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终极憧憬

　　能虔诚地信仰一件事，是因为信仰的事情有人类最终极的憧憬和梦想，比如白日飞升、灵魂进入天堂、灵魂永生不灭、进入西方极乐等等现实世界达不到的终极成就，就是因为这些永远不能被证实的终极憧憬，吸引着无数代人把一生奉献给了自己的信仰。
　　任何一件事情，没有足够的诱惑，难以让人前仆后继。
　　雪隐寺也有自己独特的终极憧憬，那就是脱离人世间，去遥远的星球自由生活。
　　根据石板书上的记载，只要等到吉祥天女的后人出现，这个人吸收吉祥天女的能量后，就可能带着雪隐寺的师徒回到吉祥天女来的地方去，那是遥远星河的某个地方，那里的生命有亿万年寿命，从此再也不用为人生苦短而长嘘短叹。
　　满怀仇恨的凌颜望似乎对去遥远的星河生活完全不感兴趣，甚至根本就不相信能去那个荒谬传说的地方，受过现代化高等教育的凌颜望，对自己身体上发生的异能有科学的理解，他认为两个黑色圆球中蕴含着远古文明的某种能量，这种能量使得人的各种机能得到大幅度提升，仅此而已。
　　要想摆脱亿万年生命生生灭灭的地球，凌颜望认为绝对不可能，如今科学已经如此发达，太空望远镜可以观测到几百亿光年的浩瀚宇宙，也没有找到一个外星生命存在的依据，仅凭石板书的记载，怎么可能让血肉之躯，去往比太空望远镜观测到的距离更遥远的星辰。
　　面对固执己见、愚昧无知的凌颜望，白玛多吉是毫无办法。自己已经垂垂老矣，如果凌颜望能够一心一意遵照石板书上记录的前行，他说不定真能带着自己去玩吉祥天女来的地方，这样自己或许就不用老死在雪隐寺。
　　走到人生暮年的人，最恐惧的是死亡，最渴望的是延年益寿，如果能超脱生死，谁都愿意倾尽生命之外的所有。
　　无数代人的守护、传承和等待，白玛多吉终于等到了，如何甘心放弃？面对凌颜望这块顽石，白玛多吉决定要好好进化他，因为他是改变自己将老死雪隐寺的命运的唯一希望。
　　依照石板书的记载，如果把吉祥天女的能量用于世间杀戮，能量消耗过后，便没有足够能量去往遥远的星辰，焦急的白玛多吉决定暂时把石板书上的核心内容隐瞒下来，首先要让凌颜望放弃仇恨与愧疚，不能让他白白消耗吉祥天女的法力。
　　能完全听命于自己的人，只有桑吉这一个不了解世间的孩童，白玛多吉决定先让桑吉变得强大，好帮着自己一起控制住凌颜望。
　　桑吉从小由白玛多吉一手带大，当然完全听从师傅的吩咐做事，加上他从小接受的教导：世间一切都是虚无一般的存在，只有守护、坚持雪隐寺的信仰，人生才能得到终极圆满，才不会妄来人世一遭。
　　连一个孩子都打不过，凌颜望暂时放下了逃离雪隐寺的心思，可蕴含神秘能量的两个黑色球体已经被师傅收回，他只能终日郁郁寡欢、无所事事地跟着桑吉念经，念他完全不明白意思的经。
　　几次借着夜里到外面方便的机会，凌颜望试图逃下山去，每次都被桑吉打昏拖回庙里。
　　越是不能下山，倔强固执的凌颜望就越是渴望下山，时间悄然前行，对于段家的愧疚越来越重。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受母亲凌尘颜的教导，绝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凌颜望心中有一道迈不过的坎，那就是不能做抛弃母亲那样的男人。
　　段家只剩下段小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她，记得段老爷子曾说过：“望子，我家丹丹就托付给你了。”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雪隐寺以外的世界凌愿望已经全然不知。
　　暮色苍茫，大地银装素裹，凌颜望陪着师傅和师兄坐在庙门口看山下烟花满天、鞭炮轰鸣，新年就要来到了。
　　山下寺庙的僧人背着大包踏雪而来，桑吉马上兴奋异常地迎上去，高声叫着：“大哥哥，又给我们送好吃的来了吗？”
　　年青的僧人气喘嘘嘘，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卸下背包递给桑吉：“是啊，今天过年了，白玛师傅，桑吉小师傅，今年过年你们雪隐寺多了一个人，我师傅让我多给你们送了好多吃的，汤圆和年糕特别多，加上前几天送的食物，够你们吃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了，这段时间庙里忙着新年法会，得等到元宵节时我再给你们送了。”
　　白玛多吉微微一笑：“好，辛苦你了。”
　　揭开庙门外靠墙埋在雪里的几口大缸，桑吉把僧人包里的东西东西全部放入缸里，口里喊道：“尘子，快给大哥哥倒一碗酥油茶啊！天这么冷，大哥哥上山一次要大半天呢。”
　　听见桑吉的喊叫声，凌颜望才从思念中回过神来，赶紧去倒热腾腾的酥油茶端给僧人。
　　年青僧人接过酥油茶，暖着手，看看高大威猛的凌颜望，随意问道：“尘子师傅过年也不下山吗？”
　　年关时节，这是第一次过年时母亲不在身边，而且以后永远也再不能有母亲陪伴着过年，凌颜望本就听着山下轰隆的鞭炮声陷入对母亲的追忆中，僧人随口的一问，马上把他的泪水追问下来。
　　白玛多吉替凌颜望回答说：“尘子的亲人都已经过世，他不愿意再下山了。”
　　僧人面露愧疚：“哦，对不起，我记得以前桑吉小师傅告诉过我的，今天不该这样多问，尘子也是有造化的人，能拜入白玛师傅门下，实在难得哦。”
　　桑吉把背包递还给僧人，天真地叮嘱说：“大哥哥，天马上就黑了，快喝了茶下山去吧，晚了下山危险。”
　　僧人刚离去，凌颜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哀求道：“师傅，请准许我今夜下山去一趟吧，今天过年，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妈妈的坟上祭拜的。”
　　看着痛苦万分的凌颜望，白玛多吉有些于心不忍，把他扶起来在身边坐下，拉着凌颜望的手说：“尘子，你的妈妈是吉祥天女的后代，你身上流淌着妈妈的血液，所以才能死而复生。但你的妈妈已经入土为安，墓地里埋着的不过是她的余烬，她的灵魂早已飞天，我们这里离天最近，今夜师傅陪你一起在这里为你妈妈的灵魂诵经吧。”
　　下山的愿望又将落空，凌颜望本以为祭拜妈妈是下山去的最好理由，想不到被师傅用怜悯慈悲的口吻所拒绝了，再也找不到更充足的下山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