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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是死一样的沉寂。江春水盯着距离她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他长了一张高冷又英俊的面孔，每根头发丝都写满了“正经”两个字，单看外表，实在是没办法跟“喜欢别人拍马屁”这个属性联系到一起去。
但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表示他确实喜欢这种事。
沈令燃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很漂亮的弧度，然后又很快抬起眼皮看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觉得呢？”
江春水觉得，这应该是一道送命题。
于是，她眼观鼻鼻观心地摇了摇头，然后重新拿着笔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说：“老板我错了，我好好写检讨书。”
沈令燃这才回过头，继续处理自己手边的工作。
等到她昧着良心无所不用其极地把沈令燃夸得地上仅有天下无双之后，沈令燃才把她放出来。
办公室的门缓缓阖上，江春水站在门口，看着同样一脸忐忑的于明，突然有一种小鸡仔瞧见老母鸡的心酸感。
执行长估计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提前离开了，只剩下于明在这里等着她。
江春水眼眶有些酸，喊了一声：“于哥！”
于明看到她胳膊腿齐全地出来之后，也十分欣慰地问她：“没事儿了吧小江？”
江春水点了点头，然后说：“这周没事了，但是老板说让我下周末自己来这里。”
于明疑惑。
江春水解释道：“我今天的表现老板还是有点不满意，他让我周末再来。”
说完，她就觉得一通心酸。
江春水决定去学校的图书馆里翻翻各种写作工具书，连写两千字的马屁检讨，她那不算丰富的词汇素材库已经不够用了。
要说这人啊，总得有点什么毛病。
就像很多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一样，要不然就是胃病、要不然就是神经病、要不然就是偏执狂、要不然就……好像没点什么稀奇古怪的毛病，都不好意思当总裁了。
而他们这位大老板更是有意思，就喜欢别人拍马屁。江春水估计着，沈令燃应该是觉得，把这些彩虹屁直接说出来羞耻度太高，所以才非要让别人写成小论文给他看才行。
但是，江春水没把“写检讨”这件事说明白，这就导致关延和于明两个人的表情瞬间就微妙了起来。
关延在起锐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而于明又是亲眼见证着直播行业的兴盛，对于江春水这种含混其词的说法，两个人瞬间就脑补了十万字的脖子以下不可描述。
于明带了江春水小半年，如果不算这次的意外，这姑娘一直都挺给他省心的，而她长得也漂亮，又招人疼，于明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问她：“小江啊，你要是周末没时间来，可以不来的。”
说到底，江春水还是个学生，而且看起来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现在离开起锐，也可以签别的公司。比如思华公司就不错，虽然比不过起锐，但是在小荧幕领域里，思华的能力甚至可以和起锐并驾齐驱。
江春水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深意，于是便按照字面的意思如常回应道：“我高考结束了呀，每天都我有时间的。”她挠了挠头，然后继续对于明说，“我自己来就好了，于哥你可以正常休息。”
于明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关延一个眼神制止了。
关延办公桌上的传呼铃突然响了，于是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于明，又看了一眼江春水，然后就进了总裁办公室。
江春水跟着于明回到了星典，打了个卡之后，就回学校了。
高考结束之后，江春水的时间就稍微松了一些，白天也有时间去做一些兼职。但是作为星典TV的签约主播，每天的晚上她还是会按时直播，只不过直播的气氛比备考时轻松了许多。
很可惜的是，燃哥不经常来她的直播间了，这就让她在扯淡之余非常思念燃哥……的流星雨。
江春水的直播间能有现在的人气，多亏了这个土豪的粉丝，因为星典TV的直播平台有一个规矩，只要是有观众给主播刷了流星雨这个礼物，就会在全平台所有直播间里公告，这时就会有许多观众涌入江春水的直播间，等待着三分钟之后的“抢星星”游戏。
虽然抢到的“星星”大多都是几毛钱的小礼物，但是却能在最大程度上为自己喜欢的主播打广告。
周六晚上，江春水关闭直播之后，看着仍然是灰色的那个名字，心一横，直接戳进了私聊的对话框。
聊天窗口里还停在两个人上次的聊天记录上，燃哥对于她的那几大串话，只留下了“好好学习，不要多想”这八个字。
有时候江春水真觉得，燃哥就像她爹似的。无论跟她说些什么，永远都把“好好学习”这四个字挂在最前面。
不过，看到对方名字里的那个“燃”字，江春水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明天要去见的沈令燃。
明明也带了个“燃”字，但沈令燃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不像燃哥那么……慈祥。对，就是慈祥。
江春水胡乱地按了手机的菜单键，强制退出了星典TV的APP，然后把手机一扔，转过头抱着抱枕，没几分钟就睡过去了。
等到了周末早上，江春水心情不佳地按掉闹钟，因为周末还要起大早，所以她在心里大骂了沈令燃一百次。
等她到了沈令燃的办公室之后，又在对方办公桌旁边的空桌子上，看到了一大堆雪白的A4纸。
江春水突然就觉得脑壳疼。
她捏着水性笔，像小仓鼠一样双手搭在桌前，然后将下巴垫在上面，侧着头看沈令燃，一副乖到了极点的表情，开口问他：“老板，我今天也要写一千字吗？”
沈令燃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春水强忍着把A4纸糊在对方脸上的冲动，又小声问他：“那我还要写多久呀……我周末也想出去玩儿嘛。”
沈令燃放下手里的文件，然后侧身拉开自己右手边的抽屉，单手提出来了一大堆本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对她说：“写完了过来挑。”
江春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问道：“挑什么？”
沈令燃：“剧本。”
江春水：……？？？
她放下笔和A4纸，三两步小跑到沈令燃身边，然后狐疑地摸着对方扔在桌子上的本子，刚一打眼，就被吓了一跳。
“曲思媛导演……”她惊得瞪大了眼睛，捏着本子激动地问沈令燃，“我、我真的可以拍戏吗？！”
她还没上大学，难道就能像那些背景过硬的星二代一样，接本子拍戏了吗？而且还是曲思媛导演诶！她连去曲思媛导演的片场送盒饭都不敢想，何况是参与进去。
看到那双亮晶晶的杏眸，沈令燃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不着痕迹地抽回对方手里的剧本，然后说：“写完挑。”
“成嘞！”心有期待，江春水瞬间就干劲满满，“您就听着我给你吹彩虹——咳。”
求生欲使她把“彩虹屁”这三个字的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
然后，她红着脸小声说：“我、我是说，我一定好好作检讨。”
说完，江春水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写检讨。
中途，关延因为公事曾经进来过一次，但是也没有多看一眼。他在沈令燃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什么该多看、什么不该多看他再清楚不过了。即便是再好奇，他也得憋着。
于是，关延目不斜视地走出沈令燃的办公室，然后跑到没有监控的角落里，蹲在墙角给曾经的大学室友于明发了个消息，告诉对方江春水目前没发生任何事。
但于明还是放心不下，他在自己家里一边看韩剧，心里暴躁得不行。最终还是把电脑一关，换了衣服开车来到了起锐的大楼。
他到的时间很巧，刚一下车，就看到关延送江春水出来，江春水手里还拎着一个本子，看起来像是剧本。
关延对他说：“正好，你来了，我就不去了，你陪她去试戏好了。”
于明疑惑：“什么试戏？”
江春水将剧本塞到于明手里，然后笑眯眯地说：“于哥，我可以拍戏啦！虽然只是龙套……但是这可是曲思媛导演的本子诶！”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关延，然后关延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这一刻，于明的心里是有点微妙的。他确实没想过，江春水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份心计。但既然是他手下带的人，能从直播行业转而去拍戏，也算是一个好的出路，他也不好拦着。
关延又说：“你手下的其他主播，让星典的其他人带吧，以后你在星典只带小江。”
于明一听，有点懵，然后问：“那试戏……？”
关延：“今天你先跟着，我估计过不了多久，起锐就会派人和小江联系，但是直播这块还是你负责。”
于明点了点头。
说来也巧，曲思媛的新剧是行业背景的职场剧，大部分镜头都是在室内取景，所以试戏的地点就在起锐的四楼。
于明带着江春水上了四楼之后，不约而同地一起懵了。
似乎是因为关延提前关照过，所以两个人没在混乱的现场站多久，就有一名副导演过来接应了。
曲思媛的名头很响，所以规矩也多，在她的戏里，除了男主演和女主演之外，所有人的试戏都安排在了一起，无论是微博粉丝一千多万的新晋小花旦，还是只有几千粉丝的小透明，都在同一个大厅里排队等着试戏。
江春水这次来试戏的角色，是一个说完了三句台词就领便当的路人甲。
但是她依然很开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拍戏，是她正式进入娱乐圈的契机。
于明陪她坐在角落里，认认真真地对着简短的几句台词，江春水背得认真，倒也不怎么紧张了，反倒是于明的腿一直在抖。
等到曲思媛的助理叫到了江春水的号码之后，她才放下本子，整理了一下衣角，然后走进了试戏间。
她刚一进去，迎面就听到了一句嘲讽：“呦，这就是那个突然来的空降啊？”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年纪不大，但却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新贵小花旦关璐。关璐因为出演了一部网剧的女一号走红，所以现在才开始进军上星剧，拿到了曲思媛导演手下的女二号。
江春水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曲思媛，只有三个副导演在跟进度。
副导演轻咳一声，然后说：“开始吧。”
江春水突然觉得有些后怕，因为这段戏里……有打戏。她的角色是一个栽赃了女主角的炮灰路人，而作为女主角好友的女二号，就在这场戏里扇了她一个耳光。
她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流年不利，怎么到哪里都被扇巴掌呢。
但是为了演戏，也只能豁出去了。
只是这个关璐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扇了她好几次都说戏感不对。曲思媛不在这里，副导演又碍于关璐和沈令燃的助理关延之间的关系，也不敢说些什么。
江春水第四次从地上爬起来站好，捂着自己有些发痛的右脸，强忍着一鞋底抽在对方脸上的冲动。
这时，江春水突然听见身后响起来开门声。
紧接着，坐在前面的三名副导演齐刷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为首的那个人赔笑着说道：“沈总，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