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名

　　诗人眼中阴霾一闪即逝，恢复成潇洒自若的姿态。那游侠的相貌很平常，这点没什么。更重要的是好像连气质也泯然众人，他就很难理解库尔伽尔刚刚的表现了——心跳加速、血流上涌、手心冒汗，简直就和一般的无知小女孩没什么区别。这很奇怪，不像她。
　　“老朋友？”
　　“是啊，以前在天涯认识的。”
　　“天涯？”
　　“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也是我从未到过的地方，他想。
　　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像雄鸟一样炫耀羽毛，卡厄尔开口道：“你注意到没有，刚才红发那半精灵的表情僵硬，像是用魔法伪装的……”
　　“唉？这样说来我在魔法视觉中看到，他身上确实有幻术系的能量波动……不过，没你身上的法术花样繁多！”
　　她伸手在他腰上掐扭了一把：“随时准备着骗小姑娘是吧。”
　　她以前曾经非常喜欢他，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悦耳无比，没有比他再甜蜜的可人儿——然后某天学会奥法视觉……
　　麻瓜们畏惧和憎恨被施法者们直接用法术魅惑和控制，法师又何尝不警惕被吟游诗人间接操纵思维和意志？
　　数学和音乐都号称能表达宇宙之美，但也要分清主次：数学是音乐的基础，音乐之所以感人是因为它反应出作为宇宙本质的数学！
　　看着远去的女法师，死鼠帮的头目“瘦子”敢怒而不敢言地长叹一声：“看来奥术兄弟会的两位大师意见是不和了。算了，我们这种喽啰，只能把两边吩咐下来的事都照办！”
　　其他小弟已经将死者的尸体抬走，草草擦拭了下。
　　那该死的圣骑士也是不好对付，需要从长计议。那么就按原定的计划，从看起来很弱，又非常烦人的那游侠开始下手好了！
　　只要干掉他，暗中的行动就不会再那么容易被发觉。之后再拔掉矮人，最后将女圣骑……
　　至于那位红发半精灵男子，那是他们根本从未奢望能高攀上的大腿！不知那种身贵权高的大人物，为何忽然有兴趣造访此地，反正不是他们能置喙的就对了。
　　而那名半精灵来到楼上，恭恭敬敬地敲门，得到允许后才敢进入。
　　“团长，那群人都已经被赶走了。”
　　“贝涅戈，你觉得那人类如何？”
　　“请容我冒昧，我认为那圣武士虽然手上功力还算可以，但实在不足为虑。我不是很清楚您为何忽然忧心忡忡……”
　　“算了，你根本不了解情况……”
　　被称为团长的是一名戴着饰有巨大羽毛宽边帽的卓尔男性，他穿着华丽鲜艳的服装，在大冷天敞开怀，展示身材露出肌肉。现在正用帽子掩住脸，朝后慵懒地倚在椅子上，正无聊地朝窗外眺望。
　　他头也不回，随意摆手示意被唤作贝涅戈的男子退下。
　　刚刚那游侠有意无意，朝这边看了一眼，正好与这卓尔佣兵头子的眼光对上。
　　那人的眼睛毫无杀气和锋芒，但即便是戴着墨镜他也感到自己为之一震，就像是遇到了宿命中的克星。
　　明明一点都不相似，他却猛然又想起那两个人来——与他纠缠半生的，北地著名卓尔游侠和卡林港的头号杀手。
　　不管是几年前还是这次在冰风谷偶遇，他都有一种曾经被这游侠按在地上摩擦的既视感，令他十分忌惮(他不知道的是，那个黑暗精灵游侠也有，两边脸。)
　　他不喜欢把豹子当女朋友的游侠，他觉得他们都是变态。
　　他讨厌他们，想必他也是。
　　杀手说这人类很像那卓尔游侠，他是持反对意见的。
　　表面上气质确实有点像，但就好像黑暗精灵游侠对杀手有种道德上的优越感一样，他注意到这个人类麻木的表情，似乎对周围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简直就像是天使一样令他感到恶心。
　　我的意志曾经输给碎魔晶，而你呢？就算你所谓的道德能战胜一个克林辛尼朋，但前方等待你的是千万个……
　　看着远处阴沉的天气和纷飞的大雪，他近乎呻吟地叹了口气：“好想碾碎他的梦想，看着这世界燃烧啊。”
　　那一瞬间，佣兵头子忘记了故乡和路斯坎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只想看那游侠究竟能伪装和表演到什么时候。
　　他引以为豪的理性认为很难有人可以抵挡诱惑；而内心深处他那不足以信赖的情感，对这年轻的人类充满期待。
　　在宽边帽下，卓尔佣兵头子露出了卓有兴趣的笑容。
　　但是，一看到他就在脑海中想起来的“巫妖……迪瑞克斯……灵魂宝石……”是为什么呢？
　　仿佛有他遗忘了的故事，从一百多年前的时间中逆流来到现在。
　　从烛堡到博德之门，从安姆到卡林珊。卓尔的情报和关系网隐约觉察到了那人身影的存在。
　　“该死，他到底是什么人？明明看不到有魔法变换外形。为什么很多事物都好像与他有关，但他又这么年轻？是灵魂转世吗？但是之前明明没有听说过相关的人物和故事，这几年又重新发现？连我自己也是偶然才想起……”
　　他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和作死的天性，打算找些人来试探下那人类游侠。
　　而在太阳神的那座小小神殿里，他顾虑重重的游侠正在嗑瓜子。
　　这种植物一百年多前从马兹特克大陆传来，一般只用来观赏和药用。游侠炒制给某妹子吃之后，迅速在太阳神阿曼纳塔教会内部流传开。
　　他在野外许久，已经很长时间没吃饱过饭了，葵花籽里富含的大量不饱和脂肪酸深深诱惑着他。炒制用的盐分和香料更是许久没有好好享用过的奢侈品。
　　虽然他出手很快，但是老牧师、圣骑士、天鹅、侏儒的人数太多了，只有老成持重的矮人不贪嘴。
　　游侠决定施展毒鸡汤的本领，他将脸色一整，表情严肃而神情地说：
　　“你们知道吗？这世界上有一种葵花籽是不能炒的，它只能够一直在阳光里呆啊呆啊，呆累了就在花序里面睡觉，这种葵花籽一辈子只能炒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天鹅被他说得停止啄食：“这故事的原版是什么，一定很感人吧？”
　　“对，很适合骗你这种小女孩！”
　　“托·马·斯·墨·萨·德！”蜜奈抓起原先剥好准备喂食天鹅的瓜子仁，发着狠一字字地念出某人名字。
　　她幼嫩细腻的小手伸到游侠托马斯·墨萨德面前张开，葵花籽赫然已经被她强大的力量压出油。
　　脂肪浓烈的香气渗入托马斯灵敏的感官中，他忍不住凑上前去舔舐吸取，发出“啵”的一声。
　　“这就是高人之间的调情吗？”侏儒问道。就好像矮人将人类称为“长人”一样，侏儒也习惯地将人类称为“高人。”
　　蜜奈反手一掌，被托马斯灵巧地躲过，只是脸上被劲风吹得火辣辣的。
　　“你的看法没有错，我的好侏儒。”老牧师一边嗑瓜子一边点头：“他们的关系一直这么融洽。”
　　天鹅也跟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