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鱼村有少年

　　故事都是从一个传说开始的。
　　传说中，圣启大陆之南有海，是为南海。南海之南有岛，是为龙域。古往今来，无数贤者大能、武者修士出海远寻，要么一无所获，要么一去无回，从未有人真的找到过。
　　久而久之，人们都认为那真的只是一个传说。但是，南海之畔有个渔村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渔村就叫鱼村，在圣启大陆最南端，属天武帝国境内。据村里的老人讲，在很久很久以前，经常有三五成群的人出南海去访仙寻药，有些人没回来，有些人回来了便在海边住下，计划下一次的渡海远行。于是渐渐的便有了鱼村这个村子。这么些年来，有些人来了就住下了，有些人走了便没回来，小小的鱼村成了避世的桃源。
　　正直盛夏，烈日当空，风平浪静，正是捕捞的季节。因为海产丰富，无需出海太远，在近海处便能收获颇丰。男人们早早便出了门，女人们多守在家洗衣做饭，养蚕织布。而此时孩子们便会出现在村子最西头的一间民屋内。
　　屋子不大，也算干净明亮，大概有十几个孩子坐在里面，看上去小的只有六七岁，大的有十二三岁的光景。屋子正前方，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身穿一件灰色的粗布长袍，正佝偻着腰，拿着根黑色木炭在一块木板上写字。
　　这位老者姓修，叫什么名字他自己都忘了。村里人都喊他修老。这可是鱼村顶了不得的人物，年轻的时候出去历练过，见过大世面。后来厌倦了俗世红尘，便孑然一身的回到了鱼村。当然这都是修老自己说的。回来后上了岁数的修老也不出海了，也不下地了，就交孩子们读书认字，每家每户就送点谷物鱼干粗布之类的给他权当学费了。
　　大抵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修老写了几个字便停笔，用另一只手扶着腰慢慢直起身子。有些混浊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后，视线停在一名坐在第二排南面的干瘦孩子身上，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到：“寻小子，你来念念这几个字。”
　　被修老注视的孩子却没有起身，只是一脸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其他孩子的视线也没有投向他，而是一起望向了最后排的一位少年身上。
　　“我说修老爷爷，我在这坐着呢，你就算看不清也能记住啊。”
　　随着众人的视线，一个声音在后排响起，说话的是一位大概十二三岁的少年，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盘在脑后，一双大眼灵气十足，任谁第一次见也会先被那双眼睛吸引过去。此时少年已经站起了身，嘴角微微咧起，似乎想笑又不敢笑。
　　修老看向他，说道：“我这不是老了么，你来念念这几个字。”
　　“每次都让我念，能不能换个人啊？我都念够了啊。”少年一脸不满，嘟囔道。
　　修老将手里的碳笔放在身前的桌子上，说道：“小陆寻啊，我老啦，快要教不动啦，你以后就接我的这份差事多好啊。”
　　叫陆寻的少年翻了个白眼，轻笑道：“修爷爷，昨天晚上我去你家送红烧鲈鱼的时候，看您那吃饭的架势，可一点都不显老。”
　　话音刚落，一屋子的少年们便哄堂大笑起来。
　　修老抬起左手轻压了压，徉怒道：“就你小子滑头。”随后用手摸了摸肚子，又道：“说起吃饭还真有点饿了，今天也差不多了，散了回家吃饭吧。”
　　一群少年得到大赦，全部撒丫子跑了出去。鱼村本就不大，连互相道别都不需要，大笑着连跑带跳的四散开去。
　　陆寻一股脑跑回了家，推门进去便直奔厨房，边走边大叫着：“娘我回来啦”，然后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个过瘾。
　　这时从屋外走进来一位风姿卓绝的妇人，虽然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粗布束腰长裙，头发只是用一只木簪挽了个髻，但也难掩她的典雅高贵。妇人双眉轻蹙，大步走了进来，略带责备道：“你喝慢一点，又没人跟你抢。”
　　陆寻放下水瓢，说道：“娘，我爹呢？做好饭了吗？我饿了。”
　　妇人正是少年陆寻的母亲，龙竹。她掏出手帕擦了擦陆寻洒在前襟的水渍，同样漂亮灵动的大眼流露出一份慈爱，微笑道：“饭已经好了，等等你爹再吃，应该快回来了。”
　　陆寻道：“正好。娘，我先给你说个事呗。”
　　龙竹似乎猜到了陆寻想说什么，抿嘴轻笑，但还是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陆寻道：“娘，到底什么时候让我出去闯闯啊？我真想出去看看，现在修爷爷整天让我念字，你们不会真想让我做他的传人吧？”
　　龙竹说道：“这个事，还是等你爹回来再说吧，好吗？”
　　陆寻小跳起来，双手虚划两下，说道：“爹肯定又不同意，以前你们总说我太小，可我现在长大了嘛。娘你就先答应嘛。”
　　想来陆寻之前碰过几次壁，现在开始学会各个击破了。
　　这时从屋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什么事我不会同意啊？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屋里的娘俩听见声音后对视了一眼，陆寻撇了撇嘴低下头去。龙竹
　　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发，牵起他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之前说话的男子正将背篓里的鱼倒入一个大水缸中，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男子长的与陆寻有几分相似，同样的剑眉星目，鼻梁还要高挺一些，虽然穿着一身短衫，却有一种儒雅书生的感觉。正是陆寻的父亲陆行章。
　　看着走出来的妻儿，陆行章嘴角上扬，眉眼里全是春风和煦般的暖意。笑问道：“寻儿你有什么事不想让爹知道啊？”
　　陆寻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眼神，似乎想让母亲来说，又好像是祈求母亲答应之前的事。龙竹只好将刚才的事重复了一遍。陆行章看着快要长到自己肩部的儿子，说道：“嗯，你确实也长大了，这件事我和你娘会好好考虑的。”
　　“真的？”得到了与以往不同的答案，陆寻瞬间高兴起来，“爹，男人要说话算数哦。”
　　陆行章开怀一笑：“是，说话算数。走，吃饭去吧。”
　　当晚，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估摸着陆寻已经睡去。陆行章夫妇开始讨论一个父母都要面临的孩子成长的问题。
　　龙竹说道：“寻儿的事，我觉得可以让他出去走走了，总不能让他在这呆一辈子。”
　　陆行章感慨道：“是啊，以前总觉得孩子太小了，可终究是要长大的，去看看这个大陆也好。”
　　龙竹轻轻握住丈夫的一只手，说道：“寻儿应该没问题的，跟着木师伯修炼了那么久。对了，木师伯那边有消息了么？”
　　陆行章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在犹豫什么。
　　龙竹的手悄然用力，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陆行章轻呼出一口气，拍了拍龙竹的手背，说道：“两个月前，我收到了木师伯的信，他说有些事来不了了。而且，他还说，希望我们让寻儿去找他。”
　　龙竹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不早说？木师伯有什么事来不了？”
　　“不清楚，正是因为不清楚才没贸然告诉你。我觉得不会有什么事，如果真的是那件大事发生了，我们也应该知道了。”陆行章也站了起来，想到当时答应陆寻跟着木师伯修炼时的对话，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那这次不得不答应寻儿了，毕竟那套功法只有木师伯清楚，你当时也只是确定了无害而已。”似乎同样想到了当时的情形，龙竹有些恼怒道：“要不是木师伯对我们有恩，又用人类大义来压我们，不然我肯定不会答应。”
　　陆行章轻轻揽了揽妻子，说道：“让寻儿去找木师伯也好，木师伯还在学院里，寻儿正好可以学习些知识。不然让他一个人出去闯我们也不放心。过两天就是李货郎来收海货的日子，请他帮忙带着寻儿去枞阳城，那里有直通学院的马车。”。
　　“也只能这样了”龙竹说道：“这两天我就先收拾收拾，给寻儿先做些功课。”
　　随着一番谈话的结束，陆寻终于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