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机

　　人到中年，崩溃总是突如其来。而如今，他要制造一场意外，寻找一线生机！
　　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隔出了卧室、客厅、卫生间、厨房，屋里堆满了东西，虽然主人竭力收拾，可是屋子还是凌乱不堪。
　　陈弋坐在那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沙发了抽了整整一包烟。
　　以前他是不抽烟的，后来发现抽烟的时候才有短暂松弛，便越抽越多。
　　被衣柜隔出的卧室里，不时传来小孩的咳嗽声，还有女人低声啜泣的声音，生活已经如此不尽人意，人都变成了兽。
　　天是从哪一天崩塌的？是从得知女儿患了淋巴癌开始的，本来和和美美的家从那天开始就天翻地覆。
　　癌症，足以摧毁一个家。
　　房子、存款、车子都被塞进了医院那个无底洞，可是癌细胞却依旧顽固，医生说这种情况只能去美国，可是美国那么远，就算他们踮起脚尖也够不着。
　　美国的医疗是用美元堆砌起来的，他们却已经一贫如洗了。
　　最后一口烟从口中吐出，在空中形成了白色的小圈，面前的小木桌上放着的意外保险单格外显眼。
　　陈弋起身，站在那面已经缺口的镜子旁，衣衫整洁，面容平静，一如既往。
　　开门、上车、打火，出租车急驰出去，为了女儿，他们来到了省城，抛弃了以往的生活，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夜晚的城市没有白日的喧嚣和浮躁，最近一个月陈弋都是开晚班，以前他都是抢着白班，因为白班赚得多，现在他却喜欢上了晚班。
　　黄河大桥上零星几辆车，道路畅通无阻，陈弋加大油门，前方五百米处桥面在施工，只要他闪躲不及时，车子的左前方撞上施工围栏，惊慌之中往右打方向盘，连人带车就会坠下大桥，意外身亡，巨额的意外保险赔偿足够孩子去美国，也足够妻子下半辈子无虞，他用死换来妻子和孩子的生机。
　　突然前方驶来四五辆跑车，风驰电掣，有钱人家的孩子喜欢深夜赛车，体会速度带来的快感，即便是逆行也毫不在乎。
　　冯弋嘴角噙着一丝笑，来得正好，他不避不让直接迎了上去。
　　砰！砰！砰！
　　世界在冯弋的眼里掉了个，城市的灯光很璀璨，但却不属于他，只是，最后望一眼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眷念。
　　但是，再见了，不完美的世界。
　　扑通！
　　河水直接灌入了车厢，冯弋安详地坐在位置上，大口大口吃着水，迷糊中一个光珠出现在面前，然后消失不见。
　　陈弋感觉自己变得好轻好轻，从来没有这么轻过，生活的重担压得他抬不起头来，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好像飞了起来。
　　一阵水声，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夫君，你看，那里有个孩子！”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把他抱过来！”男人的声音浑厚。
　　接着，他落入了一个怀抱，便安心地睡了过去。
　　......
　　这一睡就是十五年，睡梦中他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但就是动不了。
　　原来自己成了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被这一户人家捡回了家，夫妻两人无子，捡回来冯弋没几年就生了一个女儿，果然好人有好报。
　　现在每日都是那个小女儿给自己喂粥。
　　“娘亲，哥哥怎么还不醒？”小女孩已经十二岁了，长得水灵可爱。
　　妇人愁眉不展地说：“哥哥只怕再也醒不了了。”
　　十五年间，冯弋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犹如一个活死人，但是这对夫妻竟然没有把自己遗弃，十五年，足够把所有的耐心和良心磨干，冯弋由衷地佩服。
　　那妇人吞吞吐吐地，最后跟小女孩说：“你愿意嫁给你哥哥吗？”
　　“那样是不是我就可以永远照顾他了？”
　　“恩。”
　　“好，那我嫁。”
　　听到他们的对话，冯弋惊呆了，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活死人，如果是自己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嫁给活死人，这个女孩子的一生都完了。
　　冯弋想大声地叫，可是身体依旧毫无反应，他几乎就要绝望了，这对夫妻是疯了吗？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冯弋昏死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大红喜字，两根红烛闪烁不定。
　　自己竟然能睁开眼睛了，冯弋尝试坐起来，身体也能动了。
　　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托盘坠地的声音。
　　“哥哥，哥哥你醒了？”张澜穿一身喜服，双眼灿若星辰：“娘，快去叫爹。”
　　小女孩身后站着一位妇人，妇人的眼眶已经红了，声音都有些哆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妇人转身出去了，不一会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见冯弋好生生地坐在床边，哽咽道：“老天开眼，老天开眼。”
　　妇人慌慌忙忙地把地上洒落的粥收拾干净，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夫君，既然弋儿醒了，就让他们赶紧拜堂吧。”
　　汉子是这家的男主人叫张邦昌，他点了点头，上前扶起冯弋：“你能站起来吗？”
　　冯弋躺了十五年，虽然能坐起身，但是浑身还是有些无力，他点了点头：“我试一下，只是为何要成亲？”
　　张邦昌的动作一愣，然后说：“你们先拜堂，我稍后跟你说。”
　　妇人忙从怀里拿出一块红色的盖头替张澜盖上：“好了，快点。”
　　“喂喂喂！”冯弋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张邦昌扶到那快方桌面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一场急迫的婚礼在冯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结束了，幸好他知道这家人十五年对自己悉心照顾，都是良善之人，否则难免会怀疑他们别有居心。
　　张邦昌与冯袅看他们拜完堂就松了一口气。
　　“他们应该不会再打澜儿的主意了吧？”
　　“应该不会了。”
　　张邦昌这才看向冯弋，刚准备跟冯弋解释，外面的门就被敲得震天动地。
　　“张邦昌，快点，把你女儿交出来。”
　　“快点，小心误了时辰。”
　　“误了时辰让你们全家赔命。”
　　砰！外面的门塌了，张邦昌直接把房门打开，就见一帮人涌进了他们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