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雅”之城

　　十七多功高家庄
　　多功在始阳东面约十五里路。多功坝如一把剪刀，青衣江和天全河就是两把刀刃，刀尖处就是飞仙关。高家庄在西北面的罗代山下。高家庄的庄主就是高震天，他的兄长高在天是雅州知州。高在天是一介文人；他的兄弟却是地地道道的武夫。
　　高震天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棍，拜了几个江湖上的峨嵋拳师，到后来都被他打跑了，直到一个落难老头的出现，才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老头是一个北方人，长得又高又大，扛着一根长凳到处帮人磨剪子和菜刀。
　　“磨剪子嘞戗菜刀”就是他的招牌。这老头在多功住了二年，每到场期便去赶场，一会赶飞仙，一会赶始阳，有时又赶雅安，赶芦山，赶新场。
　　有一天早晨，因为没有场期邓老头（老头姓邓）起得早，准备在多功坝到处走走，走到了高家庄外，看见一个小伙子在园子里将峨嵋拳使得风车斗转，看了一会，邓老头就走过去了。
　　一会邓老头又走回来，只见小伙这会使的是一把宝剑，将峨嵋剑法一路一路施展开来，使到极处将剑舞得风雨不透，确实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邓老头突然冒出一句：“使得好看，难以伤人！”
　　小伙子听得不甚清楚，或者说听清楚了但很不满，停了舞剑走了过来道：“你叫唤啥？”
　　邓老头知道失口，但也无所谓，笑着道：“我说你的剑术好看不中用！”
　　小伙子听了暴跳如雷，“你说啥？你你你-----你敢给我比试么？”
　　邓老头道：“我虽然是老头，但你的拳掌剑术俺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要比就比。”
　　小伙子突然间头脑清醒了些，看了看邓老头，道：“你莫要诳我，你不是要骗我的棺材钱，我把你打伤了你好讹我？”
　　邓老头道：“你把俺伤了俺也不活了，俺马上跳青衣江！不过你那点功夫，要伤俺还差得远！”
　　小伙子听了，虽然怒火万丈但仍然克制着道：“好好好就算你功夫好，你使几招你的功夫让我见识见识。”
　　邓老头顺手从兵器架上取过一支长矛，立刻使了几招矛法。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邓老头的矛使来力大招猛，而且神妙无比，看得小伙子眼睛都直了。
　　小伙子拿着剑站在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邓老头转过身来用矛尖“哔吧”一声就将他的剑击落，顺手将矛尖对着他的胸。事出虽然突然，但小伙子是练过多年峨嵋功夫的人，虽然剑掉了，但人并不惊慌，立刻展开空手入白刃功夫，来抢邓老头的长矛。
　　连使几扫招峨嵋擒拿手，非但连邓老头的长矛没抓着，腿上身上还被邓老头用长矛枪杆抽打了几下，最后邓老头用枪杆将小伙子拌倒在地才结束了这场比武。
　　小伙子起来后马上要拜邓老头为师，邓老头也喜欢这小伙子，也怕自己一身的武功失了传人，便答应下来。
　　这个小伙子就是高震天，在邓老头的调教下，学了一身北派功夫——横练铁布衫加一双铁沙掌和六合枪。邓老头在第九年时病死在高家庄，高震天披麻戴孝送邓老头上山，安埋在自家墓园里。
　　从此以后，没有人管他，高震天每天在家里练武，结交朋友，乐此不疲。哥哥高在天虽然还在，但自己官场上的事，家务事忙得不亦乐乎，也不怎管他。他一会上始阳，一会上碉门，一会下雅安，一会下成都，朋友结交了不少，但没有几个正经人，都是跑江湖的，来骗吃骗喝骗钱的。
　　被骗上当是经常的，幸好他家里有的是钱，也不在乎几个小钱；他也不赌，不嫖，不做生意，所以被骗也骗不了多少。有几年世杰从峨嵋山回来，到中原去闯荡，也把他约起，所以二人都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在李儒生的撺掇下，高吉陪他到多功找高震天。从始阳沿着天全河往下走约十五里便是多功。清澈透明的天全河蜿蜒而下，在距始阳场镇五里处与荥经河相接。大路上，沿途都是驮茶的马帮和背茶的背夫。河中有渔人驾着小船在下网捕鱼。
　　天全河一年到头都十分寒冷，就是大热天，下水一刻钟就会让人感觉到冷。河两边山上长满翠绿的树木，偶尔有农家的房屋在山中时隐时现。
　　高震天一见高吉来了心情大好，因为在本地还没有人在拳掌上可以同他切磋，能够让他心痒痒的。
　　世杰和熊力他早就见识过，熊力是他的结拜兄弟，所有的功夫大家都熟悉；高吉才回家，在李儒生家同他比武有些剌激，让高震天有些心痒难耐。高震天立即安排下人杀鸡宰羊，将二人带到练武场边，早有下人将茶泡上。这时高震天家的食客们也来了不少，其中多数是本地的恶少。
　　这些人一来，便在场子中打打闹闹，虽然多少有些功夫，但在高吉、高震天这些人眼里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一回事。三人一面摆谈，一面喝茶，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饭菜摆上桌，一锅炖羊肉，外加烤羊排，另外有凉办鸡肉，炒回锅肉，摆了一二十个菜。高吉、李儒生、高震天三人单独在一边吃，另外二十来人在一边喝酒画拳。
　　三人一面吃菜喝酒，一面讲武，谈得十分投机，讲到高兴处跳到场中耍弄起拳脚来，傍边的食客们也帮忙喝彩。当晚三人就在练武场中喝酒讲武熬到天明。高震天将自己的掌功在高吉面前一一展示，当真如一道旋风在练武场中旋过，来去如电，只看得清一道影子倏忽来去。
　　高吉也将自己得意的剑术使了出来，当真是只见青光闪动，不见人影，来去如电。李儒生也使了他拿手的书法剑，虽然不如高吉的如神龙摆尾，见首不见尾，但也有他的独到之处，剑势流畅俊逸，剑舞得慢时，剑剑如银钩铁划，舞得快时，剑剑制命，剑剑神出鬼没，决不呆滞，一气呵成。
　　到了晚上，三人的兴趣依然昂扬。高震天叫下人在演武场中点上大火把，并且在演武场中燃起一堆篝火，在篝火边放上抹了料的生的羊肉和猪肉串，大量的各种酒也摆在边上。
　　通过观看，高震天见了高吉的剑术，知道自己的枪术无论如何是胜不了的，便想在掌法上同高吉切磋一下。高吉也不推辞，两人便开始较量。
　　十八比武
　　高震天一上来就是一招“力劈华山”，想以他那雄浑的铁沙掌掌力给高吉一个下马威。高吉一见，也不示弱，运起九成内劲，也是一招“力劈华山”。二人双掌相交，只见地下似乎也是震得一动，然后是尘土飞扬，两人同时向后弹开，高吉是震得向后退开一丈，高震天退开八尺。
　　二人比试掌力似乎高震天掌力占优，高吉要略逊，其实二人也自清楚，高震天为了赢是全力施为，高吉是留有余地，怕伤了对方。一掌试过，两人展开掌法，相斗在一起。高吉是已经知道高震天实力，对自己有信心；高震天是感觉自己内力要高高吉一筹，也是大有信心。
　　高吉展开峨嵋掌法，闪展腾挪窜高伏低如山中灵猴，攻击时犹如山中狮虎凶猛而又灵活。高震天使开铁沙掌掌法，全是进手招术，凶猛异常。要不是高吉的轻身功夫比高震天高得多，就要在高震天掌下受伤或毙命。
　　高吉将峨嵋掌法一百二十八式打完，高震天也将铁沙掌九九八十一掌打完双方谁也没有伤到谁。高震天是想要高吉输给他，但高吉心想，我不想伤你也就罢了，决不能输给你，丢了师傅的名头。
　　二人比完都没有损伤，李儒生也欢喜，他一直提心吊胆，脸上身上全是汗水，生怕谁伤了谁！高震天没有在掌上赢高吉心里不痛快，脸上表现出来，李儒生见了，只有开解他。李儒生表演了一下自己使用的暗器——回环镖，飞出去攻敌时不是直线，是绕着飞；没伤到敌人还可飞回来。
　　三人喝酒比武直到天明才各自休息。到了傍晚三人才起来，将晚饭吃了天将近黑了。高震天提议三人到雅安北岸的镇江楼去喝夜酒，借此机会在路上比比轻功。高吉和李儒生听了，没有提出反对，此事就算敲定，于是启程出发。他们来到青衣江边，船家已经收船，他们只好自己想办法。
　　高震天选了一处河道窄些的地方，将飞爪向河对面河坎上的一株柳树扔去，飞爪准确无误地在树身上绕了数周。高震天于是找来一根木板，自己先将靴脱了，人站在木板上面，拉着绳子的另一头划水而过。他过去之后，又将绳子扔过江来，高吉接住，
　　李儒生如法炮制，划过江去，高吉却如蜻蜓抓着李儒生的衣服飞过江面。李儒生根本没感觉到高吉抓着自己的衣服，刚跳上岸，有一个人从他前面飞过，落在他前面，一看却是高吉。李儒生大吃一惊，不知高吉如何过的河。
　　高震天却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高吉的轻身功夫已经达到神化，自己同他差之千里，就是再练三十里也达不到他的程度。这时同高吉比试的心突然降到冰点。想起世杰的武功，知道民间传说的高吉和世杰同是白眉的传人，知道此事不假！从此他对高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三人上到河岸，走入飞仙镇。飞仙镇是雅安进入始阳和芦山的关口，有居民一、二千人，有二百士兵长年在此守卫。飞仙关口十分险要，从雅安上来要经过飞仙关峡谷五里路，一面是青衣江，一面是山边小路，有一段路还是栈道，到了关口处，是一块十丈左右高绝壁开凿的关门。
　　当年气势如虹的元军在这里也没能打进去。这时关门早就关了，只看见士兵在关前来回巡逻，如果硬闯关门，三人一定能够办到，但会惊动官兵。三人只有偷偷地窜上关楼，然后坠楼而下。他们三人的功夫，在一般士兵眼里，只是觉得黑夜里眼前一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晚值班的士兵吓了一跳，以为遇到鬼怪，回家烧纸烧香不在话下。
　　三人来到关上，高震天拿出飞爪抓在城堞上，三人依次坠关而下。高震天和李儒生是手吊绳索而下，高吉却是似乎没有摸过绳子。三人下了关，高震天展开轻功当先而行，李儒生也展开轻功跟着，高吉在后面不疾不徐跟着。
　　奔出关口，过多运镇，三人是一路展开轻功如飞而行，不怕惊世骇俗。幸好，晚上行人稀少，偶然有人发现，也如撞见鬼怪，回家多烧纸钱。三人要拢镇江楼前，轻功已经分出胜负，先是高震天在前飞跑，到后来李儒生已经慢慢追上，高吉却是同李儒生并肩而行。
　　高震天练的是外家功夫，轻身功夫到后来就不如李儒生了。二人有自知之明，对高吉的轻功只有佩服，没敢奢望比赢他。
　　雅安是历史名城，在青衣江南岸的苍坪山下是州城所在地。青衣江南岸沿江十多里都是商业区，十分繁华；北岸虽然依然有十多里的民房，也在经商，但不及南岸。
　　但雅安的景色却是十分美丽的。青衣江一水中流，如一条彩带，四面的青山，彩云，雨水，让人来了就不忍离去。
　　到了镇江楼下，只见镇江楼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流。他们三人选了一个临江的座头，点了本地名菜，雅鱼炖汤，干烧雅鱼，糖醋雅鱼，蔡家卤鸭，张家凉办鸡，老板又配了几个其它菜让他们下酒。
　　酒是一坛二十年的二十斤重的水井坊产的酒。三人正在吃得高兴，有几个公子模样的人带着几个青楼姑娘从包间里走出。高震天见了，马上掉转了头，却被一个公子哥儿看到，“幺爸，你下雅安来啦？”
　　十九
　　“你下雅安为啥不到家里去呢？”
　　公子哥满口的人情味。另外一个公子哥走过来道：“幺爸，这二位怎个称呼。”
　　高震天见了，只好点头招呼，指了高吉道，“这个是高家人，你叫叔叔或幺爸都可以。”
　　又指了李儒生道：“这个你们叫李叔叔。”
　　大家招呼过后，二位公子哥又介绍同他们来的三个公子，张公子，李公子，刘公子。介绍几个青楼姑娘却是：如花，美玉，美如，貂婵，玉环。五位青楼姑娘都是美艳大方，各有特色，如花是中等的个子，身着粉红色的绫罗衣，脸如春花常带笑；美玉是高挑的身材，身着碧绿的绫罗衣，脸如碧玉透明；
　　美如是中等的个子，身着蓝绿绫罗衣，一张脸如玉般细嫩；貂婵是高挑的身材，着白底绿绫罗衣，美如仙女，脸略带忧色；玉环是身着大红绫罗衣，中等个子，身体十分健美，整个身体性感十足。
　　高震天的二个侄儿同三位公子一来，场面马上热闹起来。三人虽然不惯，但却又是另外一种味道。五个青楼女子轮番劝酒，场面立时热闹起来，三人虽不惯于这种场合，但都是豪爽性格，也不推辞。八人在镇江楼喝了大半夜酒，到最后时都倒在桌子下面。
　　幸好五位公子都是雅安名流，镇江楼边就是青衣江客栈，自有手下人把他们抬到客栈睡觉。
　　到了第二天下午，三人醒来，高震天侄儿在镇江楼又安排了一桌醒酒宴。
　　几人正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地，突然一个大汉来到高震天面前，高震天一见，马上立起招呼。这人也不客气，走到高震天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高震天听了脸上立时凝重了起来。高震天听完此人说话，没有表态，眼睛向着高吉手指来人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成都震威镖局的黄总镖头——黄元彪。”
　　然后对着来人指着高吉道：“这位是峨嵋派白眉道长的高足，才从康巴地区回来，黄总镖头你们亲近亲近！”
　　然后才逐一介绍李儒生和其他几位公子。黄总镖头久跑江湖，察言观色，见了高吉的气质仪表以及高震天的介绍，知道高吉是一个靠得住的人物，立时便对高吉和颜悦色，尽情巴结。
　　吃完饭喝完酒，几位公子去结账，镇江楼掌柜大声道：“黄总镖头已经会了！”
　　大家下得楼来，五位公子同四人道了别，黄总镖头又约三人到周公山去洗温泉浴。高吉和李儒生想走，高震天将二人拦住，说道：“这位黄总镖头人很仗义的，同我是多年的交情，今天有难，希望我们帮他一下。我们到周公山温泉场边洗边商量。”
　　高吉和李儒生听了，只好一同坐马车到周公山温泉场。周公山又名蔡山，在周公河畔。相传三国时诸葛亮征讨孟获，在此兵败，晚上在睡梦中见了周公，梦中周公指点诸葛亮行军方略，诸葛亮醒来按照周公指点方略，果然取得大胜，于是诸葛亮在周公山上修建了周公庙。
　　周公山温泉浴场在周公河对岸，这里一条独路顺着周公河进去，山青水秀，景色十分宜人。周公山顶除有周公庙外还有汉代的求雨祈晴台和八卦石以及各代文人墨客的书法石刻。
　　雅安的“三雅”中的“雅鱼”，周公河产的才是正宗。雅鱼是生长在雅安的名贵冷水鱼，体形似鲤，鳞细如鳟，口感爽滑，肉质细嫩，营养丰富，久吃不腻，为历代贡品。
　　雅鱼的最大特点是其头部天堂藏有一把宝剑，相传这把宝剑是当年女娲补天时，不慎将宝剑掉入水中幻化而成的，因此这把宝剑也成为辨别雅鱼真伪的最大标志。雅鱼以天然石浆为主食，石浆中含有人体必需的各种微量元素。
　　雅安“三雅”中的另一雅——“雅雨”的晴雨表也在这里——就在周公山上。当雅安要下雨时，周公山上乌云满天，大家就要准备伞了。雅安地处群山之中，终年云雾笼罩，一年中有三百天在下雨，因而有“雨城”之称。传说女娲在补天时，由于最后的天缝没有封牢，细雨常年飘洒下来，所以雅安成为了一座“雨城”。
　　雅安的另外一雅是雅安的女人——“雅女”。因为雅安常年被云雾笼罩，难见阳光直射，气候湿润，所以雅安女子个个白皙细腻，闻名全国。
　　到了温泉池里，黄总镖头才讲起，他的大师兄一家被仇家威胁要在一个月内血洗他们满门。他虽然在川内广约好手，无奈对方是一难缠人物，怕都不是敌手。他想起天全的高震天是多年好友，如果能够把小侯爷世杰也约上，赢面一定更大。
　　三人听完他说的话，高吉和李儒生没有表态。高震天道：“我同黄总镖头是过命的交情，我是必须去帮忙的，高吉兄弟和李儒生兄看在我的面上如果愿意帮忙，我们就一道去，不愿意也就算了！至于世杰，他是官家的人，边关出了大事，他哪里有精力管江湖事！”。
　　高吉和李儒生见高震天如此说了，马上一齐答应：“高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有难义不容辞！”
　　三人在温泉里洗了一会，又坐车回到镇江楼，那里已经有十多个朋友等起。十多人吃菜喝酒，没有多耽搁，吃完就下楼，早有马匹等在楼下，上马便行。一行人冒着夜色匆匆向眉州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