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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人多，张剑和顾令飞他们要顶不住了”，蒋亨利气喘吁吁，“快快，男生都支援去！”
中学时，男生打架就像女生来大姨妈一样频繁、正常。
无处安放的荷尔蒙，要发泄出来才好。前一秒鸡飞狗跳，打完架搂着脖子哥俩好的，大有人在。
前几天足球赛。
决赛，高二三班和高二七班踢了个零比零。
点球大战。
多亏七班守门员窦无双，耍酷硬拗造型，最后没扑住，三班险胜。
但双方的剑拔弩张愤愤不平，并没因胜负已分而归零，到底还是发生了亲密接触。
听到蒋亨利来搬救兵的话，于雷像鱼雷一样冲了出去。跑了一半又折回来，把半个身子插到门里喊：
“是三班有志青年，就跟我上！”
口号式的话，赢得娇笑声一片。因为三班有着超乎寻常的团结，几乎所有男生都跑出去了，包括对打架并不擅长的骆长庚。
于无声处听惊雷。
于雷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暴裂无声的狠角色。
他的头发像梁家辉那样长，桀骜不驯。他的脸也像梁家辉那样长，“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刚流到腮边”。
被教导处鬼子六几次勒令剪头，仍屡教不改。后来胆小的鬼子六看于雷眼神凶狠，就只好略过了。
于雷左手小手指缺了齐齐刷刷一截，据说是初中打架打的。本人对此保持缄默。
其实于雷喊得没意义，因为教室里只剩女生和三个男生。
三个男生，第一个是高天。
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只能充充人数当啦啦队，谈不上震慑与畏惧。
第二个是学癫周华。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参考书。
试问，谁能要求一个等红灯时还在看书的学癫“浪费时间”去打架呢？那太不人道了。
第三个就是村长。
范昌义，做题不打草稿的学痞，城乡结合部复古风帽子爱好者。
村长就很纠结了。
林见鹿回头，见他戴好帽子，正了正帽檐，慢悠悠站起来走了几步，又想回头坐下。
身体和心，总有一个在路上。
村长的大脑和下肢显然沟通未遂，整个人在路上拗成一个极其别扭的造型。
哈哈哈。全班女生都笑了起来。
原来大家都在暗中观察。
最后，男人和集体的荣誉感，还是让村长熬到门口，掰着门边向外望去。
林见鹿不由得好笑。
谁能在走廊打架呢？等着被处分吗？肯定是在小树林或楼后啊。
结果，村长熬来了校长。
丁小晃同志难得巡视，正撞见戴着帽子扒在门边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范昌义。
“这位同学，你干嘛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校长和村长哪个大？
村长并不回答，但用脚投票，三步并作两步，颠儿回自己座位。
他如释重负，仿佛终于卸下一件大号一样的大事。
校长被沉默的羔羊吸引进来，终于发现教室的异样：
“你们班怎么人这么么少？人都哪儿去了？”
沉默。
全班和村长一样的沉默，以及艮。
“谁是班长？说说，人都哪去了？”
丁小晃开始怀疑自己是聋哑学校的校长了，但他到底不会发火，是个学富五车的书生，温良恭俭让的小个子。
铃~
下课铃响了。
校长踱步而出，不想跟这帮家伙打持久战，顺着台阶赶紧下了。
※※※※
林爸说，我女儿是美食家。
林妈说，你这一张小嘴呦，吃了我们多少好吃的。
林见鹿是个吃货，林妈做饭也好吃。
后来她才发现，原来天底下的妈妈们，不是每个人做饭都天经地义地好吃的。
比如林见鹿的三姑。
三姑每次从省城鲸川回琇州老家，都住弟弟林凤梧家。
这天是个周六，林见鹿中午放学，姜碧英不在家。
老姨介绍了个烧鸡店零工的活计，林妈去试试，以贴补家用。于是三姑主动请缨，给侄女做饭。
菜饭上桌。
一盘子炒土豆丝。
配着辣椒丝胡萝卜丝，红黄蓝三色，好看倒是好看，食则太咸。
一盘子鸡肝鸡胗鸡脖。
颜色寡淡无比，色香味三无，还有点腥。
另一盘子是鸡头，因林见鹿不吃而单独盛出来。
鸡大概都是冤死的，个个死眉搭眼面无血色，不忍直视不堪入目。
“三姑啊，你放葱姜了吗？”
“没有啊。”
“放酱油老抽了吗？”
“没有啊。”
“放鸡精了吗？”
“没有啊。”
“……三姑，你焯水了吗？”
“从来不焯啊，不用焯的，我洗的老干净了。”
“不焯多腥啊，我这不做饭的人都知道。唉，终于知道我姐我哥为什么都那么瘦了！”
“臭孩子！”
三姑笑成一朵花。
林见鹿的四个表哥表姐，在三姑的喂养下，个个身量苗条体格风骚，都像是从非洲救回来的。
晚上，林妈回来了。
周六晚没有晚自习，所以娘仨一起包饺子吃。
饺子是羊肉馅的，羔羊肉。
不知从何时开始，琇州开始流行羔羊肉。羔羊大概是从内蒙来的，比本地羊肉更加鲜美、肥美。
每次吃完饺子，撂箸，聊天。过了一会儿就会惊奇地发现，碗底的羊油就凝成了白色。
多多的羊肉，少少的白菜，加上林妈的秘制调料配比，羊肉滚一滚，神仙站不稳。
折叠圆桌支开放平，大面板放到饭桌上，舀几杯面做“薄面”，擀面杖和菜刀摆好……姜碧英做着包饺子的准备工作。
现在是最关键的，和饺子馅。
林妈和饺子馅一绝，酱油啊海米水啊七七八八眼花缭乱地放进去，出锅就是一顶一的饺子。
这配方是开小饭馆那几年琢磨出来的。姜碧英做的吃食干净、实惠，所以也有“扫地僧”客人酒足饭饱后一高兴，点拨她两句，做一字师。
林见鹿小巴哥一样学着舌，一五一十给妈妈讲三姑午饭的“杰作”，一边听姑侄二人捧哏逗哏一唱一和，乐了。
“姐，其实鹿鹿小时候，我做饭也不好吃。这都是一点点琢磨出来的。”姜碧英给三姑姐传授心得。
“像你，炒土豆丝，因为是素菜，所以加点蚝油提鲜，就好吃了。“
“没有蚝油，你加一勺糖，或者家里有洋葱也行。”
“你像咱爸，爱喝汤。我就多放香菇，鲜灵。”
爷爷林维仙毕竟“祖上”光耀过，嘴刁得很。
“鸡脖鸡头这些下货，是需要焯水的。红肉白肉都得焯水，猪牛羊鸡鸭鹅，都得焯水，否则怎么做怎么腥。除了鱼。”
“炖海带、煮排骨，加陈皮烂得更快，没有就加山楂。”
……
“哎呀，英啊，你说这老些，我也记不住啊，就告诉我咋和饺子馅吧。”。
三姑已经彻底懵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