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

　　彻骨的凉意。
　　顾依的脑子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像走马灯一样回顾着自己的过去，平平无奇的少年时代，乏味的青春还有碌碌无为的青年生活。
　　最后还是迫于父母的压力，才从城市里回到乡下做了个普通的小村官，搞起了养殖业，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脑子逐渐变得混沌起来，我怎么不会游泳了？怎么撑不起自己游动？好累...是谁抓住了我的袖子？！好累，快醒来吧，顾依。
　　顾依睁开眼时，已经到了晚上。刚刚睁眼还有些模糊，昏黄的蜡烛灯光下，勉强能瞧见一个人影在自己身边。
　　“阿隽，阿隽...”顾依抓住他的手腕，对方并不回答，而是淡淡的抽开了手。
　　“我渴了。”顾依并未察觉哪里不对，而是眯着眼睛嚷嚷。
　　那人影半晌没动，又过了一会，起身到了一碗水递给顾依。
　　顾依接过猛灌了一口，才神智晴明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瞧出来坐在床边的孩子，是南风。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了起来。南风见顾依转醒了，就默默离开到门槛上坐着，只留下顾依一个人默默打量这个屋子。
　　是很穷的人家。四面墙壁都是黄土的，屋子中央摆了一张四四方方的老桌子，矮的很，凳子也只有两条，大约只坐得下四个人。顾依身上盖的棉被也破了絮，被面洗的发白，仅有的一个木柜子上摆了几只碗，还有一只是完好的，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顾依心中疑惑，于是起身穿了鞋子走到门口南风身边坐下。
　　“你如何找到我的？”
　　“这是哪里？”
　　“你瞧见阿隽和青青了没有？”
　　“可还有其他人住在这儿？”
　　“你若是不会写字，就点头摇头？”
　　......
　　南风虽是个哑巴，却不至于连摇头都不会，如今像个老僧入定一般，望着远方发呆，完全不理会顾依。顾依叹了一口气——她知他心里有怨。
　　许是因为顾依的动静，旁边凉棚里倏地钻出来两个半大的孩子。
　　“你不要问这个小哑巴了，”那大些的孩子说道。“是我们将你从河边捡回来的，我们救了你一命，但也不是白救的。”半大的孩子讲起生意来倒是头头是道。
　　“既然如此，说说你的条件？”顾依同这样的孩子谈生意，倒是头一遭。
　　“这样的条件我猜想你醒来势必不得答应，如今我已经将你和你这个哑巴卖了，明儿你们就去城里的温家上工。”
　　“。。。？？？！！！”
　　顾依一时惊的说不出话。
　　“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救了你一命，是你的恩人，你拿几年工期换点银子报答我也是应该的。我本也想做好人，只是不卖你们，我同我妹妹就要饿死，我做不了大善人，只能这样，明儿我和我妹妹押着你们去温家，我们就离开这里了。这小哑巴是早就同意了的，他若是不答应，你也早被我们扔河边了，说不得他也是你的一个恩人，你日后做工再报答他罢。”
　　顾依飞速理解了他的话，看了一眼门槛上的南风，最后艰难的问了几个问题。
　　“你将我们买了几年？”
　　“不多不少，十年。不过你们放心，温家是城里最有钱的人家，你们去了虽没有工钱，却也多少饿不死冻不着。”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晏州，我是在清江边上捡到你们的，想必你们是从上游京都周遭落水漂来的。”
　　“若是我可以拿出更多的钱，你能放了我们么？”
　　“你休要拿这样的谎话诓我，你们浑身上下连块完整的衣裳都不见，还真能是什么京都的世家子弟不成？肯定是两个乞丐罢了，你们的卖身契已经签了，改不了的。”
　　。。。顾依一时哑口无言，她还真说不出自己的出身如何，祝隽啊祝隽，你怎么不同你姐姐说清楚再跳！
　　“那你们可在我们周围看见别的什么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同我差不多，男孩儿再矮上半掌。”
　　“哪有那些个乞丐给我捡去？若是四个就好了，说不得也能买个八十两工钱。”
　　顾依彻底泄气了，祝隽和杨青青下落不明，自己和南风又被绊住了手脚！真真是天要亡我！
　　“你们莫要想着逃，去做长工总比你们从前乞讨要好些，今儿就歇息罢，明天鸡鸣我们就出发去城里，好赶上开城门。这屋子我也让给你们住，我这样善的恩公，再找不出了。”那孩子瞧见顾依泄气了，也只当她默认了，于是交代一番就拉着妹妹再进了凉棚。
　　顾依见他们走了，于是又坐回南风身边。
　　“我知你心里有怨，我们都欠你姐姐一条命，只是你姐姐将你交给我了，如今我就是你姐姐，你是生气也罢，哭闹也罢，却不能不理我。我再告诉你听，我如今被水泡的记性不好，我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京城哪家的，找不到祝隽我们只能被留在晏州，但是我顾依断不会叫你一直做长工，哑巴也要治，只一点你要记着，你及冠之前，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
　　顾依明明白白的说了些心里话，南风也真听了进去，盯着顾依半晌，拉起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