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训话

　　绕竹林一周大约是两千米，二十圈下来就是四万米，这个距离的长跑足以把普通人累得跟狗一样。
　　虽然觉醒者的身体素质普遍要比寻常人强大的多，但五六圈以后，学员们也逐渐感受到了疲惫，肌肉泛起阵阵酸意。
　　但一想到最后一名的下场，九字班的学员们哪里还敢懈怠，没命地摆动手臂加快奔跑，恨不得把雪山里的每一滴灵力都榨出来，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可不允许他们保留体力。
　　八圈、九圈、十圈、十一圈，十二圈……
　　到第十三圈的时候，大部分学员已经挥汗如雨，脚步蹒跚，速度大不如前，体力弱一些的学员眼前甚至已经有些发黑。
　　哪怕学员里一向龙精虎猛的王充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特么变态！”
　　王充狠狠地吐出一句，勉强抹了下额头的汗珠，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重重喘了口气。
　　朝身后望了一眼，发现居然没看见洛辰，难道这小子已经累的昏倒了？
　　正当王充疑惑之际，一阵极富节奏感的脚步声从右侧传来。
　　一扭头，王充不由瞪大了眼睛。
　　洛辰居然就跟在他身旁，而且呼吸自如，脸不红心不跳，如同在自家院子里闲庭信步。
　　洛辰的步伐并不快，但节奏却紧凑异常，每一步的大小和摆臂的幅度都完全相同，精确地像只行走的机械怀表。
　　最让人震惊的是，跑到现在，他身上居然连一滴汗也没流，校服干净的像是刚从晾衣杆上取下来的一样。
　　“你……几圈了？”王充大口喘气，问道。
　　“如果我没数错的话，现在是第十四圈。”
　　洛辰淡定地回答道，声音不大，不疾不徐，却如同平地惊雷般在王充耳边炸响。
　　这货居然比自己还领先了整整一圈！
　　开玩笑呢？！
　　“我先走了，终点等你。”洛辰对王充点了点头，然后无视后者抽搐的面庞，保持着和刚开始时完全一致的步幅向前跑去，很快就来到了队伍最前列。
　　不光是王充，几个跑在最前面的九字班学员留意跟上来的洛辰以后，也被惊的目瞪口呆，差点没把下巴跌碎。
　　这家伙是魔鬼吗？
　　洛辰不紧不慢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精准到令人发指的节奏，目的是为了测试经历了昨夜的淬体之后，自己这具身体的素质现如今究竟改观了多少？
　　结果让洛辰颇为惊喜。
　　跑到现在，他的体力仍很充沛，大腿没有一丝酸痛的迹象。
　　按照记忆中的“洛辰”从前表现出的体能水平来看，到第九圈这具身体就会感到乏力了。
　　而现在，洛辰觉得自己就算再绕这片竹林多跑个几圈应该也不成问题。
　　服用了那滴淬体药液之后，洛辰现如今这具身体肌肉的韧性、耐力和爆发力，都足足上升了一个档次，能够支撑他完成许多对体力消耗很大的动作。
　　三十点元气值花的不冤。
　　竹林石头上，穆狄微微偏头，注意到已经来到队伍最前方的那名少年，硕果仅存的眼眸里一抹异色一闪而逝。
　　印象中，这个叫洛辰的小子似乎在自己的课上从来没什么存在感，无论是体能训练还是格斗实战，不是晕倒就是缩在角落里。
　　要不是可怜这小子修行资质实在太过糟糕，加之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出身军营的穆狄根本不会对洛辰丝毫怜悯，会直接把他修理到生活不能自理。
　　不过这小子今天似乎给了自己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莫非，他一直深藏不露？
　　“洛家的男人，果然没一个简单。”
　　想起当年战场上的传闻，穆狄微微眯起了眼睛，注视着洛辰在晨光中奔跑的背影，那只没有丝毫情绪的冷漠瞳仁里浮现出几分久违的兴趣。
　　………
　　二十圈终于结束了，所有学员都累的几乎瘫倒在地，一个个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四仰八叉躺倒在地上。
　　全场站着的只有洛辰，以及另一名身材高大的学员。
　　那名正是班里等级最高的那位，灵力已经达到觉醒境五阶，因为灵赋的原因，他的体力也远较一般学员充沛，所以此刻还能勉强站着。
　　然而纵使是他，站着的同时也弯下身子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双腿有些颤抖。
　　唯一面不改色的只有洛辰，他平静地倚靠在一根青竹下，头枕着竹子，嘴里叼着一张奔跑过程中随手拾起的竹叶，随着他嘴唇的起伏上下晃动，看上去很是悠闲。
　　王充扶着腰，气喘吁吁地走到洛辰身旁，“我去，你特么今天开挂了吧？这都不倒？怎么做到的？”
　　洛辰还没开口，穆狄冰冷的声音就像是从鬼门关里吹出的阴风一样出现在所有人耳边：“才这点运动量就承受不住了？都给我起来，刚才只是让你们热热身而已，接下来还有正式的战斗项目。”
　　一位学员忍不住出声道：“老师…我们现在刚跑完二十圈，体力消耗太大了，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闻言，穆狄对他投以冷漠而戏谑的一瞥，“你觉得到了战场上，敌人每次都会在你体力充沛的时候出现么？”
　　“这……”那名学员张口结舌。
　　下一秒，当着所有人的面，穆狄面无表情地扯下了自己的眼罩。
　　嘶！场中有不少人轻轻抽了口冷气。
　　黑色的眼罩下，本该是眼球的地方空无一物，一条条血管在眼窝外围鼓起，眼眶旁隐隐还残留有焦黑的疤痕，显得狰狞而可怖，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见状，洛辰眉头一挑。
　　他熟悉这种伤痕，子弹在人体身上留下的灼热之吻，前世的他曾目睹过不止一次，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拜那些外国佬所赐，我失去了一只眼睛，七位战友还有自己后半生的军旅生涯，从灵元境跌回御气境，并来到通天学院教你们这群连气劲都不会的兔崽子！”
　　穆狄用剩下那只眼球环视着全场，这一刻，这名前华夏职业军人的目光里渗出了某种冷漠之外的情绪---愤怒，无奈，还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令人畏惧之余肃然起敬。
　　“在战场上你少坚持一秒钟，最后死的人就会是你。”
　　穆狄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见识过高阶异能和灵兽的强大，在那种力量面前，即使你是觉醒者也完全无能为力。”
　　“你只能眼睁睁看着队友一个个死去，唯一能做只有向前冲锋。”
　　“哪怕你的身体已经累的几乎瘫倒，哪怕下一秒你也会跟着变成地上的一具尸体，哪怕你的雪山气海已经空荡到连一滴灵力也挤不出来，你也要冲。”
　　“因为你停下来也会死，而且可能还会让很多本来没必要死的队友因为你的懈怠和愚蠢一起跟着死，”
　　穆狄冷声道，“这就是战争，只要你还有一丁点力气，就给我动起来，所有抱怨的话全他妈留到坟墓里去说。”
　　“跟你们同年龄，那些没有修行资质的普通学生大都在准备高考，目的是为了考上一个更好的大学，但你们从学院毕业后却没有大学这一说，所以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国家不给觉醒者开设大学？”
　　“原因很简单，对觉醒者来说，战场就是唯一的一所，也是最好的一所大学，那些威胁国家安全的危险异能者和灵兽，就是你们未来的对手和老师，明白？”
　　他没有释放出灵力，也没动用自身灵赋，光凭气势就震慑了在场所有的觉醒者学员们。
　　当然洛辰例外，他是真正见过世面的人，并不会为这种伤势大惊小怪。
　　只是他也有些意外，到底是怎样惨烈的战役，才能让穆狄这位曾经的灵元境觉醒者受到如此严重的创伤，并磨砺出如此铁血肃杀的气势。
　　王充咽了口唾沫，“穆狄导师，您参加的那场战役，可是二十年前的血穹之战？”
　　穆狄斜眼扫了王充一眼，“不然呢？老子当年在西境跟大西洋联盟的异能者干架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闻言，王充深吸一口气，眼神一亮，注视着穆狄的视线中透出一股狂热来。
　　不光是他，所有学员注视着穆狄的眼神都变了，先前所有的不满全部烟消云散，带着不加掩饰的深深崇敬。
　　留意到周围学员的表情，洛辰很疑惑，难道这个灵气复苏的平行世界里发生了些自己不知道的历史？
　　血穹之战？大西洋联盟？这些名词都没听过啊，老铁。
　　他扭头压低声音问王充，“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充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亏你还是学霸，居然不知道血穹之战里最有名的西境卫国战役？”
　　洛辰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关于这个平行地球的许多历史，他的记忆的确不怎清晰，穿越的时间太短了，也没人来给他扫盲。
　　穆狄沉声道：“日后上了战场，不想死的话，现在就都给我起来。”
　　被穆狄方才一番掷地有声的话一顿敲击，学员们都强忍疲惫，挣扎着纷纷起身，一个个再也不敢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