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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为了前朝的事儿常动肝火，各宫的主子们变着法往御宸宫送汤食。太医院的太医这些时日忙着在各宫请脉，娘娘们是没什么小病小痛，那清热润肝的方子倒是出去不少。
郦蘅抵不过宋嬷嬷软磨硬泡，挑了个早朝刚退的时候，吩咐厨房煮了壶金银花茶，又自个儿下厨做了碟薄荷凉糕，着诺青拎上食盒装好。
才出了星曜宫走到羲和宫，天儿便沉了脸，阴影自近处向远方墨染开来，郦蘅驻足，抬眸凝视。
“主子，要不要奴才去取把伞来？”
“不必了。”左不过去送个汤食进去就能回来，看这样子，一时半刻的，也下不来雨。
她转头一瞥，看到羲和宫宫门大开，里面宫人扫洒轻慢，竟也没个主子约束？侧过头去，以手掩唇低声询问：“我记得前两日羲和宫宫门紧闭，今日这般，是哪位主子住进来了？”
诺青年纪小，对这等事情一向不甚了解，只老老实实的摇头，末了忙添上一句“奴才下午必会打探清楚”，怕惹了主子不喜。
郦蘅安抚般拍拍她的肩，“随口一问罢了。”
到了御书房，被告知楚瑜刚下了朝，留了几位大人叙事，正要将食盒递给门外守着的宦官，教他代为呈上，自个儿离去躲个清净，便见着打里边儿出来一个人。
朱红色正服，四方平定巾，眼角下一双朱砂泪痣，正是那日在星曜宫见着的宦官——慕焉。
慕焉见了郦蘅，收起他惯常带着三分疏离的笑意，眼中噙笑意相迎。
“劳您稍候，里边儿的事儿也快折腾完了。”不同于总管汪全有些尖利的音调，慕焉一出口就是清清冷冷的声线，倒像是个翩翩公子一般。
权且看他的样貌，似乎也担得起这四个字。
他身量颀长，背部直挺，没得其他宦官奴颜卑躬之色。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微狭桃花眼下点着一对相称的朱砂泪。因肤色白皙，眼角眼睑竟泛着些红色，垂眸之时自带了几分委屈颜色。唇线抿的板直，见到人时却勾起清弧，挂了三分笑意。
——男生女相。
这张脸可比楚瑜要惹人喜欢许多。
也不知他将这样一个人放在身边，看着这张脸，会否嫉妒。
郦蘅想着，便忍不住窃笑一声，帕子抵着唇角掩了过去，又与慕焉叙起话来。
“你现下在御书房供事？”
“您猜的差不多。奴才如今是皇上亲指的司礼监，负责侍奉皇上处理前朝诸事。”
“司礼监。”郦蘅细细磨着这三个字，倒是从未听过。楚瑜将他抬到这个位置，怕是别有深意。
慕焉并非寻常宦官，他的平生履历可以称一句传奇了。
先帝入主这栖梧宫时，曾下旨：将魏宫旧人年幼者悉数排查，身家清苦且无意出宫者整编入籍。
慕焉便是被留下来的魏宫旧人之一，因其聪明伶俐，颇得先帝喜爱。当时便被留在御书房侍奉笔墨，先帝闲暇之时也对他多加指点，慕焉智多近妖，竟也半学半悟的成了半才。
先太子仙逝，楚瑜刚被立为太子之时，朝堂之上多有逆背之人。先帝一时半刻走不出丧子之痛，又偏听苏氏一族挑唆，怀疑先太子被有心人谋害。
那段时日，楚瑜可谓是如履薄冰。幸而慕焉便是那个识时务的俊杰，有他从中周旋、传递消息，让楚瑜不至于过的更加艰难。
小恩施与，大道得惠。
楚瑜登基之后，没有照例将慕焉赐死或放出宫去，他不过二十几岁的年华，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宦官如何能大展宏图？
楚瑜此举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慕焉能够以司礼监的名号，一只脚踏进皇帝权力的隐秘范围，不得不说，此人心机城府深不可测。
“这位公公，劳您通报一声，说赵充媛来了。”
正与慕焉叙着话，又来了主仆二人。那走在前首的嫔妃着一身桃色缕金挑线纱裙，头上绾着芙蓉团花髻，用金线珍珠穿织装饰的一对梳篦斜插，富贵的紧。
她步至御书房前的玉陛下，见着穿着素淡的郦蘅，先是一愣，接着狠狠瞪了一眼，提着裙子踏上大理石台。在郦、慕二人面前站定，故意动了动肩膀，挺起胸膛来，随手一挥袖，那身后跟着的提盒宫女，便谄媚笑着伸手，要将自个儿手里的贿赂银子塞进慕焉手里。
慕焉状似不经意的抬手抚了抚衣襟，将这宫女伸过来的手避了过去，带着三分疏离的笑意拱手作揖，“劳充媛稍等片刻，奴才进去禀报。”言罢，深深看了郦蘅一眼，转身起帘儿进去。
因着慕焉最后那一个眼色，郦蘅仍待在原地候着吹风，天边儿的墨色已经压到太和宫，怕是这云捱不过要落一场雨了。
这才进去没多久，打里边儿传出楚瑜暴怒的吼声：“让她，带着她的东西，滚回羲和宫。”
这话入耳，赵充媛煞白了面色，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面部肌肉微僵，大抵是在磨着后牙槽。接着面色由白转红，羞愤而去，扭头前还不忘扬了扬下颌尖儿，对着郦蘅冷哼一声，惹得后者哭笑不得。
“我们走。”
约摸是听到声儿了，御书房的门帘儿被宫人启开，以陆琼为首的三四位大臣相继出来，经过郦蘅行过礼离去，只有陆琼与郦蘅算是旧识，但碍于如今的身份，点头笑过算是问候。
慕焉最后出来，端着姿态，要将郦蘅迎进去。。
郦蘅溜圆了眼瞪他，他只噙着笑说是皇上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