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手记 三

　　开着车行驶在陌生的公路上，撕心裂肺的黄昏场景在我眼前铺展开一幅难以描述的图画，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犹如整个世界只余我一人。假如不是对面偶尔开过去几辆车，我真以为这世界真的孤独起来了。我戴着茶色眼镜望着西边舒卷飘荡的云彩，一束束斜晖切割着云，勾勒着美妙而伤感的金边，感觉整个天空同样孤独起来。我想象着地球在黑暗的宇宙独自旋转，也该多寂寞啊！
　　天边堆积的景象让我不仅孤独，而且迷惘难过起来。想到人生反复无常，飘零奔波，真的毫无意义，那么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此刻我找到了答案，那便是回家，回到父母身边，回到妻儿身边，回到亲朋好友身边。
　　脚下不由得加足了油门，马路平展展的通向下一片绿色掩映中。绿色，绿色，一路绿色，还是绿色，西安这片土地，夏天她多热烈啊！大自然从不吝啬，将她的本色全都献给世界。
　　我贪婪的欣赏着外边已经暗淡了的绿色，暮色从云边滑落下来逐渐向大地奔腾蔓延，我要在暮色占据之前看尽这美丽迷人的绿色。车窗飘进田野馨香的气息，大片花草树木庄稼也徐徐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已经开出西安城很远很远了。我按着路标，精准的飞驰。多年的驾驶经验跟技术控制着车按着最科学的设计发挥它最好的机械性能，我相信，我跟车之间建立了难舍难分的情感。它是信任我的，我也是信任它的。不然我们不可能冒着黑暗将行驶这漫漫长路。我预算过走国道的大致时间，得十个小时左右，中间肯定得腾出一两个小时在半路睡会儿。
　　我是黄昏临近，也就是六点多从牛角村出发，在108国道旁中石油加了一百五十块钱汽油，估计油箱内共有两百多块钱的油料，假如不开错路的情况下保证能到定西。
　　我的心情在旅途中逐渐平复，将世事看得淡了，人生呀，虽然我时常不理解你，但我能感觉到，我正在努力了解你，我相信我最终会懂你，可我真的需要时间。最近我感到无比烦躁，怀疑人生，怀疑生命，怀疑人类，也怀疑爱情，有时真将自己逼迫到绝望的地步。我明白这是我努力成长的痕迹，虽然我在衰老，可我认为这也是成长，每一天的过去，我都觉得你与往日不同。一种我难以解释难以明白难以安慰自己的感觉。
　　我给妻子通了电话，我说我回来了。她说到哪里了？我说正向宝鸡做曲线运动。她说路上小心一点，可别睡着了，要知道家里你闺女还等着你呢！你可以不顾及我，可不能让你闺女没了爹。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内心就莫名难过，痛苦。我知道我肩负的责任即使我想死也死不成了。得，这就是婚姻，牵扯太多太多。
　　挂了电话，脚下更深踩了油门。因为我打开了手机高德导航，可以随时提醒我时速跟路段情况。高德真的是贴心，这么多年了，一直用高德，高德也没辜负我。在高德的建议下，驾驶完全成了旅途的享受，廓清了起初五百多公里路程带给我的心理压力。
　　我在某个镇子停下车买了牛奶跟面包，也顺便给闺女买了她爱吃的各种零食。走的时候没顾上吃饭，再说山高路远的，不采备点食物跟水，万一车半路抛锚了，也能安然等待救援，免得被饿死渴死。
　　当初我想着会写一篇记叙文的，因此特意看了小镇的招牌，如今写到这里还是忘了。不过小镇在我印记中不会忘记的，因为它真的很可爱很美丽。坐落在国道两边，两边店铺鳞次栉比一次排列，林林总总的各种商品充裕而新鲜，价格也符合市场行情。不像有些地方，坐地起价者，看人打算盘者难以计数。而远行的人，最怕这样的事，并不是多花几个钱的事，而是影响心情。本来高高兴兴的出来，被个别那么几个道德败坏的人所败兴岂不是窝火。
　　黑夜浓妆艳抹，只能看到车灯所照耀的二百米范围内，其他全部被黑暗包围。车灯拱着黑暗在弯弯绕绕的公路上，世界再次寂寞安静起来。一颗心犹如跌落的流星在宇宙间滑行。
　　宝鸡是个美丽的城市，经过宝鸡时我感到兴奋，很想停下车欣赏一番，一来车多，一来回家心切，也就透过车窗粗略的观赏了一番。宝鸡城在此时是透明的，由于地势起伏，城市也是连绵起伏，建筑更是显得层次分明。其实我是喜欢这样的城市的。一马平川的城市我不喜欢，感觉太单调，孤独。我去过山城重庆，那里的建筑有的在山上，我记得在火车站附近，我跟老弟站在高架桥上俯视城市一角，那种感觉，空旷而壮阔，借着山势，人也高尚起来了。
　　2010年冬季我跟老弟来过宝鸡，那时我刚买了货车，由于驾照学了三年没开过车，那年我也是第一次远行。所谓技术跟经验完全是没有的，完全凭着一腔热血跟勇气。那趟货是给一位军人搬家，因此拉的不重。那时要不是老弟陪着我估计我也没那个胆儿。那时老弟还没有学驾照，可他对驾驶相当热心，时不时替我开开。那时管的还不是太严，我也对相关法律法规了解的不深，以至才胆大包天。放到今天，谁敢将车交给无证之人？再说，时代发展太快了，车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复杂，驾驶早已不是所谓撒欢享受了，而是一种巨大的责任。
　　如今想来，将近十年之久了，老弟也早学了驾照，车都倒腾了三辆了。那辆承载我跟老弟最初驾驶记忆的小货车也转让给了老文。老文也爱惜，直到如今也还用着。
　　穿过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感觉似曾相识，我自言自语，这个地方那时走过，对，就是这儿。我努力搜寻当时的记忆，八年之隔，记忆还是有的，虽说城市日新月异，可地理状态不那么轻易改变的，除非他们将那段我记忆中的陡坡路挖平了。
　　宝鸡城很大的感觉来自我横穿她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也许因为车流量大的缘故，总之，开了好久好久。期间妻子打来电话问我到哪里了。电话一直通着，我边说边看路，害怕拐错了弯。我能听出来妻子的开心，嘴上说着不怎么想我，可心思还是被我窥视无遗。
　　电话一直通到出城了，摆在我眼前两条路，一条直行，一条右转走了。我不知走哪条，因此便开到宽阔敞亮处靠边熄火。走了这么久该休息休息，吃点东西了。打开通话免提，边跟妻子谝闲传边撕开面包嚼，一面插了吸管吸牛奶喝。抬头望望夜空，天上流云蠕动，星月灿亮，突然觉得天空不那么孤独了，感觉美妙起来。
　　周围也是绿树成荫，馨香飘溢，公路宽敞而干净，飞速开过去的车轮碾压路面发出空旷坚硬如铁的声音，听来令人热血沸腾。我想起了韩寒拍的那部《飞驰人生》，这样浪漫遐想了一番，对剩下来的路程更觉得有了新的趣味。我开始幻想再过三五年一定要换一辆高功率版的高尔夫开开，并且想好了花点钱改装一下。想着再过几年就真不年轻了，那时也开不动快车了，岂不是太过遗憾了。我的人生虽然平凡，可我也想着飞驰一番。至于所谓下一世，纯属扯淡。
　　我边吃边说边看，情绪好极了，也跟妻子肉麻了几句。至于怎样肉麻的，尽意想象即可，如今写文章不像以前了，想怎么写就怎么写！遣词造句真得好好琢磨琢磨，虽然单纯的字太过无辜，可想到它所担负的责任，也太过重大。
　　侃了半天。我对亲爱的老婆说，你男人要启程了，你暖好被窝等着我来了给你说悄悄话吧。她一如既往地说，小房的被褥都给你准备好了，别蹬鼻子上脸，别忘了自己的位置。我争辩，久别胜新婚嘛，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嘛！再说了，我千里送货上门，不看情面也得看苦劳吧！
　　挂了电话，我揉搓了一会儿脸，然后拧钥匙打火，引擎重新轰鸣，我蒙住离合器，拉大转速，控制着手刹，感觉车跟拉满的一张弓，蓄势待发。只等着我猛松手刹，它便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前轮开始徐徐在路面打滑，转速拉到六千转，引擎已然暴躁如猛兽时，我松开手刹，刹那间，车轮释放出暴力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橡胶的焦味，向黑暗深入蹿去。
　　有时我真的认为，假如让我去赛车我一定会是个很优秀的赛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