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

　　编者：豆豆．
　　说实在的这篇文章我不知道怎么定义它的位置．是耀光之烁，还是现世之秽？是写实，还是编造？但这可能是你，我的一个朋友的故事．
　　１８岁，你初中毕业到高一，中考成绩还就那样，勉勉强强上了一个不荤不素的高中．临开学的第一天，你的父亲温了二斤酒，几碟花生米，夜晚与你长谈．而你，几乎将老人扔出你的房间．
　　２０岁，你高三了．三年的学校生涯并未让你学识渊博，但你确确实实走了许多弯路．
　　２１岁，你在一个中流偏下的大学读大一，开始悔恨，于是开始努力．最后毕业．
　　２５岁，你大学毕业．你慢慢发现自己并不能找到自己心仪的工作．一路跌跌撞撞，你也快习惯了．
　　２８岁，你看着以前的同学们纷纷都结了婚，份子钱和牌面也是一份高过一份．接过电话，电话那头是你七大姑八大姨喋喋不休的催婚．过年回家，你的父母带你看了十几个姑娘，但你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
　　来年，你遇到一个跟你遭遇差不多的姑娘．你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瞎唠着，岁月已经让你变得更加圆滑．忽然，她说，你还不错．你将大杯啤酒一饮而尽，是吗．
　　未等你们两个交往，双方家长就订完了婚，是全村最好的饭店．临结婚的头天晚上，你出去和几个好哥们酗酒．你说，我不想结婚．一个哥们揉了揉醉眼，打了一个酒嗝，带着一身酒气的靠近你，说，你呀，就是想太多，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２９岁那年，迫于各方压力，你终于结了婚．婚礼办的不大不小，朋友来的不多不少．司仪带着标准的商业化微笑，亲戚朋友带着各自的人面画皮．你愣愣，一直戳在原地，像个稻草人．宣誓完后，你小声对她说了一句，我爱你．她也愣了一愣，小声回了你一句，我也爱你．你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对你说的，就像她不确定你是不是对她说的一样．结束后，你反应过来，婚礼并没有你想的那样浪漫，而外面的新娘正和你的丈母娘数着份子钱．你又愣住了，这愣着愣着，你便睡着了．
　　两年后，你３１岁．她怀孕了，辞去工作，安心在家养胎．几年的摸爬滚打，让你在公司也有了一席之地，管理着那么几号人．朋友婚礼时，他开的那辆法拉利，现在你也开的起了．但你，仍然无法放松．每次加班，拿起电话，便是抱怨与委屈，放下电话，便是冗杂的工作和命令．但你无法辩驳，谁叫你当初上了她的床．
　　十个月后，孩子呱呱落地．你算了一下，从怀胎到生产，总共花了两百来万吧．不过，不在乎了，毕竟是自己的娃，怎么看怎么喜欢．你抱起孩子，想和他亲热亲热，但你丈母娘急忙让你放下，生怕你的胡茬划伤了孩子稚嫩的脸庞．
　　你的３４岁，是一场噩梦．孩子每天都要闹腾不下２０次，你常常躺下，甚至还没睡着，就被吵醒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公司上司说你不干活，回家媳妇说你不干活．你那３１岁买的车，如今也成了你的居所，你说你喜欢下班后，开车回家，路上堵车，停下吸烟的那十分钟．你甚至希望，路再长一点，再堵一点．你知道，这不可能．车便是你，车头是功名利禄，车位，是柴米油盐．
　　３７岁的你从梦中惊醒，看了看旁边，是陌生的女人．你强制自己清醒，出门，是你媳妇的电话，孩子该上幼儿园了，学费一个月３０００．你说，太贵了．电话那头便传来你媳妇的呼喊声，你好意思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吗？楼道对面家老王的孩子，上的高端幼儿园，一个月６０００呢！你无言，回家丢给媳妇一张卡，说，随便刷吧．
　　之后的几年，还算平淡．在老师的“指点”下，你给孩子报了十来个补习班，一个月大概流出三万多人民币．但那天晚上，孩子回家，对你说，爸爸，我想学钢琴．你以为你已经足够圆滑，可那句，“我们买不起”，就是说不出口．好在孩子很懂事，并未太过执着．
　　４８岁，你接到电话，和你一样上着一个不好不坏二流高中的孩子在学校打架了，要你去学校一趟．你心里咯噔一下，声调低了下去，借口说，在外地出差，不方便．老师听了也没过度要求，但却在电话里抱怨了一番．最后还是那句话，你就不能多陪陪你儿子吗？你想，拼死工作，给孩子多报几个补习班的又不是只有你一家．
　　一晃你都５２岁了，孩子已经上了大一．他的专业，你看不懂，你只知道学费贵，而且工作贼ｔｍ不好找．于是，你温了二斤酒，几碟花生米，去和孩子长谈，说着你曾经最讨厌的那些话．你们从交流，变为了争吵，你发现，你老了，老到甚至打不过你面前的孩子．你最后只能说了一句，我是你爸爸！你隐隐约约的听见，孩子似乎叨叨了一声，我可不想活的像你一样．
　　５７岁那年，你儿子要结婚了．这几年，你儿子工作了，也理解你了许多，但你却固执了不少．前天晚上，你问他，喜欢那个姑娘吗．他愣住了，许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喜欢吧”．
　　６２岁了，你想趁着还能动，出去旅个游吧．于是你们很快规划旅游路线．临行的那天晚上，儿媳妇找上门，说能不能帮忙带下孩子．于是你们小两口推掉了机票，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
　　再过了１０年，你孩子的孩子也长大了，但你再想出去玩，手边的拐杖，却只让你走到楼下的花坛旁．
　　不知过了多少年，你回过神，已然躺在医院的白床上．你已经看不清周围人的表情，但很清晰的看到了，旁边医生，摇了摇头．你知道，你大限已至，但你没有一丝害怕．硬要说的话，你在３０岁那年，便死去了吧．
　　将死之人，在临死的前三秒，眼前会走马灯，倒叙的回忆你这一生．１秒，２秒，你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张张略过去的照片，终于在第３秒的时候笑了出来，但周围人却全都哭了出来．你看到了你１７岁那年初中毕业，与你分离的那个女孩，还有那时，一声声的，“嫁给他，嫁给他！”．
　　你闭上了眼，等待死神的降临．许久，你睁开眼，面前是一个老太婆，但你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远方似又传来婴儿的啼叫声，这是一个生命的终结，还是一个生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