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曾以为我是个人类

　　“我一开始也是觉得我就是个普通的人类来着，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要是不靠着我走狗屎运捡来的收容物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阳喝了口啤酒：“一开始是真没时间想什么七七八八的，我当年可没你这么幸运，身边有个人一直带着，还好我身体素质不错天分又高，学什么都一学就会还触类旁通，倒是苟活了挺久。”
　　“你真不要脸。”
　　“别打岔，在我记忆里进入基金会的年纪是二十一岁，和你现在差不多，而在二十一岁之前的年龄里我与其他人一样，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有完整的人生经历，上过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然后父母被收容物杀掉，我进入基金会为他们报仇，立志要消灭掉世界上所有的收容物。”阳苦笑一声：“是不是很耳熟？”
　　“在我进入基金会的第三年，好不容易开始慢慢站稳脚跟的我有一天突然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然后我开始回想家的位置，却发现我记不起来。”阳咕咚咕咚地干掉了一杯啤酒。
　　“然后我开始疯狂回想我过去的一切，寻找我存在过的一切痕迹，我居住过的地方，我上过的学，但是我根本回忆不出来多少记忆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却发现我过去的二十一年像是完全虚构出来的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我存在过的痕迹。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怀疑了。”
　　“在第五年的时候，我身边认识的，那些没死掉的家伙都因为时间的推移，多多少少有了些改变，但是只有我，像是被时间抛弃了一样，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阳嗤笑一声：“我进入基金会的时候是二十一岁，我已经当了二十三年的特工了，现在应该是四十四岁，你看我现在像是四十四岁的样子吗？前两年张瑾玄还叫我阳叔叔来着，那时候他就那么一丁点高，一下子就长那么大了，我都没想到时间是过的那么快的。”
　　说实话完全不像，说你二十四岁都有点嫌大。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其实已经说不上正常了，但是我一直以为我至少还是个人类。”
　　“可是我没想到我连人类都不是，我之所以会想不起来过去的二十一年是怎样的，是因为那二十一年的记忆根本就是基金会用记忆灌输机器强行灌输到我的脑袋里的，进入基金会的那一年，就是我诞生的那一年。”
　　“我什么都没有了。”阳握着啤酒杯的手紧了紧：“什么都没有了，我能够回想起的记忆，只有在基金会工作的日子，可是基金会都放弃我了，他们觉得我会背叛他们，我身边也几个朋友，而他们要不就是知道我是个什么玩意却还是装不知道一样地利用我，要不就是已经死了。”
　　“我这辈子是不是过的挺惨的？”阳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晏明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又满上了满满一杯。
　　“你别喝了。”晏明叫了杯雪碧给他，但是阳还是猛灌啤酒。看这家伙有点醉了的样子，他还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年轻俊美又强大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副颓丧失意中年大叔的样子，虽然以他的心理年龄和经历来说的确没错。
　　“你根本就不懂！”阳突然把啤酒杯往桌上一顿，但是说话却是轻轻的：“你的人生有迹可循，你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你是鲜活的，是活着的，是个人类。但是我已经被基金会和收容物完全地改造成了一个不像人的东西，对了，我根本就不是个真正的人类。”
　　“我不擅长用那些最新的科技，不知道大家都在玩的游戏，不明白你们说的那些梗有什么好笑的，我在生死线上挣扎着的时候，周围的世界已经和我错身而过，所有人都在前进，就只有我，不知道活在什么时候，没有过去，未来也随时可能结束。”
　　晏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愣了半晌，看着不停地喝着闷酒的阳，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晏明的思绪，晏明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连坐在稍远一点的桌子上的人都一脸被吓到了的表情看向这边。
　　那刺耳的尖叫声连绵不绝，颇有叫破喉咙的趋势，晏明四处找了找声音的来源，发现来源是阳的手机。
　　……这家伙是想看别人被他这个手机铃声吓到的表情吗？晏明看了一下来电人，是张瑾玄。
　　“抓到人了，你们过来一趟？”电话里张瑾玄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兴奋，旁边还有肉体被击打的声音，估计是苏灼姻在揍人。
　　“等一下，我们先报个警，把人送进看守所再审问吧，如果我俩再跟过去的话真的特别像仙人跳……我们在旁边的大排档，阳喝醉了。”
　　“那家伙一杯倒啊，苏灼姻没和你说……我回头请你们吃饭，你送他回去吧。”张瑾玄用一种隐忍着惊喜的语气道。
　　“说实话这还是你先帮我们的忙的，请我们吃饭就不必了，你要加油啊，争取早日请我们喝喜酒。”虽然感觉对阳有点不太厚道，但是晏明还是抱着祝福这对情侣的心态挂断了电话，然后背着趴在桌上睡着了的阳一路回了宿舍。
　　第二天醒来的阳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也让听了一耳朵他的过去的晏明有些庆幸，谁知道这家伙知道自己昨天晚上酒后吐真言会有什么反应？
　　张瑾玄在那天晚上之后又出去钓了几次，每次苏灼姻看他出去都会担心他被什么变态占便宜而忍不住跟上去，虽然看不惯他们这别扭的谈恋爱方式，但好歹案件有了起色，抓到的那几个人里有他们正在寻找的收容物受害者，那是一个倒霉的中年胖子，而据他所言，他在侵犯了一个女孩子之后，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满身伤痕，浑身酸痛，尤其是肛门，仿佛昨晚被爆了菊一样，并且拉了一个星期的肚子还长了痔疮，当然，这个侥幸逃过一劫还不知悔改的的胖子并没有逃过法律的制裁，现在已经被判刑了。
　　而根据那个胖子的描述，那个收容物的外形是一个约在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而他是在两个月前在S市的天桥城中村中遇到她的。
　　“城中村？你确定？”晏明有些意外，他在S市土生土长，清楚城中村对一个年轻女孩子有多混乱与危险，但是他也清楚城中村之外的地方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来说负担多重，宁愿遭受着被侵犯的危险也无法放弃低廉的房价……自己刚毕业的时候如果不是住在家里的话估计也是这个样子。
　　“但是城中村也是个挺大的地方，我们真的要进去一个个排查吗？”晏明有些头疼地道。
　　“这倒是不必，城中村内部还是有些地方会有监控摄像头的，只要知道受害者在死前去了什么地方的大致方位，再一个个排除那块地方的住户就好了。”阳笑了一下：“而且，在转移了死亡和分尸这样的伤害的她如果是个正常人类的话……估计已经吓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