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夫夫山

　　叶天站在九灵峰一边的悬崖上，伸着脑袋往下看去。花脸在后面四条腿仍然有些站不稳，马儿瞪大眼睛，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跑过来的一条路。两座山峰之间的吊桥，现在只剩下两边的粗木桩和一小段绳索。
　　叶天回头骂道：“都怪你！行李全掉下去了！如果天黑之前找不到吃的，我把你的一条腿砍下来！”
　　马儿一脸的无辜，扑棱两声怒瞪着小主人。叶天看到还在发抖的马腿，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逗你的，只要青锋剑还在，剩下的行李都无所谓。”
　　这是爷爷留给他的遗物。看着手里的一柄青锋剑，望着北方远在天边的群山。回想起在夫夫山上跟爷爷一起过的那些日子，叶天轻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伤。
　　一百年前——人魔大战结束的时候，魔族退回他们的魔域，却留下了很多凶残嗜血的魔族异兽。叶天和爷爷生活的夫夫山里到处都是这些怪物，除了爷孙俩人，根本没有其他人居住。
　　小时候，叶天以为这一座山是世界的全部。人类只有爷爷和自己两个，除外都是山上那些不会说话的怪物。叶天那时候分不清楚——人类世界的动物和来之魔域的怪兽有什么区别。在他眼里，那些都是脑子很笨的畜生，也都是可以吃的肉。小叶天是山中大王，不管是魔兽还是其他动物，都怕这个胡闹无底限的人类孩子。而且他身后还有一个老头，身上有着只有魔族才能感觉得到的杀气。
　　与那些魔物不同，叶天眼里的爷爷是个脾气很好的老人——和蔼、善良、学识渊博。只是做的事情有些古怪，他喜欢到山上抓来几个魔兽，关在笼子里，几天后又放回去。久而久之，那些魔物都习以为常，不用去抓也会自己跑到叶天家里混吃混喝。
　　那些魔兽当中，叶天很喜欢两脚走路的魔猿，认为那东西的长相跟自己最为接近。他吃饱睡足之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满山追着魔猿跑。
　　五岁的时候，甚至从山上抱过来一只魔猿的幼崽，说将来长大要娶它做老婆。
　　爷爷哈哈大笑，说道：“那可是公的，再去抓个母猿回来。”
　　叶天挠头，表示不解，问道：“公的？这很重要吗？”
　　看着脸蛋脏兮兮的小叶天，还有在旁边盯着生牛肉流口水的小魔猿，爷爷感觉还真有点像兄弟俩。从那件事以后，爷爷怕叶天会变成一个森林里的野孩子，便开始教叶天读书写字。渐渐地，孩子懂了一些人类世界的大概秩序。他知道了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都住在一个叫城市的地方。城市里每一个房子都是一个家。家里住着一对男女，还有他们的孩子。
　　叶天问爷爷：“女人跟山上的母猿长得差不多吗？”
　　爷爷笑道：“傻孩子，不用着急。等你长大了，会娶到一个漂亮的老婆。”
　　叶天却说：“我不是想娶老婆，只是……想知道妈妈长什么样。”
　　爷爷没有说话，笑着摸了摸叶天的脑袋。老人向着南方长叹一口气。
　　沉默许久之后，老人对叶天说道：“你的父母都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坏人都会怕他们……”爷爷停了一会，呵呵笑得有些无奈，继续说道：“好人也怕你爹。”
　　老人抱紧小叶天，说道：“你的父母都是强者，拥有让人嫉妒的力量。正因为如此，太多太多的人怕他们，也恨他们。”
　　叶天听不懂爷爷在说什么，趴在怀里长长打了个哈欠。
　　十岁之后，叶天最喜欢听爷爷给他讲江湖故事，老人添油加醋的描述里，江湖是无比浪漫，刺激非凡的地方。代表正义的大侠为民除害，消灭世间邪恶。不过，有一件事情叶天不明白。那就是——邪恶和正义应该怎么区分？
　　爷爷解释说：“山上凶狠的魔猿是邪恶的，可怜的小兔小鹿是善良的。保护它们是正义的。”
　　叶天还是不太明白，反问：“可是……我也吃兔子啊。而且我以前抓来的那只母猿对我挺好的。”
　　爷爷敲了敲叶天的脑袋，说道：“不许你再提那只猩猩！而且我告诉过你，那是公的！”
　　叶天耸耸肩，也没在纠结这个问题。他觉得人也好，兽也罢，都是饿了就得去猎杀。想活下来，就得比对手更凶猛，实在不行再逃命。
　　区分正邪重要的是看结果——打赢了的就是正义，被杀的就是邪恶，善良的只会逃命。
　　能领悟到这么深奥的道理，叶天觉得自己肯定是个天才。爷爷听着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反对。
　　老人淡淡地说道：“等你长大了，我带你去城里住。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真的吗？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等你能做到在人群里装得像个正常人的时候……”
　　有时候，爷爷喜欢说一些莫名难懂的话。叶天听得云里雾里，他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人类小孩，这还用得着装吗？这时候的叶天，还不知道自己是人类的身体里藏着魔族力量的小怪物。不过听到能去城里住，叶天还是很高兴。
　　爷爷在山上吸入了太多的魔气，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要带叶天去城里住的许诺最终也没能完成。半年前，年迈的爷爷因病去世，叶天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爷爷临终前交给叶天一柄青锋剑，让他去大俞国的国都——阳城，找伏魔会的舵主。说看见这柄剑伏魔会一定会收留叶天，并且还会教他功夫。
　　伤心的叶天浑浑噩噩地在山上过了好几个月。一个月前，叶天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后，从家里走出来，一把火烧了整个房子。
　　火光照着叶天红扑扑的脸蛋。他大声喊道：“爷爷！我走了！我要做江湖里的大英雄！”
　　叶天最终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向着豫州出发。他要做一个江湖豪侠，他要住在人类的城市，他要找一个漂亮的女人做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