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未来

　　一处牢中，冥悦一动不动地趴在地板上。
　　天花板渗出的水，冰冷且污秽，正时刻不停地如毒药般侵蚀着他的身体。
　　饥饿好似孤魂野鬼，不断地吸食着他的精力与生命。
　　这里几乎没有光，更不会有食物，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了多少天，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估计就真的会变成只孤魂野鬼了！
　　但他更没有什么办法，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东西砸在了他头上，他才死气沉沉地睁开眼睛，不过眼里没有一丝生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块石头。
　　平常少年只能看见污浊的水，墙上绿油油的青苔和困着他的石墙与石门，但现在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像骷髅的人。
　　还有这人正递给他的，在他看来，即使是在昏黑的水牢里依旧白白净净的馒头。
　　馒头当然是脏的，这水牢里不会有干净的东西。这馒头看起来就好像被人扔在了烂水沟里，再用脚踩了几下。
　　连狗都不吃！
　　但冥悦却仿佛不知道这些，只觉得那馒头上有种无法言语的诱惑力，他突然有了力气，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力气！
　　“咔咔。”骷髅眼睛里发着光，他笑了一下，笑声就像骨头被折断时发出的声音。
　　冥悦只有十二岁，他本该害怕这不人不鬼的骷髅。但他现在只看得见馒头，鼻子只闻得到馒头热腾腾的香气。
　　馒头当然也是冷冰冰的，更别说香气，估计闻起来不比粪坑里的石头好多少，而且保证硬得也跟块石头差不多。
　　只听“碰”的一声，冥悦突然从地上弹起，扑向了骷髅手里的馒头。
　　骷髅原本是将馒头递给他的，却又突然把馒头扔了出去。因为这少年根本没打算用手接，而是直接咬了过来。
　　馒头改变了位置，冥悦自然也改变了位置，馒头刚要沾到地上的污水时，冥悦已用嘴咬住了馒头。
　　他只一口下去，又冷又硬的馒头便被他吞了一半。随后他像发了疯一般，将另一半馒头丢在污水里，跑到角落呕吐起来。
　　一个饿了不知道多久的人，除了刚吃下去的东西和一直在肚子里的苦水，便再吐不出其他东西。
　　但少年除了吐出还未消化的半个馒头和苦水外，还吐出了一些绿油油的东西。
　　这些绿油油的东西正是墙上的青苔，绿色中还混杂着些许黑色，可能是石头。
　　冥悦吐了一会，而后又跑去把污水里的半个馒头捡起来吃掉，才终于消停下来。
　　假如有人在这时看见了这少年，一定会遍体生寒。
　　因为经历了这些，这少年原本空洞的眼里非但没有半点绝望颓废，反而燃起了一团火，一团可以吞没一切苦难的火！
　　骷髅看着少年眼里的火焰，骄傲地笑了，仿佛一位父亲看见了自己优秀的孩子，又或者像一位老人在看着曾经如龙似虎的自己。
　　少年也盯着骷髅，他很奇怪，奇怪为什么自己不害怕这骨瘦如柴，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人。
　　“你到底是人是鬼？”
　　这句话是他们两个同时问的。
　　“咔咔咔咔。”骷髅笑了，仿佛很听到了一个笑话。
　　“不是人难道是鬼？”
　　这句话是他们两个同时回答的。
　　“你看起来就像个骨头架子。”冥悦说着，笑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半夜乱晃，把老混蛋的老婆女儿都给吓疯了，才被关进这破地方的？”
　　“咔咔咔，你呢，是不是把老混蛋的老婆女儿都给嘿咻了？”骷髅好像对于骂所谓的“老混蛋”非常热衷。
　　“老混蛋的老婆女儿估计跟他自己长得差不多，我可没那么重的口味！”冥悦一本正经地说着。
　　“说的有道理！这样看来，如果我半夜遇见老混蛋的老婆女儿，估计要被吓成疯子！”骷髅点着头，也一本正经地思索道。
　　两人对视一眼，又大笑起来。
　　世界上有些人一但相遇，就马上会亲如兄弟朋友，但……
　　“我们不是朋友？”冥悦突然问。
　　“永远不是！”骷髅道。
　　“我不懂。”
　　“你会懂的。”
　　冥悦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突然道：“你当然不是被抓进来的。”
　　“绝不是。”
　　“你来找我？”
　　“显然如此。”
　　“我突然不明白了，真的不明白。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骷髅神秘地笑了笑，道：“做个交易。”
　　“交易？”
　　“我用一样东西换你的一段过去，一段被你遗忘的过去。”
　　冥悦眼神一凝，道：“我的身世？”
　　“嗯。”
　　冥悦似乎变得有些愤怒，道：“你用什么来换？有什么能换得了我的过去？”
　　骷髅自信地望着他，突然大声道：“未来！我用未来跟你换，用你的未来！”
　　冥悦呆了一下，喃喃道：“过去换未来？”
　　“没错！”
　　“你有我的未来？我的未来在哪！？”
　　“在外面的世界，那道石门外面。”
　　骷髅说罢，一挥手，重达千钧的水铁石轰然崩塌成碎末。
　　冥悦静静地看着骷髅，随后又看了看墙上的青苔，轻轻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许久，他突然睁开眼，目光中透着坚定，迈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
　　“好，成交！我去取未来，过去你随时来拿！”
　　骷髅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也是轻轻一声叹息，摇了摇头，手一抓，原本破碎一地的石门瞬间复原。
　　这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甚至比之前更加阴森。
　　骷髅眼里散发着阴森的光，慢慢躺在了冥悦最开始躺的地方，任由污水烂泥将自己掩埋。
　　……
　　一走出令人窒息的牢房，便是一条需要人弯着腰才能前进的黄泥甬道。
　　无数的虫子混着黄泥不停落在冥悦身上，在他衣里衣外乱爬。
　　这让他感觉很难受，可一想到那污秽的水牢与混着碎石渣的青苔，便觉得就算是丑陋的虫子也是美好的。
　　所幸不一会，他就爬到了甬道尽头，看见了久违的光——透过木板漏下的几缕阳光。
　　木板没有被东西压着，更没有上锁，所以冥悦轻轻一推，就把木板推开了。
　　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却不禁有些发呆，任他怎么猜，也猜不到，这水牢的出入口，竟是位女子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