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姑娘

　　院长办公室里，陈楚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宝贝女儿：“你说你不去省医院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陈晓喻一口一个樱桃，抽空答了句：“来找老公的呀！”
　　“哼，你要是有这心早嫁出去，你妈又何必给你安排那些个相亲。”
　　陈晓喻甜甜一笑，吐出个核来：“这次我是认真的嘛，我看中的这个你保准喜欢！”
　　陈楚嗤之以鼻，翻起手上的资料来。
　　陈晓喻绕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肩膀撒娇：“真的老爸，他可是个医生哦，又帅医术又好人品更不用说！”
　　说实话，陈晓喻也不是没人追，但这姑娘的眼神和审美确实异于常人，到现在二十九了，带回来的几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来路不明，简直目不忍视。到后来陈妈妈直接发话，女婿必须由她来选，不许陈晓喻再带乱七八糟的人回去。
　　“你刚回国才一个星期，怎么就能碰到一个又帅医术又好人品上佳的医生了？”
　　陈楚猛地放下资料：“你是不是又跑去酒吧鬼混了？！”
　　陈晓喻忙安抚道：“没有没有！我是在一个包子铺上认识他的！哎呀，他真的是一个医生！”
　　她一看陈楚完全不信任的表情只好自己坦白：“好吧，他就是咱们医院的，叫林羡。”
　　陈楚听到林羡的名字，突然笑了，摇了摇头，重新看起资料来。
　　“你这什么意思嘛，你以为我随便拉一个人来蒙你？”
　　“你轻点轻点，我的脖子要断了！不是我说你在蒙我，而你趁早放弃比较好。”陈楚语中带笑。
　　陈晓喻生气地绕回去：“为什么放弃？我打听过了，他现在没有女朋友。”
　　陈楚叹了口气：“我的乖女儿，他现在确实没女朋友，但是他还是不会看上你。有时间你去打听打听他的那些前女友都长什么样吧，啊？”
　　陈晓喻眼睛亮晶晶：“爸，他交过很多女朋友？”
　　“我哪有那闲心管人家交几个女朋友啊，只不过上一个我看着就挺漂亮，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
　　陈晓喻脑中同时响起自家老妈的魔音穿耳，什么怎么不化妆啦，不做头发啦，走路怎么能这么大步这么快啦。。。。。。
　　“没事，没准他就是需要我这一类的呢。你看他前女友那么漂亮都分了，这说明啊，他的命中天女就可能是我这号的呢。”
　　陈楚生被她这神奇的逻辑打败了，也懒得跟她争，只得好心道：“反正这事儿你最好别让你妈知道，否则——”
　　陈晓喻慎重点头，抱拳道：“多谢老爸提醒，我绝对不会让千手大佬插手的！”
　　陈楚生一瞪眼，“哪有你这样说你妈的！不孝子！”陈晓喻早嘻嘻哈哈地跑出去了。
　　权知修趴在仪器右边，开开心心地将这一段有趣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他表演的很卖力，还亲自上阵，一会儿是陈爸爸，一会儿是陈晓喻。
　　亏得林羡能一本正经地对眼前的患者做骨髓穿刺，一边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针管抽出，权知修的表演完毕。他大发感慨：“没想到陈晓喻居然这么喜欢吃那种红果子。我也好想吃！”
　　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羡麻利地找了间男厕，找到最里厕反锁。
　　“刚刚我经手的病人，他们的魂火怎么样？”
　　林羡一向物尽其用，有权知修这白工不用简直对不起自己。而且这白工脑子还不错。简直过目不忘，除了不认字。
　　权知修将一上午林羡经手的病人的情况一一讲明，对其中一个病人进行重点点评：“那个十六岁的姑娘，明明肚子里有个宝宝，为什么不承认呢？”
　　林羡知道那个姑娘。很麻烦的肿瘤，就在胚胎靠近子宫口位置顶着。
　　“她的情况怎样？”
　　“她要死了。宝宝也要死了。”
　　林羡沉默地坐在马桶上。
　　权知修蹲了下来：“林羡，你别着急，你可以救她们的。”
　　林羡摇了摇头，显得很疲惫。
　　权知修有些后悔自己说的那么直白，但他现在不懂医术，基本上算是什么都不懂，有心劝解亦无处下手，只好模模糊糊地说：“不是说人定胜天嘛，她们的魂火只是有点儿弱，还没有灭呢。”
　　林羡什么也没说，按下冲水键，随着水声出了门。门口陈晓喻大大方方地站着。对着他笑的灿烂：“好巧啊，林医生，你等下到食堂吃饭不？”
　　真是俗套的搭讪，但是她这么大方又还称得上漂亮，一般人都只会当成了艳福。
　　林羡露出得体的笑容，称得上玉树临风。而后他风度翩翩道：“我等下要去太平间。失陪了。”
　　陈晓喻错愕地看着他潇洒离去，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权知修跟在他身后嗫嗫道：“林羡，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羡走的飞快，根本不搭理。
　　午饭时间林羡果然没离开，而是一直守在I.C.U观察。晚上六点多，待权知修慌慌张张地跑到跟前左飞右绕，林羡已经能表情自如地欣赏他被一个妙龄少女追得到处乱跑的样子。
　　“林羡，林羡快救救我！我不想让她进来！”
　　床上的重症病人突然出现呼吸急促，林羡利落将氧气面罩给他戴上，哪儿有空理他。
　　权知修咬了咬牙，只好又往外跑去，目标太平间。
　　老汉这次没在太平间外。权知修忙不择路，只管埋头往前冲，然后他直直地与一具尸体来了个亲密接触。
　　权知修有点意外。到目前为止除了欧林二人，他还没法与第三者进行直接接触，哦还有那个小鬼来着。
　　此时撞上这么一具，忍不住细细端详起来。一时疏忽，那个小姑娘的影子便趁机钻了进去。
　　权知修皱了皱眉，被臭到了。那种味道很难形容。他又没了生前记忆，因此只能统统用臭字来表达。
　　权知修忍了忍也只好算了。反倒能全心观察眼前这具尸体来。他越看越有种熟悉感，但是又不明白为何会熟悉。
　　“卡拉”一声，门开了。昨天碰到的那个老汉拖着推车走了进来，上面躺的正是方才那位姑娘。老汉突然看到权知修也吓了一跳，再看看他旁边的尸体，明白了什么。
　　“原来你没骗我，真是刚死的。不过你以前是散修？不对，散修哪儿那么容易修到筑基，再说修到筑基了怎么可能死的这么惨。”老头喃喃自语。权知修并没听清。
　　“权知修对吧，你赶紧的去给你认识的人托个梦啊，快点投胎去吧。”
　　权知修忙飞到他跟前，说道：“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叫权知修？”
　　老汉心知这孩子脑子有点儿毛病，也懒得跟他计较，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夹着，闻了闻才说道：“你的名字不就在那个牌子上写着呢嘛。”
　　权知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一张标签，上写着：
　　姓名：权知修
　　年龄：31岁
　　编号：6334543
　　权知修得到又一个信息，十分高兴。
　　老汉看他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原身，也觉得有趣。
　　“怎么，看到自己躺那儿，就不想回魂？”
　　权知修很认真地又看了一回自己，说道：“可是我已经死了呀！”
　　“你不知道头七之前是可以回魂的吗？”
　　权知修想了想，摇了摇头。
　　老汉咧嘴一笑：“不知道也好，回魂哪有那么容易的，你这是死透了，我看灵魂似乎都受了点影响。”老汉有点儿惋惜，长的挺好一孩子，现在跟个傻子差不多。
　　权知修笑道：“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老汉呵呵笑道：“行行行，其实啊，是人是鬼是仙又有什么区别，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权知修觉得这话听起来十分有道理，也跟着笑得像个傻子。
　　“对了，你要是没有什么亲朋好友的话，我也是可以帮你做一下超度的。”老汉笑眯眯地说，似乎觉得权知修这孩子傻得很对他的味口。
　　权知修心中升起大大的感激，忙说道：“不用不用，我不需要超度，我这样也挺好的。”
　　老汉脸一沉：“好什么好！究竟人鬼殊途，你的名字在阎王爷那儿还登记在册呢！拖久了，拖成个孤魂野鬼，慢慢地就神智全无，风吹雨如火烧刀割，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权知修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什么？真的会吗？一般多久没投胎的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呢？”
　　“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
　　权知修一下子便六神无主了，拨腿就往外跑，任凭老汉在后面追。
　　林羡好不容易把人救了回来，监护设备上一片顺眼的绿色，就被权知修死死地抓信胳膊。林羡连忙转过身去，幸亏今天他戴了个装斯文的眼镜，才好掩饰一番，否则若是被人看到他手上两袖莫名其妙地皱成一团，还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林羡用嘴型做询问。权知修便一脸哭相地开始哭诉自己的悲惨将来。
　　林羡没办法，只得又使出尿遁大法。
　　“你说太平间那儿有个老人说你不超度就要成孤魂野鬼？”
　　如果鬼可以哭的话，想必权知修现在就是涕泪交流。他憋着嘴巴狂点头，在小小的男厕位周围飞快地绕着圈。
　　“林羡怎么办，林羡我不想超度，可是我也不想当孤魂野鬼！”
　　林羡将他扳正了，严肃道：“你不要谁的话都信。欧警官不是说了，你身上有个厉害的帮你顶着呢，怕什么！超度了你，他那小师叔跟着完蛋？”
　　权知修慢慢镇定下来，脸上要笑不笑，要哭不哭，“你说的是真的？”
　　林羡已经有几分适应这个保姆角色了，十分坚定道：“当然！你信我就对了。”
　　权知修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对啊，你说的肯定是真的。我信你，我只要相信你就好了。”权知修的笑容像那枝写意画的毛笔落纸面，涂抹开来，毫不掩饰，灿烂得肆无忌惮。
　　林羡看着他亮得过分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怔忡，连自己刚刚能抓住权知修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