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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的孩子是如此的真实，他的欢笑声可不是假的，山下的世界也看得如此清楚，凌颜望确定自己不是正做梦，遂问道：“师兄，山下的雪比往年下得早吗？”
“不是啊？昨夜狂风暴雪，山下也下雪了，每年都是这时候下。”
一觉醒来，两个多月过去了，凌颜望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怎么会是这样，如果自己死了倒是好，哪怕现在是在地狱里醒来，也比这里醒来好。
那天离开时，凌颜望心如死灰，只有愧疚和心撕裂的痛，经寒风侵袭以后，此时变得清晰了，愧疚更加的重。想死的人已经入土为安，自己对不起也就算了，四位老人相伴而去，段小丹呢？自己走了，她如何面对生活，她会一个人去报仇，还是会独自去铁杉林中继续寻找爷爷他们？
仰头看着流云，凌颜望悲从中来，心里想着：“妈妈，儿子不孝，儿子终究做了你最憎恨的人，我该怎么办啊？丹丹现在只剩下我了，是我害死了丹丹爸妈，她爷爷他们也是因我而离去，丹丹一个人怎么生活？我不该离开她啊！”
“尘子，你怎么哭啦？还冷吗？”
“师兄，我不冷，我想下山去。”
桑吉从凌颜望怀里挣脱出来，小手指着凌颜望的脸说道：“你敢，师傅不准随便下山，再说了，山下难道现在还留着重阳糕吗？师弟要乖哦，等明年重阳节就有了。”
泪水在脸上汇聚成更粗壮的冰条，想到段小丹，凌颜望真正觉得那天早上离开得太过冲动草率，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段小丹扔下不管。想啊，自己的爱人牧清虽然痴呆了，但她有父母照顾，段小丹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亲人，并且全是因为自己，如何能辜负段老爷子临走时的嘱托呢？
“师兄，对不起了，我要下山。”
桑吉一把抓住凌颜望的手：“不准，师傅早就说过，没有他的允许，绝对不能下山，你要走，也得回去得到师傅同意才行。”
“我求求你了，师兄，你让我走吧，我要回去跟师傅说了，师傅肯定不会同意。”
“乖，尘子，不哭啊，山下没什么好的。”桑吉摇着凌颜望的手，嘻嘻一笑：“我以前哭的时候，师傅这样哄我两句，我马上就不哭了，感觉很舒服，怎么样，尘子，感觉好点没有？”
看着天真的桑吉，凌颜望苦笑道：“好，舒服一点了。”
“嗯嗯，果然有效，我以前哭时，师傅以前就是对我说的，看来这是让人不哭泣的法术，尘子，你说是不是？”
手被桑吉紧紧地拽着，凌颜望不忍心摔开手离去，苦笑着说：“师兄，你让我下去看看，等我再次上山时，给你带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哎呀，尘子，你怎么老是想下山呢？是不是得了吉祥天女的法力，想着去山下显摆？”
“不是，师兄，你听我说，我的一个朋友需要我，我必须下去看看，我保证，还会回来，并且一定会给师兄带很多好吃的回来。”
“不行，要下山，必须得到师傅允许，走，跟我回去见师傅。”
凌颜望去掰桑吉拽着自己的手，想挣脱后突然跳下去，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力量，刚才在那样猛烈的寒风中都能前行，跳下山去玩全没问题。
桑吉被凌颜望掰得呲牙咧嘴，并大喊起来：“尘子，不行，不行，我要告师傅。”
“师兄别喊，我真的还会……”
话还没说完，桑吉拽着凌颜望的手凌空飞起，两脚并拢，用力地夹向凌颜望脑袋。
砰地一声，凌颜望感觉头晕目眩，身子摇晃两下，瘫软下去。
桑吉看看昏死在雪地里的凌颜望，撅着嘴：“哎呀，好麻烦，这么沉，又要拖回去，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如果有一双眼睛从天上俯瞰，可以看到不可思议的场面，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拖着一个壮硕的成年人在雪地里悠然前行，在雪地里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孩子一边走一边埋怨着，他不时地看看山下，嘀咕道：“山下有什么好的？一个朋友需要你，朋友是什么？比重阳糕好吃吗？……”
桑吉推开门，大喊道：“师傅，我回来啦！”
白玛多吉在垫子上打坐，身子没有动，只说道：“好，尘子呢？”
桑吉掀开厚重的布帘，把凌颜望往屋里拖：“师傅，累死我了，尘子想下山，被我打到拖回来了。”
“桑吉真乖，把他放地上就行，快休息一会儿，中午师傅煮饭给你吃。”
“好啊，好啊。”桑吉关上门，把凌颜望摆在屋中挂着的灵幡下，高兴地手舞足蹈：“师傅，今天我真不用做饭啦？”
桑吉欢乐地冲到炉火边，提起热腾腾的茶壶，倒两碗热菜，端起一碗递给白玛多吉：“师傅喝吧。”
“桑吉辛苦了，桑吉乖，你自己快喝吧。”
桑吉用力吹一吹，小喝几口，缓口气：“师傅，尘子一点也不乖，我也是这样对他说，他就是不停，非要下山去，所以我才把他打倒拖回来，师傅，我是不是很乖？”
白玛多吉点点头：“桑吉最乖，你把天女的法器拿来，师傅再传你一些法力，以后好帮师傅看住尘子。”
桑吉蹦蹦跳跳地抱着两个黑色圆球来到师傅面前，盘腿坐下，一个顶在头顶，一个用手心捧着平放在腿上：“师傅，快传我法力吧。”
“桑吉，你是不是溶解开了尘子的法力？”
“对，师傅，我不给他溶解，他走不过北面的山啊。”
“以后没有师傅的允许，不准再传授尘子法力，也不许为他溶解法力，知道了吗？”
“知道，桑吉全都听师傅的。”
白玛多吉起身走到桑吉身后：“桑吉，眼睛闭上了吗？”
“闭上了，师傅请开始吧。”
过了好一会儿，白玛多吉才对桑吉说：“好啦，桑吉，把法器放下。尘子为什么要下山呢？”
“师傅，他哭了，他说一个朋友需要他，他必须下去，朋友是什么？”
“朋友是一个人，桑吉，尘子还说什么了？”。
桑吉一边喝酥油茶，一边把凌颜望那些话惟妙惟肖地告诉师傅。
白玛多吉的神情渐渐变得严峻，听着桑吉重复的凌颜望的那些话，老人心里明白，这个尘子心里装着太多的仇恨，要是让他融会贯通了吉祥天女的力量，世间恐怕会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