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湖之眼

　　大梦一百二十七年八月十七日
　　天空中启明星闪烁，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一个头发蓬乱的年轻人，全身赤裸着趴在床上，消瘦的身板上扎满了银针。另一旁的小药炉里，烧着上品银霜炭，一个长发少年小心翼翼地熬制着汤药，直弄的满屋药香。长发少年一身精致的蓝色套装，身披深蓝色大氅，黑色的皮鞋锃光发亮。一张略带着不屑神情的脸，微微显得有些狭长，偏偏还要长发遮眼。脑后一条乌黑的大辫子足有一尺多长，辫稍用黄金打造的神兽金箍分外抢眼。
　　药终于熬好了，长发少年轻轻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递给还在针灸的老者。老者看去已七十开外，却是膀大腰圆，一张虎脸，神色沉稳。留着大背头，唇上短须隐隐遮住左唇角的刀疤。虽须发多白，仍精神硕郎，且定力极佳，每一针都从容沉稳。这一夜煎熬，虽有些疲态，但双目依然炯炯有神。
　　“林老，你看他还要多久能复原？”长发少年轻声问道。
　　“心神俱损，体不纳阳。纵尽全力，如无奇迹，彻底恢复恐须三年。”
　　“哼，鬼才能等他那么久！原本是条‘孽龙’，可你看看，他现在纯粹是一条被抽了龙筋的烂泥鳅。”少年有些埋怨地看了床上一眼。
　　“这段时间你对他照顾的可谓尽心尽力，像个‘兄弟’的样子！”老人的赞叹道。
　　“我只是怕他死了，没人陪我玩了。”少年故作轻松，却没有一丝调侃。“对了林老，这是三十斤黄金，给您。”说着，少年从一旁提过一个不大的箱子。
　　“你这是……？”
　　“行了林老，我虽不太懂医术，但您用的那些极品的药，我还是知道一二的。过两天，还有人再送三十斤来。”
　　老者闻言，却也不再说什么，话锋一转，说道：“你来这也有段日子了。难道就准备一直陪着他？”
　　“不可能！有些急事，需要我去解决。”蓝衣少年说着，摆了下手。“所以，我得走，把他也带走。”
　　“要去那里？”
　　少年一指墙上的那副宽大的卷轴，上面有着苍劲有力，霸气十足的三个大字：烈华山！
　　“你，你……胡闹！不能去！”
　　“开个玩笑。我带他，去找‘奇迹’。”少年一脸从容地对老者说完，又小声嘀咕道：“不让去“烈华山”？但愿您老不会更后悔……”
　　大梦一百二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
　　这是个清晨。多好的清晨，阳光柔和，空气清新。一旁爆胎的洒水车，持续地喷着水雾，甚至形成了一道淡淡的彩虹。莫名其妙出现的“云降”现象，极其难得地配合着这个舒服的时刻。庞大的云朵顶替了晨雾拥抱城市，安静又灵动地浸泡着人们的小腿，整个世界都被打扮的如同仙境。
　　一个短发小子用轮椅推着一个憔悴的少年，望着眼前的大门，短发小子所有头发向上梳起，露出整张充满好奇的脸。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表情变得柔和，甚至有些兴奋。他轻轻拍了拍憔悴少年的肩膀，憔悴少年努力抬起头，直视四个工整的大字：天府学城。
　　教室里，两个人呈现在学生面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短发小子很是精神，衣着简约，笑容灿烂顽皮，可谓是朝气蓬勃。还总是微微抬着下巴，不经意显出几分小骄傲。而他一旁坐在轮椅里的憔悴少年，面容清瘦，长发遮眼，佝偻着背，有气无力。抬起头一张蜡黄的脸，别说英姿，那样子就说是病入膏肓也不过分。
　　短发小子踱着方步走上讲台，架起双手，昂头绷嗓，京剧念白似的说道：“某，自天边而来，随清风而去，得万年蛟龙为身，仰天地灵气续命，载北斗之魂魄，度一世之红尘。莫问前程，笑看风云。故名为莫一笑。初来宝地，望诸位善人多加照顾。小生这厢，有礼了——”
　　“哗——”这通乱侃，赢得班里嘘声一片，还有许多副笑容。
　　“喂，别干坐着，你也做下自我介绍？”短发小子冲着身边的憔悴少年一摆手。
　　憔悴少年一声不吭，迟钝地抬了下头。
　　“他叫申刻。这段时间吃坏了肚子，没精打采，大家多担待”。莫一笑讪讪笑着，无奈地把憔悴少年推向最后排的座位。
　　申刻睡了，睡得好沉。直到老师的教鞭在讲桌上都敲裂了，申刻才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看看阳光，大概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申刻茫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大多数学生都在认真听课，有几个回头看自己一眼，脸上都带着几分疑惑，还有一点儿幸灾乐祸。倒是有一个女孩回头看自己时，却是一脸的怒气，还加上几分委屈。那女孩简单地扎着马尾辫，面容清秀，鼻梁高挑，五官精致立体，眉宇间带着三两分英气，本来满有亲和力的小嘴正在不满地咬着下唇。突然，申刻的表情一下僵住了，是震惊，是激动，是难以置信！“眼睛！”申刻不由地低声喊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伴随着下课铃声打破了课堂的氛围，是莫一笑。他看着申刻，笑了个前仰后合，眼中含泪。“多少天了，你终于开口说话了！”
　　“吃吧，今天该不用我喂你了吧。”莫一笑一面帮申刻摆好午餐，一面如释重负地说道。
　　“那，那人？……”申刻停下手中的筷子，小声问道。
　　“漂亮吧？尤其是那双眼睛：晶莹宁静，百鸟迷神。透彻星辰，天湖降临。不正是你最爱的‘天湖之眼’吗？”
　　“是，是很像……她为什么瞪我？”
　　“嗨！”莫一笑一脸无奈。“你还好意思问？就从讲台到最后一排才几米？你就能又晕倒了。不但晕了，还吐了！你那头一歪，直接吐了人家小姑娘裙子里，淅淅沥沥一堆的生鸡蛋呀！咦——”莫一笑皱着眉头，接着说道：“我烤蛋糕的材料被你一口喝了，本以为你就扛过去了，你就这么给惊喜……”
　　“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这里是‘天府学城’。”莫一笑望了望餐厅四周。“这年头累积不易，难得能修建出这么大一个学城出来。”
　　“学城？学校里？”
　　“是啊。我们现在是在高二（7）班。嘿！我们现在的身份是高中生。”莫一笑有些得意。“这可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安静，简单，地方大。从高中到博士学习都在这里。三四万人呢。”
　　“为什么在这里？”
　　“林老说了，你需要个清净的地方调理修养，另外需要不断地得到些简单的刺激。学校这种地方，不是正好吗？”
　　申刻没说话，直直瞪着莫一笑。
　　“况且这里不但有‘天湖之眼’，老怪也在这里。”莫一笑突然神秘地说道：“另外，大姐头告诉我，如果不想你这幅模样过上三年，就要找到‘异甲’。这里曾有那东西的消息。”
　　“哦……”申刻脑袋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还没到下午放学的时间，申刻竟消失了。这时的他，正蜷缩在楼顶上，双手抱头，任由七八个人拳打脚踢。当申刻的身上已经画满了脚印式的花纹，正要进一步为脑袋上色时，一人如鬼魅般突然冲了进来，干脆地分开人群，紧紧抓住申刻的手臂。不用问，是莫一笑。申刻突然嘀咕道：“别伤人……”莫一笑苦笑了一下，一把拉起申刻，挥臂拨开人群，一扭腰从教学楼七楼楼顶跳了下去！围殴的人立刻傻了，急忙冲向护栏。可就在这时，一股怪异的黄色火焰从二人跳下处腾空而起，足有六七米高，如火山喷发呼呼作响，火焰中隐隐还有龙腾之形！一帮人被火焰逼退，傻呆呆看着，不敢靠近。待火熄灭，竟然不知道是何物在燃烧，更不见二人的踪影……。
　　火焰虽然维持时间不到五六秒钟，却足够让校园内的许多人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里。特别是一个女孩无意中用手机录下的一幕：两个身影从七楼跳下，身后火焰腾起。只见空中一人踏向另一人腰间，借力舒展身形，一把扣住了六楼的窗沿，然后用脚勾住对方脚腕，顺势一带一甩，先将对方甩进窗户，再等对方身躯入室，再一把抓住对方手臂，从而先一步跃窗而入，仿佛一只在搬运木桩的长臂灵猿……女生看了看裙子上的印渍，呆住了。
　　晚上不到九点，天色已暗。莫一笑一边在手指间玩弄着一个苹果大小的水晶球，一边翻看着什么，桌子上摆着一杯香槟。申刻横躺在沙发上，两眼放空，似乎又要昏睡过去。“嘭！”门被撞开，一人大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这人一副简单呆诚的面孔，本来简单的三七分发型由于长时间没打理，已经变得一绺一绺的了。明明脸上已没有汗，却偏偏有几道清晰的汗痕从鬓角处画出。黑色的方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却不愿从镜框中看人。背着一个巨大的帆布书包，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些什么。眼镜男四下打量了一番，嘴里一口地道的川州方言说道：“你们就这样住下啦？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滴我这半个月来天天往这里跑，腿都快跑断喽！”
　　莫一笑白了眼镜男一眼，手一挥，只听“咣！”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眼睛男看见了莫一笑，不禁一愣，感叹道：“兄弟，牺牲太大了吧！”
　　“怎么才来？一天了，连个面都没见。”莫一笑白了眼睛男一眼。
　　“老爸嘛！不骂够了我，咋个消停嘞。他怎么样？”说着，眼睛男快步走到申刻的身边。
　　“能怎么样？半死不活呗!”莫一笑答道，冲着眼镜男挤了挤眼睛，眼镜男明白地点了点头。
　　眼镜男看看申刻一脸的病态，忧虑地说道：“你个龟儿子，咋个弄成这个样子！这样子怕是哪个婆娘都看不上喽……”
　　“噔！”“哎哟！”一颗枣核被莫一笑弹在了眼镜男的脑壳上，令眼镜男不由得叫唤起来。
　　申刻挣扎着冲着眼镜男微微点了点头，扭头睡去。
　　“你们两个，……”
　　“我叫莫一笑，他叫申刻。”莫一笑打断了眼镜男的话。
　　“莫一笑？申刻？哼，瞎‘折腾’！魂儿都快丢喽，还不知收敛！怎么样？这个大家伙，够霸气滴吧？我亲自调试滴！”看申刻休息了，眼镜男大咧咧地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仰坐着得意地指指那面超大的全息超清信息墙。
　　“什么意思？”莫一笑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第一天来，就是楼顶大火，鸡飞狗跳，多少人都看见喽!”眼镜男没好气的说道。
　　“我说‘怪——兮兮’……”
　　“我叫杜鸿辰！”眼镜男打断了莫一笑的搭讪。
　　“知道是‘渡红尘’！抄袭我创意……你刚才说怎么滴？被人看见？切！我还怕什么事吗？”莫一笑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你是不怕，他嘞？不是还要帮他找东西吗？”杜鸿辰一指接着放空的申刻，莫一笑没词了。“对喽，‘天湖之眼’有用吗？”
　　“相当有用!这么多天了，今天第一次说话了，中午还聊了好几句。估计要不了两天，他就能恢复骂人了。”
　　“嗯？这么神奇？”杜鸿辰皱着眉头，盯着申刻足足五秒钟，张开说道：“这龟儿子是不是在装病？”
　　“噗——”莫一笑一口酒喷了出来，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说了句：“滚！老子找你是帮忙的，不是扯淡的。”
　　“不能滚！”杜鸿辰答到。“这瘫货这个状态，我得天天来。有我在，总比就你一个瓜娃子强些。”
　　“你天天来？家里人不管你？”
　　“我说我参加了天罗罗网络社团，做网络保护，老爸不管。”杜鸿辰抓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两口，“对喽，你要的啥子‘异甲’？我听都没听过得。”
　　“我也没见过，但我知道那是申刻的救命稻草。不急，我知道从哪去找。”
　　“不跟你扯喽。今个我有个事，先回家喽，明天再来。”杜鸿辰说着咬着苹果，拎起大包，扭头就要离开。
　　莫一笑突然一把拉过杜鸿辰，悄悄耳语了一番。杜鸿辰先是面色凝重的听着，而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晓得喽，轻松些……”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你下回来记着洗把脸——”莫一笑高声喊道。
　　“没嘚钱！”“嘭！”。
　　半夜里，静静的房间内，莫一笑默默地拨通了电话，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他说话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