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见闻

　　我就这样走在了秦淮河畔，潋滟的波光映衬着五光十色的绚丽颜色，交织在一尘不染的干净夜空里：四面尽然都是朦胧的，仿佛在梦中，那些光在飞檐、黑瓦间，一圈圈珠帘般灿烂的彩灯中漫散，磨洗千年的古都，一瞬间飘渺的如同仙山楼阁。皎皎月光细碎的铺洒在冰冷的石桥上，漫步此中，隐约的看到了几座石墩，模糊的青面獠牙，卷鬓鬃毛，张牙舞爪，斑驳的石痕已然让他们失去昔日的雄壮的颜色，我轻轻伸出手，抚摸着他们的冰冷粗糙，眼前似乎变得通透了。洞庭湖水，“含须混太清，气蒸云梦泽”，一路延绵荆楚百千里，何等的雄壮波澜，回肠荡气，中国的名山大川，若以“气势”而论，无出其右。但在秦淮河面前，这种气势就变的愈发的淡薄了：“淮水东边旧时月”，亭台楼阁，水月花影，清冷的风徐徐拂来，长发随风凌乱，飘然而至，些许的微微寒意，是昔日盛世古都繁华下的孤独。千年弹指一挥间，踏过石桥的最后一块石阶，回望，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路走着，忽而耳边传来了锣鼓喧天的热闹，循声而去，烟花灿烂，酒绿灯红。“是夫子庙啊！”，不及我腿长的小孩子，扎着两条麻花的辫子垂在肩后，摇摇摆摆，甩甩晃晃，奔放的双腿，追逐、仰望，大声的喊叫着，追逐奔跑，本心的释放。来来往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挨挨挤挤，开始变得闷热。汗流浃背，衣衫湿透了。各色的香味混杂了一起，钻入了鼻里。闭上眼，甜香板栗、酥脆烧鸭和糖人，似乎历历在了眼前。褐黄色牛皮袋子，一只一只包裹在包装盒的外面，赫然印着“夫子庙”三个大字，下面是一个额头凸起的肥胖中年男子，着春秋晚期的司服，上有雕花纹路。牙口貌似不太好，前面残缺了半颗，但那大腹翩翩之风却是清楚的：这是孔夫子。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推崇孔子的儒学，而金陵的大气也离不开夫子庙和江南贡院的衬托。既已经到了闹市，那自然离素王祠不远了，何不泛舟而下，一览两岸风光，一路顺流至江南贡院？正想着，一阵潮湿的水汽扑来，在码头，大大小小的船只泊于河上，摇摇晃晃的颠簸着，船顶是乌色的圆顶蓬，木格子嵌着一片片的鱼鳞瓦，船头大抵都是两头尖中间宽敞，上面刷着一层层锃亮的黑漆，夜幕之下，万家灯火，两岸的光芒辉映着，呈现出通透的感觉来，“状如老虎，但似在微笑”，这不正是周作人先生笔下的乌篷船吗？坐在船尾，一只手伸进水中，疲惫的身子椅在柔软的座椅上，仰望那半轮月洒在水面上，颤颤月影，倒映着如诗如画的传奇。古筝琵琶，艺伎传说，风月故事，才子佳人都生长在古都中，在秦淮河上，在这巴掌大的扁舟中。河中立着大大小小的戏台子，文武昆不当，悉数粉墨登场。脂水喷香，拖着尖细的清楚调子“良辰美景奈何天！”，一板一眼，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惊为天人。是牡丹亭啊！游园惊梦一场，杜丽娘、柳梦梅，人魂之恋，惊天地，泣鬼神，巾帼英雄风姿。《桃花扇》上也有一位脂粉英雄：李香君。千年以前，他或许就在这船头，一袭纱袍，宛立在水中央。秦淮八艳，几艘小舟在侧，琴瑟萧笙，丝竹管弦，一曲，天上人间。“薄命司”十二册，史湘云一句“寒塘渡鹤影”，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泛舟于此，最凄美的歌唱，流连在历史中，到了岸前：千丈高的孔夫子象愈来愈高大了，檀香的味道越来越浓烈，灰蒙蒙的檀香灰飘散在空气里，唢呐、铜锣，披着进修绸缎的舞龙舞狮，粗旷的身法，跳跃、摇晃，一旁站着形形色色的人，花花绿绿的喜庆衣衫：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志士在此开始了仕途，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名臣，以立功、立德、立言视为三不朽，以心怀圣人理想治天下为己任：却又在，一次一次残酷的朝堂中变得世故、老辣。一河之隔，这边是现实，那便是理想。理想和现实融合在此，这边是一个古都最大的风貌。最后，我闲庭信步，到了乌衣巷。这是不同于其他的地方，宁静的只有几只乌鸦呱呱的叫着。我瞬时明白了于人于事的变化：杜甫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就是在此处，几千年未曾变过。每一个人在世界都是渺小的，春去秋来，十年可见兴衰，百年可见沧海桑田，千年斗转星移………
　　这便是我在秦淮河边的所见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