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一个傻子

　　北安镇的夜晚很热闹。
　　灯火通明，小商小贩的叫卖吆喝声四下响起，在这喧闹的街道更是添加了几分色彩。
　　一个个孩童蹒跚学步，在双亲溺爱的眼神中摇摇晃晃，咿呀向前。
　　也有扎着小羊角辫的孩童蹦蹦跳跳，四处张望着，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具满眼的渴望。
　　北安镇西角边缘，有一条小道，小道上杂草丛生，脏乱不堪。
　　小道两旁，各式各样的蔬菜烂叶堆成了一座座丈许高的小山，上面苍蝇蚁虫欢快的叮咬着那腐烂的汁液，好不活跃。
　　小道尽头，一堆破旧衣衫散发着腐烂的气息，一股股刺鼻难闻的气味从里面传出，偶尔有一只只肥硕的老鼠，扭动着身子快速的穿梭在破布之中，让偶尔过往的行人纷纷掩鼻而行，神情说不出的厌恶感。
　　“嘎吱嘎吱！”
　　一辆木质推车从远处缓缓行来，像是老翁颓败的身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随着推车而来的是一老一小两道身影，老的约六十岁左右，银发白须，穿着一身破布衣衫，脸上满是皱纹。
　　那名孩童约七八岁大小，扎着一个小辫子，细小的胳膊推搡着那辆有些年份的推车，一张稚嫩的小脸涨得通红。
　　“嗨哟嗨哟！”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在这空旷的小道上，竟显得有了丝生气。
　　“恒儿，累不累？”
　　老人偏着头，看着一旁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的孩童，枯瘦的脸上满是疼惜。
　　“爷爷，我不累！你那么大年纪了，你才累呢！”
　　孩童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嘿嘿笑道，丝毫不在意。
　　“你这孩子！”
　　老人笑着摇摇头，轻叹一声，与孩童继续推着那辆推车。
　　夜色很静，除了那隐隐传来的推车轱辘声，再无别的声音了！
　　“窸窸窣窣！”
　　在那堆满破布烂衣的废旧衣物中，一个蓬头垢面的头颅钻了出来，一群正在翻找着食物的老鼠顿时被吓惊慌失措，迈着小短腿四下逃窜，生怕迟上那么一点就会葬身于此！
　　那个头颅一头长发乱糟糟，浑身乌漆嘛黑，除了那双呆滞的双眼。再也看不出有原来的半分模样。
　　那张黑黝黝的嘴唇更是不断的挪动，一道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嘴里传出。
　　“魅……”
　　“凝……”
　　……
　　推车渐渐靠近，爷孙两人满脸都是大汗，相互而视，同时一笑，看上去那么的和谐自然。
　　“咦？爷爷，这里好像有个人诶！”
　　蓦然间，那名孩童肉嘟嘟的小手指着那堆破旧衣物之处，脸上带着惊疑说道。
　　“哪有什么人哦？小恒，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哦？”老人用力把推车里的残物倒掉，看了看四周空无一物的小道，摇头笑道，“就算是有，也是一些流浪无家可归之人罢了，没什么值得好奇怪的！”
　　每个地方都有一些流浪之人，或是因为自身原因，或是因为天灾……
　　亦或是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
　　无论怎样，结果无法改变！
　　“修士！”
　　一想到那些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修士，老人看向孩童的眼中不禁多了些担忧。
　　“哪有，那分明是个人好不好？我没看错！”孩童指着那堆衣物上，满脸的不乐意，“爷爷快看，他的头还在动呢，咱们要不要救救他？”
　　孩童看着老人，眼中满是希冀，一双小腿都迈出了数步。
　　“恒儿，我们还是走吧！”老人上前牵住孩童的手臂，看了看远处那隐约可见的头颅，轻叹一声。
　　“不是爷爷不救他，你也知道，在这个北安镇，那些流浪之人是何其之多？爷爷一个为叶家倒残羹的下人，哪又顾得上那么多？”
　　老人叹息，看向远处的眼中有些不忍。
　　“特别是那个人之后，整个北安镇更是一夜之间凭空增添了数百孤人，以爷爷这点能力，又能救得了多少？”
　　“爷爷，你说的那个人是那个把北安镇杀得血流成河的叶家废人叶尘吗？”
　　孩童一听到那个人，小小的身躯都在发抖。
　　由不得他不害怕！
　　听爷爷讲过，数月之前，那名叫叶尘的废人不知为何陡然崛起，一夜之间连杀叶家数人，更是在叶家族长叶信与几名家族长老围攻之下毫无损伤的逃走。
　　就在叶家以为他逃走此地永不回来之际，那个人又突然杀了回来，硬生生的打死了十数名家族弟子。
　　在家族强者赶来之前又瞬间远去不知踪影。
　　更可怕的是，在那个人离开北安镇之际，把追杀他的数百名修士杀得只剩下寥寥数名侥幸逃脱，若非是那几名强者及时赶到，恐怕早就一个不剩了！
　　那一日的惨烈，鲜血如同江河般在街道上流淌，那满地的碎肉残肢，就算是现在想起，老人也不禁浑身都在冒寒气！
　　这般凶残暴戾的修士，被称之为恶魔实在是名副其实！
　　“爷爷别说了！恒儿害怕！”
　　孩童紧紧抱着老人的小腿，把头埋在双膝之间，不断的抽泣。
　　“唉！那些修士太过于逆天了，我们只是凡人罢了，委曲求全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老人拍着孩童的后背，望着那皎洁的月色叹道。
　　“爷爷，我也想修炼！”
　　孩童仰着头，看着老人，稚嫩的话语声充满了坚定。
　　“我要修得比他们更加强大，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孩童的话语声让老人心生触动，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安慰与惋惜。
　　“只可惜，爷爷无能，不能为你博得一门修炼功法，对不起，孩子！”
　　“爷爷，那个恶魔以前不是废人吗？为什么会变得这般强大呢？连北安镇第一家族的叶家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蹶不振。现在更是被杨家超越，沦为了第二家族！”
　　孩童仰头问道，对那个废人叶尘的过往充满了好奇。
　　“爷爷也不知道为何，听闻他修炼无成想要跳崖自尽，却未摔死，更是在短短数日之内崛起，一路轰杀出一条血路，再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老人讲述着自己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一切，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同情。
　　换做是自己出生在那样的家族，再遭受那样的侮辱，若是有一天拥有同样的实力，恐怕自己也会像他那样做吧？
　　只可惜，自己的一生注定只能为生存而活着。
　　还有为了他……
　　老人摸着孩童的头，看了看远处若隐若现的影子，缓缓转身。
　　“那个恶魔其实挺可怜的呢，唉！”孩童同样叹道，言语中带着一丝老成的味道，“爷爷，我还是想救他！”
　　孩童怯生生的说道，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老人。
　　“他好可怜，这么冷的夜晚，在这样恶臭肮脏的地方睡觉，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孩童看着老人没有动怒，方才接口说道。
　　“要不我们把他带回去吧，给他换身干净的衣服，让他睡在我们的床上，我们爷孙两睡地上，等他好些了再送他走！”
　　孩童歪着头，好似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对着老人笑道。
　　“你呀！唉！”
　　老人溺爱的刮了刮孩童的鼻子，笑骂声中满是溺爱。
　　也不知道，我这样教你做人，是对是错！
　　老人叹息，在这个修士与凡人混杂的世界，所谓的爱心与善良都只是像自己这样的凡人所追求的东西！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只需要修为的提升，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凡人所在意的爱心与善良，对他们来说只是笑话罢了！
　　他们追求的，是力量的极限！
　　凡人追求的，是安静祥和的生活！
　　“走吧！这一次，爷爷听你的！”
　　老人笑道，牵着孩童的手臂，朝着那堆破布衣衫走去。
　　“咳咳！”
　　还没走到近前，老人与孩童就已经被那股刺鼻的味道和升腾的灰尘给呛得不轻，小孩的一张小脸都涨得通红，用手捏着鼻子眯着双眼缓缓走近。
　　“呃！这地方也太那个了吧？”
　　孩童走到近前，抓起一片衣衫想要拉开，却如同碰到了腐朽多年的枯木一般，一碰之下。瞬间化成了一团黑灰。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就连老人也深感无语，这条小道本是北安镇居民倒放垃圾堆积废旧物品之处，不说是人迹罕至，也差不到哪去了！
　　自从那个人残杀数百修士后，虽然多了许多流浪之人。却是没有一个会选择在这里过夜生活！
　　这地方，实在是太难闻了！
　　“魅……”
　　“凝……”
　　乌漆嘛黑的头颅缓缓转动，满脸呆滞看着眼前的两人。
　　“爷爷！他还真的是活着的呢！”
　　孩童听到话语声，兴奋得大叫起来，也顾不得那脏乱的衣物，三下两下跑了过去。
　　“等等我！”
　　老人暗自叹息，快步上前与孩童把周围的衣物清空，露出了一个黑糊糊的身影。
　　身影两眼仰天，眼神呆滞，嘴里呢呐不休。
　　“恒儿，他已经是个傻子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老人看着眼前的人影，浑浊的眼中满是感慨。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了！
　　自从那个恶魔屠了数百修士之后，有不少与那些修士至亲之人受不了刺激，有的疯，有的傻！
　　眼前的人绝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爷爷，你说过要救他的！”
　　孩童一听，很是焦急，上前不断的摇晃着老人的手臂。
　　“看他这般模样，有些不像是那人所为，很有可能是为情所伤！”
　　老人叹息，眼前人影那宛若呼唤的声音愈渐清晰可闻。
　　“魅……”
　　“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