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干爹”

　　老干爹是沧澜城的名人。几乎家喻户晓。
　　但是，城里却并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来历。
　　老干爹的年纪，估摸在六十左右，背微驼，腰略弯，一张又大又红的酒槽鼻特别醒目。
　　老干爹擅长做豆腐。
　　他做的豆腐，比雪还白，比小姑娘的脸蛋还嫩。
　　选豆、研磨、精滤、点浆、压榨等一系列工序不但认真，而且有其独到的功夫，久而久之，便做出了口碑：“老干爹出品，必属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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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晓。
　　东方天际，已浮起了一抹鱼肚白。
　　夏侯刑风日夜兼程，方才从魔都赶到了沧澜城。
　　经过千里跋涉，他的脸色却并未露出疲惫，精神依旧饱满，目光依旧如鹰般犀利。
　　他抖落袍上的雪花，辨了会方向，择就近的一条巷走到尾，又拐两个弯，匆忙的脚步，才停在了门口。
　　夏侯刑风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悬在头顶的牌匾。
　　“老干爹豆腐店”
　　他嘴角牵动，冷笑了一下。
　　这时候，老干爹正靠着屋里的藤椅，一旁的木桌上摆了一碟盐花生、一碟豆干，外加一壶老酒。
　　他剥着花生，一口豆干一口酒，尽情享受悠闲时光。
　　刚嚼下一片豆腐干，老干爹端起酒壶，壶嘴刚凑到唇边，正要仰脖子，他忽然不动了。
　　两只眼珠子定定地望着门外，衔在口里的壶嘴，像被咬紧了似的拔不出来。
　　他忽然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一个黑袍少年！
　　老干爹并不认识夏侯刑风，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那副冷冰冰地样子，绝对不是来买豆腐的。
　　老干爹没有动，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寒意窜上背脊，瞬间凉到了脚底。
　　夏侯刑风也就这么干站着，盯着他，一动不动，像棵松。
　　良久，老干爹才仿佛回过神来，把视线从夏侯刑风身上收回，缓缓地搁好酒壶，手指却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夏侯刑风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拱了拱手，道：“冒昧打扰。”措辞虽客气，腔调却比冰渣子还冷。
　　“公子可是来买豆腐的？”老干爹问。
　　“明知不是，又何必多此一问。”夏侯刑风鼻孔里冷哼一声。
　　“那……不知公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老干爹的眉毛连着额门上皱纹都挤作了一团。
　　“遇到一些问题，特来向你请教。”夏侯刑风淡淡地说道。
　　“请教？”
　　老干爹早已从藤椅上爬起，抻了抻腰，闻言脸色微变。
　　“糟老头不过就是个穷做豆腐的，大学问懂得不多。公子若是要请教做豆腐的诀窍，糟老头倒可如实奉告。”
　　“真佛面前不烧假香。”夏侯刑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糊涂！”
　　“公子大概是找错人了吧。”老干爹悄悄垂眸，借斟酒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找错了人？哈哈！”夏侯刑风忽而笑了起来。
　　冷笑。如狼，露出两排锋利的牙。
　　“你是真打算把我当三岁小孩耍。”
　　夏侯刑风的话音顿了顿，又道：“名动天下的盗圣司马摘星，五年前消失匿迹，想不到居然会隐姓埋名，在沧澜城经营起卖豆腐的生意，还闯出了‘老干爹’的招牌，可真不容易。”
　　后面几句话似褒似贬，但，却都是带刺的。
　　老干爹已听得面色如土。
　　“公子到底在说些什么怪话，糟老头听得云里雾里，实在不懂。”
　　“真听不懂？”夏侯刑风逼视。“司马摘星，你真准备继续跟我装下去？”
　　“公子。”老干爹嗫嚅道：“糟老头与公子从未谋过面，公子为何总说些胡话给糟老头听……”
　　“司马摘星！”夏侯刑风几乎吼了起来。“按魔都的规矩，你是前辈，我这般直呼你的姓名，确实不大礼貌，但，人的姓是祖宗给的，你若不承认自己的姓氏可是大逆不道！”
　　老干爹一怔，哑口无言。
　　一线朝阳从敞开的窗子射了进来，外面旭日东升，巷子里，隐约传来上早课的学童们打闹嬉戏声。
　　夏侯刑风忽而一个箭步蹿上前，手一伸，揪住老干爹胸前的衣襟，把他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
　　“司马摘星，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承不承认？”
　　“公子。凡事讲个王法，你可不能无理取闹，欺负糟老头弱势…”老干爹并没有挣扎，只是任由夏侯刑风揪住自己的衣领。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怒意。
　　就此时。
　　“师父！”屋外响起一声惊呼。
　　紧接着，一条黑不溜秋的小巧身影凌空飞入。
　　夏侯刑风猝然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那条身影轻巧落地，转了身。
　　夏侯刑风定睛一瞧，见他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生得像瘦猴似的，一双大眼，正充满敌意地瞪着夏侯刑风。
　　“师父，你没事吧？这人是谁？”少年急切地问老干爹。
　　“小泥鳅，不关你的事，哪凉快哪待着去。”
　　原来，这少年正是老干爹的徒弟小泥鳅，想必是今儿一早出去卖豆腐刚刚才回来了。
　　“师父，这人对你冷冰冰的，他想干什么？”小泥鳅用力瞪着夏侯刑风，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老干爹呵斥道：“闭嘴。”
　　“你叫小泥鳅？”夏侯刑风上下打量着小泥鳅，笑道：“人如其名，你的身手果然很滑溜，看来盗圣调教得挺不错。”
　　小泥鳅撅起了嘴。“关你屁事。”
　　“小泥鳅，赶紧去收拾收拾担子，你还得出去卖两趟豆腐。”
　　“师父……”
　　“要你去就去！难道你还敢不听师父的话！”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司马摘星的表情有些抓狂。“小泥鳅，城里还有好多户人家在等豆腐吃，咱做买卖的要讲信誉，还不快上街去！快去！”
　　“师父——”小泥鳅跺跺脚，十万个不情愿地走出门，扶起刚才摔翻在地的担子，装上肩，再扭头朝店里望了一眼，便甩开步子，走了。
　　“司马摘星，我的时间很宝贵。”
　　“糟老头本来就没要留你的意思。”老干爹的语气顿时就变得强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