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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安阳吞了一大口酒，咂了咂嘴唇，吐出了两个字“痛快”。原本面貌俊美的他，此时显得有些狰狞。
曹安阳很少饮酒，这要归于他家里严苛的家风。曹家，是京城的贵胄世家，因祖上有军功，被朝廷封赏领地和爵位，一直传到他这一代。
曹家虽有势力，却从来不居功自傲，也从来不拉帮结派。曹家祖上为了能保住这份基业，为了能保住曹家血脉，立下了家规。
一长子习武，次子习文。
二传家传贤不传劣，传嫡不传庶。
三嫡庶有别，庶子成年必须参军，若不参军，驱逐出家族。
四无事不可饮酒，饮酒不可醉。
五不可纳妾过二人，不可假公济私。
六不可收义子，不可收门徒，不可安排亲属任职。
七不可狎妓，不可赌博。
以上的家法，若有人违背，哪怕是家长，也会被持家法的法人赶出家门，然后再次重新选出家长，掌管曹家。
这家法看起来虽然刻薄，但是确实保住曹家的基业。当初与曹家一同封爵的诸侯有二百人，而如今硕果仅存的也不过寥寥数几，那数百位诸侯的后代不是作奸犯科被夺爵，就是没有个约束败完了家。
不过但凡是家族都抵挡不住衰落和内斗，即使再强大的家族也是如此。在曹安阳的父亲大人曹叶青在担任京城城防使的时候，曹家就已经开始衰落。但此时朝廷的内乱，给了曹家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
内乱是太子造成的，太子勾结神策军，弑杀了父皇庄帝，然后踏着父皇和众人的鲜血，坐上了龙床。
太子刘平川之所以造反，是因为他的伪装被庄帝给识破了。
在刘平川没当太子之前，只是一个并不被受待见的郡王，甚至连亲王都不是。但是他为人公正，敢说话，敢谏言，敢为民请命。因为这点，他也颇受一些朝臣的爱戴，孙有德就是其中一位。
孙有德，时任兵部尚书，他身材矮小，六尺有余。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因为面色黑青，一对三角眼，薄嘴唇，胡子稀疏，终年不言苟笑，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一般。
孙有德不仅做事一板一眼，就连走路步子的大小，和奏折书上的数字都控制的非常严格。另外从他家到皇宫，这段路走多久，哪个点过什么地方，都是有规定的，因为他的这些个古怪的规矩，他的轿夫都被吓跑了，他也懒得再找，步行上下朝。
连轿夫都没有，那就更不要说妻室了，谁会给自己找一个又老又丑还又怪的小老头呢？于是孙有德被人称为“嚇神”，意思就是连神仙都怕的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家都觉得孙有德脾气古怪，规矩甚多，长得还丑，他肯定不是好人。
事实恰恰相反，孙有德心地善良，作为兵部尚书，他体恤兵情，关心兵士疾苦。但凡是有克扣军饷的，欺压士兵的，霸占士兵农田和妻室的，孙有德不会给任何人面子，直接军法处置，这也是为什么庄帝会重用他的原因之一，不怕得罪人，更不怕丢官。
孙有德很清楚自己的缺陷，庄帝重用他就是因为他的能力，可是，庄帝驾崩了怎么办？除了庄帝谁愿意看到这样一张脸呢？孙有德也很无奈很焦虑，那些有能力夺嫡的亲王根本瞧不起他，他的同僚也不喜欢他，该怎么办？出身平民的他他在乎手中的权力，因为只有有了权力，他才能为百姓做事，才能为那些低贱的兵士讨公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大不了辞官回家种田。
孙有德当初注意到刘平川的时候就是觉得此人与其他王爷不同，他不仅相貌堂堂，而且还为人公正，甚至还敢在朝堂之上反驳庄帝不对的政策。
除了谏官，是没有人敢这样跟庄帝反驳的，更何况还是他的儿子，哪有这么做儿子的？不想当太子了？不想当皇帝了？
当其他人都觉得刘平川是个愣头青的时候，孙有德跟他接触上了。
面对主动上门的孙有德，身高九尺的刘平川弯着腰亲自递茶，这让一向得不到重视的孙有德差点老泪纵横。
孙有德没相貌，但是有能力。他清楚的知道朝堂的形式，要想扶持刘平川，必须另辟蹊径。
很快，那些年老不得势，中年失意，年轻敢干的官员、候补，聚集到了孙有德周围。
当刘平川再次反驳父皇的时候，受到了严厉的处罚，被贬出京城，去了边疆。庄帝的其他儿子都嘲笑这个傻兄弟，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晋王刘虹。刘虹主动辞去了身上的职务，只身前往封国。还有一个人，看出了门道，那便是孙有德。
孙有德知道庄帝的用意，先打压打压，挫挫他的锐气，以后再重用。孙有德派亲信联系到了被贬的刘平川，并把庄帝的意图告诉了他，让他不要气馁。
刘平川身材高大，相貌俊朗，却胸无大志。他之所以敢在朝堂之上顶撞父皇，就只是单纯的认为父皇的做法不对，至于其他的，他并没有多想。至于被贬，他也并未在意，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总在京城待着也腻了，来到边疆还是很新鲜的。
可经过一路的颠簸，吃着有沙子的饭菜，刘平川后悔了，他后悔顶撞父皇，他不想受苦，甚至想到了自杀。。
关键时刻，孙有德的书信到了，至于父皇的期望和孙有德的叮嘱，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按照孙有德的这种做法就可以回到京城吃好的，睡好的了。
说是边疆历练，不过是装样子。刘平川买通了驿长，在父皇的侦查使来之前，就通报给他，他好装出沙场点兵的模样。孙有德的看法是对的，不久之后，刘平川被接回皇城，加封太子，庄帝亲自精调细选了三师以教导太子，孙有德被加封为太子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