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飞将

　　第三十三章飞将
　　邢紫笑的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
　　咚！
　　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鼓面上。
　　“紫笑！”
　　任霖猛地站起身来，可是他没有往前再踏一步，因为另一支羽箭嗖地飞了进来，钉在了他的脚掌前端约莫一寸的地方。
　　这是警告。
　　厅堂中陷入了死寂。好像谁多喘一口气，发出一丁点儿的动静，死神的利剑就会转头插入他的咽喉。
　　陆北漠就在那众目睽睽之下，摇摇晃晃，一截一截地撑起了身体，一步一步，一步接一步，不慌不忙地挪动起来。谁在暗中帮他，他也不清楚，也不想考虑，天在旋，地在转，他每走一步就仿佛踏在细长的钢丝上，一旦稍稍失衡就会跌落在地上，他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
　　也不知这样埋头走了多久，身侧的事物已是换了又换，终于，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那是个高个子……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陆北漠一个趔趄往前栽了下去。
　　“彻儿，妖月乃禁忌之法，咒诀心诵，引七窍之血逆流，以心脉为颉皋，汲八方血气驻于刃锋，化妖月临世……非不得已而莫为之。”
　　“那……母后，何为不得已呢？”
　　“彻儿，你以后会明白的。”
　　……
　　血染红了雪白的被褥。
　　芳华绝代，溘然长逝。
　　父皇没哭没笑，呆呆地望着月亮。
　　“母后她为什么要自尽？”
　　“不得已。”
　　他这样说。
　　“什么是不得已？”
　　“彻儿，你以后会明白的。”
　　……
　　“母后，您明明身负妖月秘术，却为何不肯离开？”
　　……
　　“彻儿……”
　　“不，我不明白！”
　　陆北漠猛地坐起身来，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不，不，不，妖月，母后若使用妖月，一定能离开他们的魔爪，没有人能挡住她，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不得已，什么才叫不得已，快要死了，命都不保，还不是不得已吗？还不能算是不得已吗？”
　　两行清泪从陆北漠血红的眼睛中流了出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仿佛蔓延到了额头上，那里青筋暴起，颤动着。
　　“怎么了？”
　　门被踹了开来。
　　“嘶——”
　　很意外，来者正是出售给陆北漠刀具的卖家。
　　高个儿望见陆北漠那吃人般的表情，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随手抓了个凳子，坐下身去，拿起了桌子上的小刀，三下五除二削了个瘪了的苹果，递了过去。
　　“我叫李广，我救了你，不求报答，别杀我就行哈。”
　　他晃了晃手，以证明他手中的东西是给陆北漠的。陆北漠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倒也并不尴尬，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自顾自啃起了苹果。
　　“当时，你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来买凶器，我以为是学院里让你来买的，才会转给你，直到你对我用药，我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没法阻止你，只好引你把那护腰让你拿走。”
　　李广将啃了一半的苹果，在手里翻转过来，将有果肉的一面转向自己，继续说道：
　　“我以前是猎户，这种小药蒙不翻我，对普通人或许是三五个时辰，对我却只能作用半个时辰。尖牙虎今天有喜事，我猜这和他有关系，所以找到了你。”
　　“我不知道你和尖牙虎有什么血海深仇，我也不管那些，待会我就把你送回学院里去，夫子与我有恩，我救了他的人，也算是报恩了。”
　　果核被李广扬手丟出了门去。
　　“不过，你可真的够凶残。”
　　陆北漠也是逐渐回转了心神，听了这一句他也是勾了勾嘴角。
　　“嗤——褒义还是贬义？”
　　“我以前有一条猎狗，它是够凶残的，这是褒义，我也见过恶狼，它也是够凶残的，这就是贬义了。词汇本无褒贬，君王本无善恶，要看立场。”
　　“看来你不仅仅是一个猎户。”
　　陆北漠看向了李广。
　　李广愣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嘿嘿嘿，哈哈哈，然后摇了摇头，刚欲开口，陆北漠却提前说出了话。
　　“还是一个哲学家。”
　　嘿嘿嘿，哈哈哈，李广紧跟着笑了半晌，突然又停了下来，问道：
　　“什么是哲学家？”
　　“什么是不得已？”
　　陆北漠反问道。
　　“不得已……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只是经历了许多事情的人说起话来才像是哲学家，而经历了许多事情的人或许能跟我讲讲这三个字真实的含义。”
　　啊！嗷！呀！
　　庭院里突然传来三声哀嚎。
　　李广一瞬儿沉下脸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们终于找上门来了，而我们必须离开才能活命，这就是不得已！”
　　昏黄的油灯下，陆北漠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这句话里至少有两个错处。
　　第一，这里的“不得已”并非他那里的“不得已”。
　　第二，他们早就找上门来了，而且就在屋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