  就连田秀英的一双眼里也满是失望之色。这个...小贼,已经江郎才尽了不成?
  朱由校撇撇嘴,轻蔑地嚷道:“孙菜鸡,看不懂就看不懂呗,承认自己才疏学浅很难吗?”
  孙之獬跳脚:“放屁,你这本就是狗屁不通,我看的真切,诸位也看的真切,你休要混淆视听,无理横三分!”
  朱由校不再理他,而是对感观颇好的钱谦益嚷道:“这位钱公子,你可看得出其中玄妙?”
  钱谦益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道:“既然黄公子开口,那么小可就献丑了,替诸位讲解一番。”话音落下,钱谦益拿着写着“南北”二字的红纸,走到孙之獬面前道:“刚刚龙拂说这对子只有两个字,愚兄却是不敢苟同。”
  闻言,孙之獬夺过红纸,左右端详后,怒道:“装神弄鬼,本就是两个字。”
  钱谦益笑道:“不,其实是四个字。”
  “什么?四个字?”
  “在哪儿?我为什么没有瞧出来?”
  孙之獬瞪大了眼睛,惊叫道。
  钱谦益笑道:“这正是黄公子的高明之处啊。”话音未落,钱谦益又朝黄公子投去敬佩的眼神与恭敬的姿态。这大大的满足了朱由校的虚荣心,他心里对这个叫钱谦益的家伙,更有好感了。
  “龙拂,你刚刚也说了,黄公子在上下联写的是数字,横批是方向,这纸上只有南北两个方向,隐去了‘东西’两个,这与上联的‘二三四五’隐去‘一’,与下联的‘六七八九’隐去‘十’是一个道理,上下联与横批简直对仗的再工整不过了。”钱谦益又道:“上下联的隐喻是‘缺一少十’而横批只写南北,少了‘东西’,难道其中的意思,还要受之赘言吗?不就是————缺衣少食,没有东西嘛,这是黄公子在自嘲,也是在回敬你刚刚嘲讽人家没带银子在身,简直是高明极了。在下也对黄公子敬佩极了。”
  听他这么一讲解,围观的群众纷纷喝彩出声,都在夸奖朱由校的才思敏锐。
  孙之獬面如死灰,只要灰溜溜的从钱袋里摸出四十两银子,递给了李进忠。
  他不甘心的喝道:“再来一局!这次轮到我出对子了。”
  闻言,朱由校眉头一挑,暗叫不好。
  刚刚这个数字对联,是他以前在网上无意间看到的,因为风格迥异于寻常对子,所以记下了。若是真的比拼起真本事,十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朱由校,也比不了一个孙之獬啊,毕竟,在未来的天启二年,这家伙可是能够高中进士的家伙啊。
  朱由校心虚的嚷道:“还赌个屁!就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底,还好意思拿出来献丑?手下败将也敢言勇?”撂下狠话后,朱由校转身就走,逃也似的般。
  事出突然,直到朱由校走远,钱谦益才反应过来,懊恼的拍了拍脑壳儿,哎呀,怎么就忘了塞给小皇爷一张自己的名帖了呢?失策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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