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小孩

　　京兆府，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人群中一个小男孩瓷娃娃一般，分外惹人注意，他脑袋前面上剃得精光，后脑处留着一小块头发，扎成一个小髻，束着蓝色的绸带，绸带两头垂下形成两条长长的飘带，粉嘟嘟的脸上大大的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上身着白色内衫，外罩淡蓝色棉布对襟短衫，腰间系带，下身黑色裤子，白底黑布鞋，鞋面上绣着两只可爱的小老虎。
　　小男孩左手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右手拿着一个肉夹馍，一口一口吃得欢快香甜，小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煞是可爱。
　　女孩头梳双平髻，头发乌黑油亮，鹅蛋脸，脸蛋有一点肉肉的婴儿肥，眉毛纤细，眼睛明亮，小小的鼻子下面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嘴，身穿天蓝色的交领襦裙，外罩浅粉色褙子。
　　女孩右手紧紧拉着小男孩的手，慢慢地在人群中穿行，左手不时地左右指指点点，嘴里欢快的说着，小男孩一边吃着夹馍，一边随着女孩的指点左右转动着脑袋瓜，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的应承着。
　　小男孩正是曹毅一直生生念念的儿子曹荣，小女孩是曹荣的侍女榆钱儿。然而，这句话却并不准确，说对也对，说错也错，因为这具身体确是曹荣无疑，但头脑灵魂却早已换了主人。对，各位看官，确实是套路了，此时占据曹荣身体的是将近千年后一个也叫做曹荣的年轻人，数学专业本科毕业，刚踏上社会不到一年时间，一次意外的车祸后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北宋一个同样也叫做曹荣的病体沉重的三岁小男孩身上，也许正是因为这场奇妙的穿越吧，小男孩硬是从重病将死的状态挺了过来，在卧床三个月后奇迹般的痊愈了。
　　从一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变成一个三岁的小孩，还他奶奶的是宋朝，曹荣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费力地适应了现在的身份。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穿越的网文曹荣也没少接触，穿越后要么成为什么皇帝、皇子、世子、大将军，要么种土豆、种玉米、种辣椒、制玻璃、制香皂、制炸药、炼钢铁、开银行，要么自带系统，要么过目不忘，要么借着熟悉历史指挥作战百战百胜，要么熟记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写文章小说编戏剧写诗写词，成为大文豪，这些曹荣也悄悄尝试过，结果最后悲催的发现，除了记忆好了许多，能记得的诗词文章还是过去的那么一点，历史的进程只知道个大概，不会造香皂玻璃炸药，没带任何农作物种子，在二十一世纪会什么，在现在还会什么，一点没增加，一点也没减少，一丁点的助力也没有，狗日的，还不如让我死了一了百了，穿个什么劲呀！聊以**的是，以前一直喜好书法，字写的不错，繁体字读写起来没太大难度，再一个就是这穿越千年的见识。
　　自从第一次用一种成年人的眼光审视地看着外祖父外祖母，将老头老太太吓了一大跳以后，曹荣乖巧地用小孩子的动作语气掩饰着自己，只是由于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在自己两岁时也因病去世了，自己在家最能依托的就是外祖父外祖母，为了讨得二老的欢心，偶尔表现出一些超出一般同龄人的聪慧，又不能招别人嫉恨，也是费了曹荣不少的心思。经过近三年煞费苦心的经营，曹荣孝顺、乖巧、聪颖的形象得到了家里大多数人的确认，不仅老两口对他视如珍宝，家里其它人也对他是喜爱有加。
　　在曹荣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之后，另外也着实是无时无刻地演戏实在是身心俱疲，曹荣软磨硬泡的终于从老头老太太的院子里搬了出去，搬回母亲出嫁前住的后院的东跨院。为了照顾曹荣的起居，老头老太太专门从外面千挑万选买回来了一个家世清白、面容清秀、手脚勤快、聪明伶俐的小丫鬟，也就是榆钱儿，来照顾曹荣的起居生活。曹荣老妈王霄从东京汴梁返回京兆府时，老曹家专门挑选了四个侍卫沿途带领一众家将护卫左右，到达京兆府后，所遣家将全部返回了东京，四个侍卫按曹家之命留了下来，护佑王霄，王霄死后，四名侍卫继续护卫曹荣。
　　四名侍卫俱是曹家家生子，按年龄大小分别叫曹必克、曹玄默、曹无疏、曹无怠。最初曹荣尤其觉得曹玄默这个名字惊艳无比，等到后来看了《六韬》，才知道这四个名字来自于《六韬》里的两句话，一句是“事莫大于必克，用莫大于玄默”，一句是“无疏其亲，无怠其众，抚其左右，御其四旁”，不由摇着小脑袋感叹道：到底是积淀深厚的将门世家，家仆起个名字都是有兵法出处的。这四人没有从军经历，但老曹家家主侍卫家将里面出身行伍的不知凡几，从小耳闻目染，也没少受熏陶，武功走的全是战场厮杀的路数，招式简单实用、干脆利索，平时单练的时候看不出玄妙，一旦对练起来，招式凌厉狠辣、凶猛异常，几乎招招都是杀手，这他娘的纯牌就是杀人技呀！在看过几次之后，曹荣彻底是息了以后带着这几位出去装逼打架的心思。别原本只是简单打个架，最后却整个人命出来就麻烦了，自家这小门小户可没本事保着自己。
　　四个侍卫都有家室，到京兆府之后，全部将家人接到京兆府。王老员外经营酒楼多年，在京兆府城除了自家宅院还有几处房产，很顺利的将他们安顿了下来。白天他们四人都在宅院听命，如果曹荣要外出，就轮流跟从护卫，到了晚上，一人在前院值守，一人在曹荣所在的小院内值守。除了护卫曹荣，王府中其它人如有别的需要，也都乐于帮忙，姿态放得很低，六年多下来，与老王家一大家子人相处得极好。今天，跟随在曹荣身后护卫的是曹必克和曹无怠，两人落后曹荣七八步，紧紧跟在后面。
　　对于自己日后的人生道路，曹荣也想过多次，要么好好读书，当个读书人，以后东华门唱名，然后做个命垂史册的好官，为大宋为老百姓多做几件实事，至于说像以前读过的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凭主角一己之力，改变时代，改变历史轨迹，曹荣没想过，作为一个理智的理科男，曹荣自诩在同样的科技水平的基础上，自己与同时代的那些个巨咖大拿比起来，对时代的轨迹，对社会的认知，未必会有什么过人之处，至于说是改变时代，那不过是穿越小说的作者们为了各种目的意淫出的热血桥段，你可千万别当真，如果真当真了，那只能说明你的智商水平极有可能距离社会平均水平还有很大的距离，对于我们老祖宗的智慧和创造力，曹荣一直是诚心诚意地心怀敬畏的。至于说是改变历史轨迹，哼，有句古话你一定要记得：天机不可泄露。任何一个事物的产生、存在、兴盛、衰亡，都是有它的规律的，这是自然法则，若强行去改变，极有可能产生更大的混乱，造成更多的不可预知的后果。比如说你让大宋朝一直延续下去，让老赵家一直统治着，谁知道中国历史会变成什么样子，中国会变成什么样子？先不说你有没能力做到这一点，假如你真的做到了，那么几百或者说千年以后，你到底是创造了历史呢，还是干脆就是历史的罪人呢？真不好说，细思极恐啊！还是让历史还原回本来的面目，按照既定的道路走下去，再者说了，电视剧和书里不是常说吗，泄露天机，必遭天谴，曹荣可不想着随随便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至于说，在天下大势不变的情况下，偶尔让谁谁多活几年，让谁谁过得好一点，这一点，想来老天爷那么忙，肯定也顾不上管，说不定就是知道了，也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穿越这么狗血的事现在都能发生在自己的头上，那么，一点点不起眼的小改变肯定是可以的，这一点，曹荣充满自信。
　　当然，作为一个男人，哦不，男孩子，成为一名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铁血军人，也是相当的令人憧憬的。
　　在文武这两方面，曹荣这三年多，都是做了一些精心的准备的，毕竟这些是关乎自己今后安身立命的大事，容不得半点的马虎。在三岁多刚刚来到这个世间的日子里，王老员外这个外祖父就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这个外孙子只要烦躁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哭也不闹，就会坐着或躺在床上发呆，对，就是发呆，一动不动，眼神飘忽空洞，茶不思饭不想，一发呆就是好长时间，让人哭笑不得。更为奇怪的是，这时候只要你拿起一本书来读，最好是将他抱在腿上，拿着一本书，一边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给他看，一边读着，这个小小的人儿就会变得特别安静专注，眼睛也瞬时有了神采，期初读过七八遍这个小人儿就会自己读，后来只要读一遍，这个小人儿就会奶声奶气的指着书上的字一个一个读出来，让老王家一大家子人惊得目瞪口呆，而这呢，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了王家一大家子人闲暇时逗乐的保留节目，再后来，等到三岁多的曹荣短胳膊短腿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像模像样地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起初大家还又好笑又惊奇，等看得多了，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王老员外最快乐的一件事就是抱着这个外孙子到好友家里做客，然后找个借口让曹荣当众给大家读上一大段随便指定的书籍或者背一些诗文，收获上满满的羡慕嫉妒恨，然后得意洋洋地回家，以至于时间久了，让很多人都在背后笑骂王老头这个老不羞的，又不是你孙子，人家是可是姓曹的，你一天得意个什么劲呀，但又不得不感叹，老王家这个外孙惊才艳艳，将来一定是个读书种子！王家的儿孙也是眼热，但一来曹荣年纪极小；二来曹荣也确实乖巧可爱；三是曹荣的身世也确实可怜；四是曹荣背后可是老曹家，曹毅王雯结婚时，皇上和当年的曹皇后现在主政的曹太后都是亲自随过礼的，至今老曹家派来的四个侍卫还在家里杵着呢。不过还好，最后好在是没有闹起来什么家庭矛盾，其实这也是曹荣四岁时执意要从老头老太太的院子里搬了出去，搬回母亲出嫁前住的东跨院的一个原因。
　　经过王老头这个晒外孙狂魔的一番操作，曹荣在京兆府也确实出了好大的名，小神童的名号不胫而走，甚至京城里都有些传闻。。
　　除了读书，曹荣四岁多时就开始有规划地练武，为此，他特意缠着曹家这四个侍卫专门结合他的年龄给他编辑了一套拳法，然后又让匠人制作了一把小木刀和一杆小木枪，每天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先绕着小院跑步，然后扎马步，吃罢早饭后，按着拳法练拳，然后挥着小木刀练习劈砍，练罢木刀后又用小木枪练习刺杀。起初大家看着这么个粉雕玉砌一般的小娃娃每天煞有介事地练拳练刀练枪，神情肃穆，一本正经的像小大人一般，都觉得好玩，没有几个人当真，想着小孩子玩闹，结果谁也没料想到，这么个小人儿，每天早晚各两次，除了下雨下雪，竟然每天勤练不断，一练就是两年多，让所有的人惊诧不已。
　　每天除了练武读书，闲暇时曹荣经常带着榆钱儿出去听说书或者逛街，遇到一些新奇的故事和趣闻，回家第一时间就会绘声绘色地讲给老头老太太听，有时候还会学着大人的口气点评上几句，逗弄得老头老太太哈哈大笑，开心不已。也正是因为曹荣孝顺聪颖、乖巧听话，读书习武勤奋不辍，又有曹家的侍卫贴身保护，老两口倒从来也不限制曹荣外出闲逛，全当是让外孙子读书习武之余休息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