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算

　　“其实余歌这孩子很乖，懂得做些家务，嫂子走得早，哥哥又被郡守召去海队，只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哼，那又怎么样？咱们家的情况你不清楚吗？笙笙和思善还要去学府上课，今年柜上的生意本来就不好，邱老板也是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留了我，如今平白无故多养这么一个人，你叫我怎么办？”
　　连番的质问使得之前说话的女子声音弱了下来，半晌，才幽幽道：“只是多加一双筷子的事情...”
　　“就那么一锅米粥，几块地瓜，你是要饿着自己的孩子去养那么一个外来人？”
　　正值星夜，隔壁土房内的争执渐熄于蛙鸣之中，隐而有几声抽泣传了出来。
　　这是一间刚刚建成的偏屋，用木头搭了个框架，再用厚重的稻草铺上，寒风顺着缝隙灌了进来。
　　余歌无神的望着上方，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蜂巢，心中祈祷这些嗡嗡作响的蜜蜂，晚上千万别把自己当成发情的鲜花。
　　另一面，与土房只有一墙之隔，关键这墙，还不怎么隔音，他听见了那边的争吵，有些不是滋味。
　　三个月前，他的父亲被江淮郡守召到海队，这些年江淮海上的海盗愈加猖獗，防守的海队死伤惨重，江淮郡守无奈之下，征了青壮年进海队营训练，余歌因为年纪尚轻，仅十二岁，躲过了一劫。
　　临行前，余歌的父亲把他安排到了在运天城谋生的姑姑家里，并把一笔不少的抚恤金交给了余歌。
　　其实余歌父亲的心里也很清楚，进了海队，哪怕不被海盗杀死，每年因为气候、恶疾的死亡率，也在五分之一，他这一去，回来的希望实在渺茫，不如把这抚恤金交给妹妹，让妹妹尽心抚养余歌长大。
　　很显然，余歌没有把这笔抚恤金交给姑姑。
　　虽然与姑姑只有几面之缘，但每每听姑姑说起家中的事情，他总觉得那位姑丈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一次也没有来看过父亲。
　　来到运天城，那位姑丈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至于他的一双儿女，更是视他如死敌，唯有姑姑一人照顾着他，想来周旋其中也是心力交瘁。
　　“明天把他带到桑山去吧。”
　　隔壁土房又低低传来那位姑丈决绝的声音。
　　听见这句话，不知为何，余歌心底松了一口气，安心的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余歌醒来洗漱完后，便见到姑丈正在木房门口等着自己，稍有诧异，上前打了个招呼。
　　“余歌，来了运天城这么久，姑丈也没有带你出去玩过，今天带你去桑山上看看。”出奇的，今天的姑丈竟是春风满面。
　　余歌一觉醒来本是忘记了昨夜姑丈说的那句话，此时他提醒了一下，想来，应该是要把自己送到什么地方去了，点点头应下来。
　　没有看见姑姑，反倒是赵笙笙和赵思善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软磨硬泡说什么也要跟着去桑山，因为那位姑丈很是阔绰的租了一辆马车。
　　今天肯定不是带余歌去游玩那么简单，那位姑丈很坚决的拒绝了赵笙笙和赵思善，并操起了镇家法宝——木棍，这才使得二人安静下来，然后用更阴狠的目光盯着余歌。
　　余歌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很自然的笑了笑，爬上马车，撩开车厢的帘布，假装四处看风景。
　　于是听见下方有一阵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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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姑丈都是为了你好。”马车刚走没多远，那位姑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也不怕告诉你，送你去桑山，除了带你转转之外，桑山上也有一个江湖门派，听说正在招收弟子，我也是托了不少关系才问到这个消息，如果你能进了门派，吃得好，住得好，总比住在那山沟沟的位置好多了。”
　　若是真的有这般好，怎么不见送赵思善和赵笙笙去那地方？余歌凭着这位姑丈的性格揣测一番，便知道这话中几分引诱意味，也不拆穿，装出向往的模样，听他说下去。
　　当然，这位姑丈也不会告诉余歌，不知道什么原因，进入这个江湖门派的弟子，总会有一批无从遵循规则推测的弟子失踪，不知去向，有些弟子某年会回乡探亲，却也只是惊鸿一现，从此了无踪迹。
　　他存的心思很简单，哪怕余歌父亲从那死亡率极高的海队中回来，到时候也有理由，为了更好的生活环境，把余歌送到了这个门派之中，至于后续是失踪，还是真就练了一身武艺，都是那门派的事情，与自己何干？
　　“待会儿一位姓吴的武师会带你上山，江湖门派不比学府，且要守规矩，他们出手狠辣，官府也难管理，若是触怒了他们，隔日我就要给你来收尸了。”
　　“明白。”余歌听着，竟有些觉得和自己父亲同境相处的感觉。
　　马不停蹄的奔了半个时辰，路上也再没什么话好说，二人干脆沉默着。
　　到了桑山脚下，姑丈率先下了马车，余歌撩开帘布向外看去，只见一排排，约莫有数十个差不多十来岁年纪的孩童都等在此处了，而在这些孩童的前方，笔直站着一道身影，是个瘦弱青年，一身黑色练武衫。
　　姑丈下了马车，不知道和那瘦弱青年说什么，毕恭毕敬的模样，那瘦弱青年冷眼相待，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在听。
　　“害羞什么，快下来。”一会儿后，那姑丈回过头来叫余歌。
　　余歌下了马车，冲那瘦弱青年行了一礼，看见对方微微点头后，乖乖的站进队列之中。
　　“一路上要多谢吴师傅照顾了，就是那银子...”姑丈凑近瘦弱青年，贼兮兮的搓了搓手。
　　“待会会有人送去，至于弟子每月领取的门派银子，只能由弟子亲手寄出。”瘦弱青年冷声道。
　　姑丈面上浮现几分失望之色，似乎对后续门派银子的安排很不满意，忽然摸了摸下巴，又凑到了余歌面前，小声道：“姑丈也没想到原来进了门派，每月还有补助的练武资金，看你在门派中有吃有住，不如这些银子先寄回你姑姑那里，让她暂为保管，等你学武归来，再把这些钱拿出来。”。
　　原来自己竟是被这位姑丈卖给了这个门派，余歌想着，听见姑丈凑过来说的话，看他刚才和那武师交谈的样子，怕是早就知道还有补助的这个事情，余歌笑着朗声道：“这是当然了。”
　　实际上他早已做好了打算，自己把这些钱存下来，或许能够打通关系，把父亲从海队中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