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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龙低沉而又冗长地吼叫了一声，把目光移向犬妖。他眼中不再是满满的愤怒，而是多了份强烈的执着。
“大，大人，他朝这边看过来了。”小山鬼声音颤抖着，躲到犬妖身后，感到一丝恐惧。
犬妖依旧站在原地，一副镇定的样子令人厌恶，“废物。”他不敢分神，重重地骂了一句后立马举起符文，吟唱咒语。
“喂，人类，不想死吧?”蓝龙傲视着群妖，咧开嘴，从中溢出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在灯光下变得枯黄。
霖辰眯开眼，再一次垂下头昏迷。
犬妖松开手，符文飘浮在两手间，散发出强烈的光辉。
在蓝龙锐利的目光下犬妖的动作一览无遗，他口中积蓄的雾气也越来越浓厚。
每一秒开始变得寸步难行，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光芒再次扩张，照亮整个夜空，犬妖张合的嘴向内缩，即将咬出最后的字。
上下两排犬牙在蓝龙的眼中开始缓慢地合拢，时间刚刚好。
他猛地张大嘴，洁白的雾气如同潮水般涌出，以决堤之势，席卷小路，铺天盖地地掠向犬妖和后面的队伍。
只有一瞬间，满目都变得雪白，寒冷得无法动弹，仿佛连空气也被冻结了。
蓝龙顾不得胸口的疼痛，立马回头咬住霖辰的衣领，伸展开翅膀，爪子有力地蹬着地面，腾向夜空。一道蓝色的影子映在弯月中，洒下阵阵晶莹的冰尘，在银白色的光辉中愈加明亮。
霖辰感到冷风拂在脸上，缓缓睁开眼。明月在扇动的鳞翼下时而被遮住，时而显现。随着月光轻柔地飘下，他望向主见渺小的道路，一片寒霜中，燃气几团青色的火焰，在一点点跳动着。白色随之渐渐消逝。
指尖滴下一颗清凉的露珠，仿佛是月光凝汇而成的。
“谢……谢谢你……”霖辰看着苍茫的夜空，感受着在风中的一起一伏，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蓝龙嗤出一声鼻息，竭力扇动着翅膀，保持身体平衡。感到体力逐渐不支，他降低了飞行的高度。
阑珊的灯火彻底看不见了，一切变得格外宁静，就连夜风都不再发声。脚下，是一片如同烟雾的树林。
霖辰抬头，望着蓝龙的眼睛，里面的世界，比星空还要广阔，还要绚烂。
和他在一起，霖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跟随他的心跳。
蓝龙滑翔在树林上空，他也能感受到从嘴尖传来心灵的震动，在与他共鸣。静静地，就停留在这一刻，不会有颤抖，如同深秋时落霜的湖泊，不泛一点波澜。
月明，风清。
这种温馨持续不了多久，伤口的疼痛愈加清晰。
突然，翅膀上一阵剧烈的撕扯，就像被刀刃深深划过，蓝龙开始左右摇晃。他抖动着鳞翼，努力保持平衡，不料又一阵钻心的痛楚血淋淋地抨击着胸口。蓝龙再也支持不住，翅膀弯折，猛地坠落下去，嘴中依旧紧叼着霖辰。
“你怎么了!”霖辰望着疾速接近的林冠，回头注视蓝龙扭曲的表情。
同样紧盯将至的树梢，蓝龙忍受着迅速反转身体，将覆盖满坚鳞的背部朝下，将霖辰叼在柔软的腹部上。
“咔，咔……沙沙沙……”带着树枝被折断和与树叶摩擦的声音，蓝色的身影淹没在墨绿的刀山中。
泥土上传来沉闷的巨响，周围的草全被压弯了。
霖辰滚落到地上，只是简单地摔了一跤。他来不及站起，只是焦急地爬到蓝龙旁，毫不犹豫地将双手按在蓝龙损伤的背脊上，眼中再次湿润，“你有没有事啊！”
本来就遍体鳞伤的身体又添加了新伤痛，蓝龙无力地躺在地上，连翅膀都无法收拢。从他的口中吐出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低沉的声音也虚弱地颤抖起来：“走吧，我不欠你了。”
“为什么?”霖辰激动起来，泪珠开始打转，“你欠我什么了值得这样做?”
“人类还真是愚蠢……”蓝龙贴在地面上，看着霖辰闪烁的眼睛，泥土的气息格外清新，嘴已经很难张开了，“想让我死得安宁点就快点滚……”
“死”这个字，如同霖辰身上的一根芒刺。从小到大，他最害怕生命的逝去，虽然这只是模糊的概念，但每当看见落地的蝴蝶，都会感伤许久。他热爱其他的生命甚至胜于自己，从来没有后悔为街边的流浪猫承受欺辱。
“不要!”霖辰嘶吼着自己最真实的内心。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这和只蓝龙有着至深的情感，以至于可以呼唤得如此直接，如此亲切。“求求你，不要死……”
蓝龙停顿着，嘴角仿佛微微地笑了，但又很快沉下来，“区区的人类……你求我也没用，哪怕把你血液里全部的灵力给我也不够维持生命……”胸口又是一阵剧痛，蓝龙咬咬牙，强忍着说：“我的尸体招来其他妖你也别想活，给我快点滚!”
“不!”霖辰哭喊着，就像一个任性的小孩。他把脸贴到蓝龙身上，泪水顺着鳞片间的缝隙滑落，“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还有我的父母，不知道被带去哪里……每次都这样，只剩下我一个有什么意义！”
蓝龙已经奄奄一息，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不要！我不要你死！”霖辰从来没有哭得这样惨烈过，身边的这是蓝龙似乎就是他即将坍塌的世界，他不甘愿就这样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珍视的痕迹成为抹去的记忆。拖着泥土，他爬到蓝龙的头边，小心翼翼搂住那脆弱的脖颈。
晚风的悲号中，唯一流淌的，只有泪水。
仿佛还能听到凝露的声音。
“对了，血！”霖辰从悲伤中惊动，揉了揉眼睛。
“一定要撑下去，”霖辰轻推这蓝龙的头，“只要我把我的血给你，你就有灵力了对不对？你就能活下去了对不对？”
蓝龙没有回答。
霖辰用力掰开蓝龙的嘴，一只手托着上颚，“一定，要撑下去！”他将另一只手伸进蓝龙的口中，来不及有任何犹豫，手腕在锋利的牙齿上被深深划开，一股鲜红的血液流下，溢满整张嘴，顺着舌头流入喉咙。
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被不断抽走，霖辰的脑袋开始晕眩，但目光依旧凝结在蓝龙紧闭的双眼上，“求求你，一定要睁开。”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他不知道要保持这个动作多久。
有一股浓稠的灵力注入身体，强大而又熟悉，让蓝龙意想不到。只需要再一点，就足够了。
血液如清澈的泉水般涌入，不加节制。
力量远远足够了。蓝龙睁开眼，看着霖辰昏昏欲厥的面容没有一丝红润。这对于他弱小的身体来说已经超过了承受范围。
蓝龙从喉咙中轻柔地呼出一口气，凝结在霖辰手腕的伤口上。白霜闪烁这洁净的光辉，血并没有渗透出来。
这股直接的灵力让蓝龙恢复异常得快，他把头移开，注视倒在面前的霖辰，“傻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你……不也一样……吗……”霖辰瘫倒在地上，虚弱地笑了。
他真的，很开心……看着澄澈的眼眸，蓝龙能找到隐藏在乌云深处的星光。
“既然这样——”蓝龙将身体移到霖辰旁，俯下头，目光如同月色般缓缓倾泻。他用伸出指爪，在霖辰眼前的泥土上刻划着，写下扭曲的两个字，“霜，辰。你呢？”
霖辰感受着蓝龙近在咫尺的呼吸，心跳开始加速，嘴角的笑容愈加天真。他颤抖地伸出手，把“目”抹掉，一笔一划地擦拭着，“霖……辰……”
“吼。”蓝龙把爪子放到嘴里，啃咬了一会，紧接着继续低头。他和霖辰脸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霖辰的眼睛开始越闭越紧。
十分奇妙的感觉。一个粗糙却又温柔的物体贴在了嘴唇上，用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双唇张开，霖辰能感觉到嘴角咸涩的味道。这股味道味愈渐浓烈，随着温热的液体在口中流动。是血。
霖辰想要挣扎，却无力动弹，蓝龙的爪子也紧紧压制住了他。直到快要断气的时候，不得不将血液咽下。
蓝龙移开头，深吸一口气。
风拂过两者尴尬的眼神间。
霖辰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不知所措，但能明显感受到体力的恢复。他像个受宠若惊的小孩子呆滞地看着蓝龙。蓝龙正张合着嘴，碎念着一串咒语。
“那，那个……”在蓝龙深邃的目光下，霖辰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端正。
“以吾与汝之血，誓之以生命。龙谕戊辰，血契。”
一团红色的光芒照亮在他们之间，如同旭日般灿烂，温暖，能将两者的心灵交融在一起。
许久后消散，只剩下一人一龙四目相对，感受着彼此眼中的光芒。不用任何语言表达，也没有任何词汇可以形容此时的永恒，只需要牢牢地锁在记忆中。
月偏西，夜已深。
霖辰紧挨在蓝龙柔软的身体上，蓝龙弯曲着身子，盘起尾巴，将他保护在中间。
今晚很满，就这么，睡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