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往大东的山路有好多盘山弯道，郑爱罗驾驶着车子，一语不发的行驶了几十分钟。
　　阿玉终于忍不住了，她主动开口问着：“大哥，你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么?”
　　“恩，有是有，就是怕你误会，要不…咱停车在路边坐会儿说？”
　　一个男生，虽然年纪很轻，也虽然长的不丑，可这也算是荒郊野岭了吧。阿玉想象着开着车子人的手脚怎么说也会专注开车，下了车，一个二十多岁的健壮青年，对一个瘦弱的山里姑娘，那种事一出现脑海中就是噩梦级的。
　　他见阿玉没有回答，也猜到她心里会担心其他的什么。
　　于是又过了十几分钟，出现水库标识的路牌提醒的时候，郑爱罗指了指远处横架在公路上方的牌子：“前边就是很有名的水库驻地了，过了那块牌子，不远就是有小餐馆的地方了。来这里旅游的，游客也有去水库划船玩的，这个时候应该有不少人在那里吃完饭，要不。”
　　“不用了郑大哥，你送我回家就已经很感谢了。”阿玉依旧腼腆的低着头，尽量避开郑爱罗看过来的目光。
　　俩人就这么尴尬的行驶了一大半路程，郑爱罗越想越感觉是刚刚相亲认识的一样。
　　索性，不经过她的同意，过来大指示牌之后，眼前果然出现了嘻嘻哈哈的游客们。
　　“下车吧，不说了跟你的石头有关系吗？我可不能蒙人啊。”他说完，车子就很熟练的停靠在了路边的空地上，熄火拔了钥匙，指着阿玉那边的车门，“下车吧，不能把你怎么样。”
　　不能蒙人，这话阿玉听进去了。心里想着，莫不是那个石头不只是一块废铁的价钱？
　　见到他已经下车去路边的小餐馆找座位了，阿玉也就紧跟着下了车。
　　下车之后，还不忘从皮卡后车斗子里拉起自己的背篓，习惯性的背在了身后。
　　“老板，拍黄瓜，烤蘑菇，再来两杯饮料，快点啊。”郑大少爷熟门熟路一般的冲店家吆喝着，一面从一张空桌子地下拽出一把凳子，同时看到小跑的阿玉过来了，又给她摆了一把凳子。
　　阿玉走到跟前小声对郑爱罗说：“不用破费了大哥，这么晚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几点啊，阿爸阿妈等着你回家做饭吗？”没等阿玉回答，他又冲店家喊起来，“老板来半锅米饭打包，随便炒三个荤素搭配的菜，嗯…也打包，一会带走。”
　　老板那边的伙计也应和着：“好的帅哥，那刚才点的呢？也打包吗？”
　　“那个不用，先把喝的拿过来吧，渴死了。”
　　阿玉看到郑爱罗大大咧咧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之前在废品回收站时候那么沉稳，反倒像个大街上瞎混的二流子。
　　见阿玉背着竹篓，他一伸手，抓住竹篓的边沿：“放下吧，挺沉的。边吃边说，慢慢说，就怕你误会。”
　　“哦。”阿玉完全是把自己拘束了起来。
　　这令郑爱罗有点自我感觉做的不够好，或者说，表现的有点没那么令人轻松。
　　“阿玉，你…多大了？”他从桌子中间的筷子筒里抽出两双一次性木筷，递给阿玉一双，“以后就叫我爱罗吧，小时候我爸妈都这么叫我，长大一点了，觉得叫我大名正经一些，其实，这名字我不觉得有多好听。”
　　阿玉接过筷子放在眼前的桌沿上，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竹篓的位置，像是怕人偷走的样子。
　　“挺好的，名字挺好听的，也好记。”
　　他见状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哎，小美女，给我说说，你那铁疙瘩在哪儿捡的？”
　　“爱罗大哥，你还是叫我阿玉吧，别那么叫，不太好。”
　　他闷声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跟女孩子不太会说话，看来真是这样。于是等到饮料拿来了，这才又接话的说了声：“喝水喝水，吃点东西，咱们抓紧赶路，送你回去，不然阿爸阿妈要等着急了。”
　　阿玉觉得，这里应该说是“你阿爸阿妈”，面前这个看起来并不像坏人的大男孩，怎么说话越听越像是在套近乎的意思。
　　“是我滑到之后，掉进一个大坑里捡的。”阿玉突然说起了铁球的事儿。
　　郑爱罗终于“正经”了起来，他很神秘的凑过来小声的说着：“还记得我来的时候用矿体分析仪查了查吗？就是我敲下一点来，手里拿的那个四四方方的仪器。”
　　“恩，记得。”
　　“我怀疑吧，你捡到的可能是个陨石！”他信誓旦旦的边说边点头着，“要是说按照市价的话，铁陨石，我给你的那些钱，再加四个零！要是硅酸盐、或者玻璃陨石这些的话，那就几千块钱，假如运气好，仔细检测一下，里边有其他合金稀土类的成分，估计就更贵了。”
　　阿玉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这么些钱的话，那抵得过自己多少天上山挖野山菌了啊！心里又马上担心起来，现在东西都卖给面前这个回收站老板了，他还能还给自己吗？可他不告诉自己的话，自己根本不知道那是个陨石嘛。
　　心里开始乱了，有一种不管怎么样，都觉得后悔当废铁卖掉的不甘心。
　　此时郑爱罗似乎看出了阿玉内心的潮涌，马上安慰的说道：“我妈告诉我说，你家里不是很宽裕，所以不让我欺负你，还说你挺漂亮的，嘿嘿嘿…”
　　阿玉紧张的看了他一眼，他马上解释着：“别别误会，真的真的，这是我妈说的！是，我是个收废品的，可我也正经读过大学，中子星大学听说过吧，我就是那里毕业的。”
　　中子星大学，天呐，阿玉只从饭店当服务员的时候，在电视里看到过。好多人都论什么学府的排名，在东华，那几乎是天际的高等学府啊，据说一年学费就好几万。
　　阿玉很难想象，这边南国山里的孩子，一个回收废品的居然有那么高的学历。
　　郑爱罗却说的眼前的事儿：“听着，妹妹，我给你两个选择，你仔细考虑好再回答我，第一，石头我还给你，那五十块钱就当交个朋友，算我也跟‘流星’打过交道的好处。你呢，可以找人，找你认为熟悉陨石的人，帮你卖了，卖多少算多少，肯定比废铁值钱。这样的话，你阿爸的药费就多了一些，你说呢？”
　　阿玉点点头，心里莫名的有点小感激起来，刚才还担心人家赖账不还给自己了呢。现在呢，瞧瞧人家说的那话。
　　这种事，就好比挖到宝了，识货的不但没有骗你占为己有，反而还想要帮你。然而你之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惭愧死了。
　　郑爱罗又接着说了：“要是你没有研究这方面的朋友或者可信任的熟人，你这样，我开着车带你去省城，石头你拿着、抱着都行，我保证你拿到石头卖掉的所有钱。我什么都不图，就想替你开心一下。”
　　阿玉越听越心里不舒服了，惭愧的想要哭一场，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又羞又愧。
　　“爱罗大哥，你不说两条路吗？另一条呢？”
　　“另一条啊……”郑爱罗由于几秒，嘿嘿笑着：“要是这一条你觉得可行，那另一条就没意思了，估计你听了也不相信。”
　　阿玉使劲点着头：“我信，你说。”
　　“那就是……”正要说，菜上来了。
　　“帅哥，你的俩菜，好了，还要别的吗？就点两个吗？”服务员嬉笑着。
　　样子叫人看了很不爽，他一拍桌子：“行了忙你的吧，我刚才叫打包的不算钱啊，去去去。”
　　郑爱罗回过头来，看着阿玉，“哎？刚才我说哪儿了？”
　　“我说，‘我信，你说，’你说‘那就是’，没了。”
　　“哦，这第二条选择啊，那就是…这石头，归我了，你阿爸的病，我负责一年的药费，然后再送你家一台液晶电视机，一套电脑，你要是喜欢笔记本的咱就买笔记本的。假如说哪天你家需要用车，我这个虽然破点，但是拉东西拉人都不是问题。嗯…我，嘿嘿，我也就这点本事了，再高的要求，我也开不起这个价了。要说再加四个零，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啊。”
　　郑爱罗一个说话溜溜的大男孩，毫不遮掩自己的开放性格，可就在说完这些的时候，却露出了少有的腼腆样子。
　　那含蓄的表情，就像个初次见面有多么的不好意思开口。
　　阿玉抽噎了一下，转了个身，面相远处的山坳，黑夜中透着参观的灯光，闪着眼角的湿润。
　　郑爱罗歪着身子，使劲探出脑袋的看了一眼，一拍大腿：“嗨！你看你，阿玉你…你怎么还哭了呢？好吧好吧，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那石头我不要了好吧。”
　　阿玉回过头来，擦了一下眼角：“爱罗，你不要当我没读过书，骗我好欺负好吗？”
　　“啊？”郑爱罗感到了一股被冤枉的无名一击，心窝深深的被创伤了，可转念一想，这姑娘怎么就来这么一句了？何出此言啊？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啊！我们家是穷，我也当你是个大哥哥，你怎么跟饭店里那些男的一样喜欢这样啊？”阿玉说着又转过身去，细细的呼吸声里，可以清楚的听到她还在不高兴，还在流眼泪。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天呐？我做错了什么？
　　郑爱罗使劲抓挠这头顶，却又拼命按捺自己的急躁性格。
　　起身走到阿玉面前，看着她：“姑奶奶，我怎么你了？你别这么叫人看笑话好不好？弄的我真把你怎么样了似的。”
　　“不是你是谁？你刚才说那些话，简直就是…就是…”
　　“哈？就是什么，你说。我听听是不是我的错。”
　　“你刚才那样说那些好听话，明明就是在…”阿玉噘着嘴凑过来，小声着：“你就是在泡妞！是不是？”
　　郑爱罗听了这话，一个趔趄差点后仰过去一屁股坐地上。
　　冷静了几秒钟之后，他那理科生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看来这丫头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单纯女孩了。
　　一直没怎么读过书，又保持着山里姑娘纯洁善良的心地，好不容易进程在饭店里打工过一阵子，结果遇上的还都是群不着四六的社会混子。
　　哎，情何以堪啊郑爱罗郑大少爷。
　　心里想了又想，最后索性坐回凳子，趴在桌子上，用筷子夹了一根烤蘑菇，递到阿玉的面前：“来，小美女，别生气了，我错了！一根烤蘑菇一声道歉，只要你愿意，我一根一根的夹给你吃。要的不？”
　　“要不得！”阿玉破涕为笑，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郑爱罗却拉着脸，东想西想的想不明白。自己一无所有，好听点是个废品回收站老板，其实就是个大一点的收破烂的。人家怎么可能看上自己呢。
　　但是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他打算试一试，自己怎么说，也不是个坏人，为人处世也算本分。阿玉家境不好，好比当年自己上学时自己家的那样。她心又是那么善良、单纯，万一以后遇上个有钱的，对她好的还好说，可万一真有一天冒出个花心大萝卜……
　　想想就可惜。仔细打量，阿玉的确算是清秀的女孩子了。
　　“阿玉，问你啊，你到底多大了啊！问女孩子年龄不好，可我告诉你我多大，我24了，大学毕业两年了。你看我像不像个坏人？”
　　阿玉点点头：“像！”
　　“啊？”拉长音的不愿接受这个回答，郑爱罗泄了气一般的，暗自后悔说这么愚蠢的话，暗骂自己是不是想媳妇想疯了。
　　最后，俩人拎着打包好的餐点，回到了车上，郑爱罗刚发动车子点火，阿玉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住了他的衣角。
　　“爱罗，我没谈过朋友，你说你之前那些话，真的算数吗？”
　　“恩，算。”郑爱罗冷冷的驾驶车子开始前行。
　　走了没一段路，阿玉腼腆的扯一扯他的衣角：“我说你像坏人，是胡说的。”
　　郑爱罗一个急刹车，阿玉险些向前栽过去，好在郑爱罗身手好，胳膊一横：“安全带系好。”
　　阿玉听话乖巧的应了一声：“哦。”
　　“你刚才说什么？我像坏人，你胡说的。”
　　“恩。”阿玉抿嘴笑着低下了头。
　　郑爱罗仔细想了想：“假如我喜欢的女孩给我要天上的星星，我没那么大本事，不过陨石以前也是天上的星星，那不是也很浪漫吗？对吧。”
　　“那……爱罗你要天上的星星吗？”
　　理科生的软肋啊，强行说浪漫，结果人家丢过来的绣球却接不住。
　　“要啊，为什么不要，要了搞科学研究啊，正好大学时候的梦想可以得意重见天日了。”
　　“那你说的话算数，我就把那个送给你了。”只见阿玉掏出之前那五十块钱，塞给他。
　　爱罗接住一看，似乎明白了什么：“对啊！天上那么多钱，我怎么不自己去拿呢？哈哈哈，阿玉你太有才了！赶紧送你回家，我得回去赶紧想想怎么设计设计，这下要发财了，哈哈哈哈……”
　　他猛的发动车子，阿玉有些心上不痛快，怎么这个家伙，就是假装不懂女生的心思呢？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
　　可阿玉心中又感到一丝不自在，对啊，刚认识不到几个小时而已，感情这东西，哪有那么快的。
　　其实，就在那一瞬间，郑爱罗同学似乎是有心的，可惜了，相互之间的点，没有在同一刻产生火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