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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田弘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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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朱由校与庞迪我神父相谈甚欢,但朱由校有一事不明,“老庞,你的那几个手下怎么穿着僧袍,你怎么也穿着儒生的服饰?你们基督教会的衣服怎么不穿?”
  庞迪我苦笑道:“入乡随俗嘛,这也是利玛窦神父订下的规矩!只有融入契丹,才能赢得契丹的民心,才能传教,传播上帝的福音。”
  “契丹?”
  “哦,我们是看了《马可波罗游记》才来到东方的,书上称呼明国为契丹,不过那会儿还是蒙古鞑子祸乱中原的年代。”
  庞迪我如实回答道。
  “事实上,利玛窦神父还在世的时候,他很得人们的喜爱,神父他交友广泛,除了普通信众,就连当时的叶阁老等人也与利玛窦神父是至交好友。”庞迪我道。
  “叶阁老?叶向高?”
  “正是。原本按照惯例,我辈传教士死后,不得安葬在明国境内,要被遣返澳门。但是经过叶阁老向大皇帝说情,大皇帝陛下特旨降恩,如此利玛窦神父才有幸被安葬在了京师西郊。”
  朱由校点了点头,就在大家进行亲切友好交谈的时候,一个身披袈裟,入乡随俗的京片子神父跑过来,向庞迪我讲道:“庞老爷,田大人一家又来了,现在正在教堂外候着勒。”
  闻言,庞迪我不悦的呵斥道:“说过多少次了,你我都是上帝的子民,一同沐浴上帝的福音,是兄弟姊妹,不可再称呼我为老爷了。”那个京片子却振振有词地嚷道:“老爷就是老爷,承蒙庞老爷慈悲,赏了我们一口饭吃,否则,像俺们这些人,早饿死街头了。”
  庞迪我有跟几人争辩了几句,却是难以转变几人的态度跟思想,只得作罢。“教堂又不是私人府邸,快快请田先生进来。”庞迪我无奈的吩咐道。
  朱由校看着无可奈何地庞迪我,轻笑道:“老庞,中国的民众不好糊弄吧?”
  庞迪我失落的叹息道:“中国哪儿都好,就是神仙太多,无论那一个神明,民众都敬重有加。唉,哪有这种道理?就拿我这几个神父来说吧,他们一边说着‘阿门’、‘哈利路亚’,可若是去了寺庙或者道观,八成又会改口,唱‘阿弥陀佛’跟‘无量天尊’!”
  “说的好,中国的民众就是信的神明太多,信所有神,也就是所有神都不信!”
  就在朱由校还没来得及搭腔的时候,门口突然走来一行人,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朝庞迪我拱了拱手,爽朗的笑道。
  庞迪我给两拨人介绍道:“田先生,这位是黄公子。黄公子,这位是扬州来的田先生。”
  中年汉子见朱由校等人气宇非凡,衣着华贵,不敢小觑,连忙拱手道:“在下田弘遇,扬州来的官差,见过几位公子。”
  田弘遇自报家门良久,却不见朱由校几个公子哥搭话茬,便奇怪的举眸望去,却是惊怒的发现,这几个小子都在盯着自己身后的宝贝女儿田秀英。好你们几个登徒子。田弘遇暗自攒紧拳头,千户出身的田弘遇瞪大了眼睛,大有一言不合,血溅五步的架势。
  话说之所以这帮公子哥目不转睛地盯着田弘遇随行的女儿,实在是应了一句“缘,妙不可言。”
  因为这个田秀英竟然就是他们几个在醉宵楼上,两次望见的那个漂亮小娘!
  “贼子!”
  瞅见几个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自个儿,田秀英恼怒地瞪了几人一眼后,躲在了田弘遇身后。
  田弘遇怒道:“诸位!今日之事若是不能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几位公子怕是走不出这南堂了。”话音落下,田弘遇随行的几个家奴纷纷亮出家伙什,这些田家的家奴,都是行伍出身,从军队里退下来以后,被田弘遇收留,一个个生的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瞧见这几个家奴亮出了棍棒,骆养性急了,他下意识地叫嚷道:“大胆!”
  听到骆养性的惊呼声,遍布京师,无处不在的锦衣卫探子们纷纷冒出头来,冲进了教堂。一时间,教堂里纷纷攘攘,挤进了数十名身着便服的锦衣卫哨探。这些家伙,可不是吃素的,手里的家伙更不是棍棒之流的可比的,而是隔着三丈远,都能察觉到寒气逼人的绣春刀!
  见骆养性振臂一呼,无恙无恙的便窜进来几十个人,田弘遇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自然立即意识到这几个公子哥的背景定是大的惊人,一时间,田弘遇骑虎难下,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庞迪我也是被吓了个面无血色,不过,他好歹也是远渡重洋来到中国的传教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迅速恢复镇定地庞迪我连忙打个圆场道:“黄公子,骆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想必是误会了。天主面前,咱们还是莫动刀枪,莫要见血啊。黄公子,您倒是说句话啊。”
  庞迪我深知,这场仗干起来干不起来,全在这个年纪虽小的,被几位公子哥尊称为黄公子的一句话了。
  朱由校站起身来,合上了折扇,他走到大汗淋漓,面色紧张的田弘遇面前笑道:“不知田大人现在官居何职?”
  “某现在在扬州那边做千总。”
  “千总,也就是正五品喽?”朱由校撇撇嘴,按照大明军官的等级:总兵、副将、参将、守备、千总、把总。这个千总算是个尉级军官。“你可知道就连二品、三品的大员,这北京城里都一抓一大把。”朱由校用一种威胁的口吻嚷道。
  田弘遇紧张的抱拳道:“恕下官眼拙,不知道公子是......”
  骆养性喝道:“黄公子,不必跟这帮乡巴佬,狗奴才费事,只要您动动嘴皮子,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真是不识抬举。俺们黄公子能看向你家小娘,也不知道你们家祖上积了多少德勒。”
  见几位公子哥口吐恶言,身边还被一帮锦衣卫持刀围住,田秀英怒道:“光天化日,你们怎么敢?难不成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
  朱由校眉头一挑,骆养性几个也是满脸的玩味意思。
  你在老朱家人面前讲王法?
  笑话?
  这王法还不是他们老朱家人订的!
  朱由校盯着小萝莉田秀英,问道:“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胆子挺大了,还敢跳出来。”
  田秀英怒道:“叫谁小孩儿呢?你不和我一样?”
  闻言,朱由校这才意识到自己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不由得尴尬的笑了笑。
  田弘遇连忙将田秀英护在身后,向朱由校求饶道:“公子恕罪,小女久在闺中,被宠溺坏了,言语冲撞了公子,恕罪恕罪。”
  见父亲为了自己如此低三下气去求一个小屁孩,田秀英都快委屈哭了,她尖叫道:“小贼,我不信你敢在京城里伤人,天理昭昭,天理昭昭。”
  见田秀英愤怒起来,活像一头母狮,朱由校咧嘴笑道:“妙极妙极,不愧是玩蹴鞠的女子,脾气果然泼辣,我喜欢。”
  田弘遇眼前一亮,忙道:“公子好眼力,竟然看出了小女擅长蹴鞠。”
  直到这时,朱由校才来得及给田弘遇解释,自己几人为何无礼的盯着田秀英看。当田弘遇听了几人的话后,连忙哈哈笑道:“是了是了,最近某的确在醉宵楼附近买了座宅子。原来是早有前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误会啊,公子。刚刚是田某鲁莽了,田某在此磕头认错。”
  田弘遇可不是文人士大夫,而是被文人士大夫们蔑称的“粗鄙武夫”。自打“土木堡之变”后,明朝自开国、靖难以来的武将勋贵阶层全军覆没,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文人士大夫出身的于谦于大爷,力挽狂澜,在北京城里打了场漂亮的防卫战,包围了朱明的江山,击退了蒙古部落的南侵。自从这两场著名战役以后,文人士大夫们可算是抓着把柄,对武将勋贵极尽诋毁之能事。明朝中后期以后,文臣武将的地位相差更为悬殊,甚至形成了高一级的武将要给低一级的文臣磕头的规矩。
  田弘遇在江南没少磕头,进京以后,各种找门路,磕的头就更多了。给朱由校几个明显来头极大的公子哥磕头,在他看来,无可厚非,甚至是题中应有之义。而朱由校几个,更是从小身居高位,给他们磕头的人多,他们磕头的人少,见田弘遇磕头,自是坦然接受。但是放到了田秀英眼里,却成了父亲田弘遇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向“黑恶势力”、“恶霸流氓”们低头认错。
  等田弘遇给朱由校磕完头,田秀英已经委屈的哭成了个泪人,心里头将朱由校几个恨死了。
  朱由校将一些放在眼里,但是只当她是个小屁孩,对于她的仇恨,浑不在意。
  朱由校爽快的扶起田弘遇,笑道:“好了好了,不打不相识嘛,既然大家都是老庞的朋友,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
  闻言,田弘遇深舒了口气,暗道:这个坎儿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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