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晋阶

　　落日又带来黄昏，路上的行人又渐渐稀疏。冷冽的秋风狂扫着街头，元城街边的小贩们开始搓着手收摊了，那路边的店铺有的也早早关上了大门，为之后十几天的盛会养精蓄锐。
　　炉火烧得正旺，乔元蹲坐在卧房一角，他的面前正卧着一只极为神俊的白色大犬，面色安详却有些生冷。乔元抱向它那如天鹅般高高扬起的头颅，把两只耳朵都给撸了起来，在它脸颊处摩挲，温声倾诉：
　　“玉面君，明天又是星师考核了啊，就看你的了，我能做的都完成了，但是四年了……自从那一次测试一鸣惊人起，一阶都没有再提升了……”白色大犬面无表情，可乔元却如同触电般弹起，连忙摆着手，继续唱着独角戏：
　　“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我们一起努力不好吗？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天才，可我也很努力了，却没有一点点成果。”乔元神色落寞，赌气般对着虚空愤懑的用劲锤了一下。
　　玉面君眼中光芒流转，那直通心灵深处的瞳孔闪烁着怜悯，无奈与决然。可表面是那么雍容，两只恍若白玉雕琢的狗爪，轻松自然的挪动了一下，交织重叠在一起，随即便把高傲的脑袋放下，侧过去避开了乔元期盼的目光。
　　听着乔元若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心如刀绞。
　　翌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虽刚刚放亮，但看得出来，这会是个秋末难得的好天气。乔元早早的被乔东州唤醒，也难得没有丝毫的怨气，不肖乔东州再温声细语说些什么，骨碌碌地就爬了起来，连忙冲向自己的柜子啊箱子啊等什么可以储物的地方，嘴上还絮絮叨叨。
　　“昨天晚上光顾着跟玉面君说话了……咦，我的腰带……我的幸运帽呢……”还不及乔元翻箱倒柜，就被乔东州一把抓了过去，温声说道：“都准备好了，直接出发吧。”
　　好家伙，柔情似水就是从这里学来的吧。
　　乔元一听，仓促间迎上乔东州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待将衣物穿好，又立马又变了脸色。
　　“玉面君呢？”
　　话音未落，跌跌撞撞的冲出房门，措不及防地撞向正晃悠悠飞来的小火狮，摔了个七荤八素，扭曲着爬起来，瞅了一眼差点被一头撞下来的什么玩意，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啊曜日，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你看见玉面君了么？”
　　在乔元说话之际，小火狮终于在空中稳固了身形，幽怨地看了乔元一眼，朝檀木大门扬了一下脑袋，便顺着乔东州的召唤飞了过去。
　　乔东州也刚好探出头来，笑着说：“慌什么？”曜日见到乔东州，精神为之一振，欢快的飞过去绕了几圈。然而乔元恍若未闻，向曜日指的方向快步移去。
　　推开半掩着的紫檀雕花门，微弱的阳光抚过指尖，发梢，下意识就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轻柔的阳光像是为低小却挺拔的雪峰附上金色纱衣——玉面君在院中端坐着，昂首望向初升的暖阳。
　　“玉面君……”乔元轻呼。
　　玉面君悠然回首，淡淡看了他一眼，又漠然转回。乔元习以为常，慢步靠近了它，在它身边坐下，一同望向挥洒着淡金光芒的初阳。
　　“唉……”背后有人颇为复杂地叹了一声气，乔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整整亲身照顾自己十二年的东州叔叔，可这并不耽误他不为所动。
　　乔东州的衣袂带起微风，轻轻扫过乔元微微垂落的墨黑短发，随着乔东州向府邸大门流去。曜日紧随其后，嘴上爪上都挂着些包裹，它微微瞥了一眼乔元，投射出鄙夷的感情，甩了一下火光四射的鬃毛，昂首离去。
　　乔元看了一眼玉面君，尽是鼓励与期盼，也起身跟上乔东州，习惯性的要去抓乔东州的衣角。玉面君也干脆地起身，抖了抖雪白的毛发，闲庭置步般轻松跟随。
　　乔东州轻晃着脑袋，将乔元身上的灰尘拍去，默不作声。
　　很快，乔家的中央广场到了，此时人声鼎沸。乔东州牵引着乔元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引起无数人惊呼，直奔广场中心。在广场中心的大斗灵场外，此时围满了一圈石柱。
　　乔东州很快验证了身份，和乔元通过了封锁线，接着便带着乔元向候场区走去，又引来无数惊呼，接着将乔元安顿好，便一步三回头地向主席台那边过去，那里有属于他的席位。
　　星师考核的第一场很简单，无非就是判定星师们到了什么级别。一根灵能柱，便能由光色种类，光色高度以及光色纹路，分别判断出灵力星级，灵力强度以及灵力精准。
　　第一场考核其实就是检验乔家星师们一年的成效，而之后的实战的科目等，才是众人为之竞争的席位，名次的高低决定着奖励的丰厚。
　　随着暖阳高照，钟声遍布整个元城，一年一度的乔家年终考核最精彩的盛会，星师考核赛开展。时至秋末丰收之后，盛会结束就又是一次鸟尽弓藏，再迎阳春。
　　钟声一响，来看这场演变为盛会的考核之人不计其数，关隘一开，无数人蜂拥而至，哪怕不为什么利益，光是这里冲天的光芒也激荡的无数人的热情。
　　司仪的呼声通过拓音花加持无限放大：
　　“请各位族兄族弟按照下面念到的名字依次入场。”
　　随着司仪的喊声，无数人上位站定，下场，一轮又一轮……
　　乔元默默看着眼前争奇斗艳的元灵，以及它们所导致五光十色的光芒，听着场外毫不约束的叫好声，叹息声，评论声……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了玉面君，玉面君此时也面色凝重，这让得乔元没来由的有些兴奋，余光又扫到周围和自己一样候场的族兄族弟，他们的注意不在场上，而在自己这里。
　　那边又传出惊呼声，乔元连忙朝场内看去。
　　黄光，六阶柱，纹路凝形。
　　在此时三十六根灵能柱中不是很显眼，可内行看门道，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但大多惊呼的应该是，场上那亭亭玉立的少女吧，以及她身旁雷光萦绕的巨兽。
　　巨兽又重新变小，跳上少女肩头，带着众人的目光与惊呼，默默下场。
　　乔元又开始注重场上的所有，默默期待着四年来的努力，能不能换来一点点成果。然而乔元周围的人则又将目光移向自己，小声议论，或许干脆从来都没离开过。终于，有人鼓起勇气大步向前，拍了拍乔元肩头，道：
　　“那个，兄弟……”
　　乔元回头，不解的望着他。
　　“你的元灵兽……好，好……好神俊！嗯！哪里遇上的呢？”
　　玉面君淡淡的扫了一眼刚才问话的人，继续抬着高傲的头颅想场地望去，微微皱着眉头。
　　又引来周边某些少年和大多少女或大或小的惊呼，整个人都要酥了。
　　乔元仿佛习以为常，略有些无奈，刚想做出回答……
　　“乔元！”场上传来自己的名字，乔元随之回头，摇了摇头，摒弃杂念，收敛心神，接着就大步流星的向场中走去，再接着就是一阵阵惊呼声恍若浪潮般层层递增，等乔元在自己的位置站定，浪潮已经波及全场。
　　“哪里的神兽，我去，真亮眼！”
　　“看它眼神，看它眼神，要酥了要酥了……”
　　乔元很快适应了这个节奏，四年了每一次都是这样。回头看了看闲庭置步的玉面君，它全身雪白的毛发迎风飘舞，只有脑后有一缕黑毛蛰伏。它既不抗拒这呼声，也不为之欣喜，自然清爽，漠然从容。
　　呼声很快便消散下去，只剩吵吵嚷嚷的小声议论。乔元没有在意这些，他的心跳莫名跳的很快，下一瞬就是决定一切的时候了，临了乔元看到一脸凝重的玉面君还是想通了，就算还是一阶没变，甚至干脆倒退一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乔元调整心态，背过灵能柱，走上几步，看了一眼也越发凝重的玉面君，回身，眼中爆出锐利的光芒，潇洒利落的结印，挥出。
　　主席台上的乔东州看到乔元那日渐娴熟的动作，锐利的意志，也急促了呼吸，像是回忆，像是惋惜。
　　玉面君快速冲向前去，受印，浑身气势暴涨，如同利刃出鞘，猛然撞向灵能柱。
　　橙色灵光涌出，一阶，两阶，三阶，四阶后缓慢上升，片刻又划上一阶，这是去年乃至前三年的成绩了，依然未变，灵力纹路倒是加深不少，乔元转身轻松的笑了笑，可遮掩不住心中的小小失意，还是不行么。众人的灵能柱也都一一点亮，相继离场。
　　可下一刻，玉面君轻轻抽搐了一下，谁也没察觉，它感觉整个灵魂像被被撕咬了一口，接着灵能柱灵光再涌，稳稳冲向六阶。乔元若有感应，一回头，惊喜的叫了一声。
　　可玉面君眼神越发凝重，眉头紧锁。
　　总有不知情的人注意到三十六人中的乔元，不解的问，不就是多了一阶么，至于么？于是就有老鸟扫他一眼，淡淡回到，说是不至于，可这是他四年来唯一的进步。说完便沧桑中夹杂着寂寞望向天际。
　　当乔元兴奋的走向玉面君，玉面君又恢复了它那波澜不惊的冷漠脸，只剩瞳孔流转着阴沉与哀悼。接着乔元便兴奋的带着玉面君，带着众人哀艳的目光，最后下场。
　　难得他这么高兴，他以为玉面君真的发力了，可实际这根本不是玉面君所期望的。
　　他没有再看后续的测验，这已经是他得到的最好的消息，扬言拉着玉面君去吃顿好的。
　　可四年来才进步一阶，就这么兴奋，玉面君有种无法言明愧疚，可它真的无法为他一鸣惊人。
　　心如刀绞，吃什么也索然无味了。
　　这一玩就是大半天，当乔东州鬼魅般找到乔元时，正看着他正充满怀念的嚼着有些故事的竹花鸡，眼中有些晶莹。可看到一向冷漠的玉面君也含着泪光，却莫名感到刺入骨髓般的伤感。
　　一天足以检验完众人元灵兽的灵力程度，从明天开始就是低星组的实战对练了，明天第一场就是乔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