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画烟 新

　　蝉，多少年暗无天日的蛰伏，一朝破土，一鸣惊人。一生在尘土里安详，一声在夏风中扬飞。佛道两教经书典籍中，都有许多蝉的故事，象征着高洁、羽化、出离、禅机等各种寓意。
　　故事总是自然而然的发生，如同龙首原的夜暮降临，白日西沉。
　　其实初七的这声蝉鸣，是想提醒众人，远方天街中的皇家仪仗，快到朱雀门了。
　　天街便是京都的朱雀大街。古往今来无数文人骚客写过不少它的名句，如：“天街小雨润如酥”“天街香满瑞云生”“天街夜色凉如水”等等。似乎天街的事物都是美好而充满诗意的。
　　今天也不例外！
　　伞扇旌幡、金钺玉辂，尽显皇家尊贵威仪，天街上行来得凤鸾仪仗怕是太子都无法相比。
　　这是大唐六公主的仪仗，六公主姓李名暮雨，芳龄十五，玄帝封号画烟。其父当今大唐玄帝李明詹，其母幽贵妃。此行，是去万里外的圣山秋浦观，她将成为圣人的弟子。
　　李暮雨这个名字是她自己起的，或许是因她的血脉有一半来自崇拜夜色的鬼族，她很喜欢暮色。比如今天，她的仪仗非要在暮光中离开京都。
　　先导仪卫是百名羽林精骑，都是已入洗髓境的禁军强手。引驾仪卫是六名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后还有两位幽贵妃的亲信女官。
　　再后便是公主车驾，白泽兽拉乘，车厢周围挂着珍珠帘，黄金铃，宝莲灯，凤纹符，镶嵌着各式蓝田玉，无不彰显皇家尊贵。
　　风雨凌烟阁的十二位美貌弦女护在车驾左右。弦女，是幽贵妃给女儿的贴身待卫取得名字。名字的来历，明显带出思乡之意，取自“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楼兰！”
　　紧随公主车驾又有两副龙马车驾，不知里面何人。再后又是六名羽林郎将，最后是三百身着银甲的羽林精骑。
　　幽贵妃是朝野皆知的天下第一美人，据说画烟公主比她母后还美。传闻玄帝赐她画烟之名，是当时在太液池畔醉了，因为女儿的美貌醉了，传闻当时夕阳也醉了，落霞也醉了，一切都醉了……
　　公主究竟有多美，百姓肯定不知晓，她从小长在大明宫，没多少人见到过她。
　　但人们都知道，玄帝非常疼爱这个小公主，为她在宫中大兴土木，建了一座宫殿——风雨凌烟阁。
　　疼爱的原因，当然并不仅仅为了她的容貌，更重要的是因她的天赋。她才十五，便已明玉窍而窥天光，这修行速度怕是快要赶上当年的天海圣后了。
　　也是因此，被秋浦观选为传人，可以称为未来的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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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门下的初九，怀里有一张纸，纸上也写着画烟这个名字。他来京都的路途上，有时会想想，这个叫画烟的公主是否梳着美丽的麻花辫呢？
　　……可这谁又能知道！
　　他不想结婚，更没想过和公主结婚意味着什么，只是他的师父非要他把婚书送到大唐皇宫，他便糊里糊涂得来到了京都。
　　可没想到还没进京都，只在城门下，便完成了出生以来的第一次杀人。看着倒在地下的羽林卫，心情也是很复杂。
　　祭寸辉看似年轻，是因天光境之人有一百五十岁的寿辰，如果按普通人年龄算，他已不小了，又怎会看不透初九的神情，冷声道：“既然和铁衣那个欺君之将有关，那便跟我走吧！”
　　米忠这才猛然意识到，面前的祭寸辉是幽贵妃的人，是鬼族，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忙道：“将军，铁衣神将出自当今陛下潜邸，功勋盖世，且旧部很多，况且十五年来，陛下并未说过神将有罪。此少年与铁衣神将有关，还是慎重为好！”
　　祭寸辉闻言静静得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米忠，微微一笑，道：“恐怕你也是他的旧部吧！”
　　米忠沉默片刻，道：“正是！”
　　祭寸辉笑道：“那你就先死吧！”话音落处，一剑斩向米忠。
　　米忠虽未入天光，但却也是洗髓上境，忙闪身避开，还不忘把初九推向一旁。终究慢了些，手臂被祭寸辉剑锋斩到，鲜血直流。他怒道：“将军，我是大唐六品校尉，你也是大唐将官，怎可不问便下杀手，你眼中还有唐律吗？”
　　祭寸辉冷声道：“此子杀我羽林，你包庇于他，这便是罪证！”
　　而初九这时已听明白，米忠是铁叔的旧部，见米忠受伤，忙拔剑护在他身前。
　　这时，又有几骑羽林飞至门下，其中一位冷俊的郎看到城门下的羽林和大黑马的尸身，不由愣了愣，向祭寸辉嚷道：“你怎么清路的？这怎么回事！公主车驾马上到了！”
　　祭寸辉心中恼恨，却也放下了剑，对守城军士和羽林喊道：“敢快清理！”
　　初九见军士们拽他的大黑马，便欲上前，米忠忙拉住他，低声道：“别去，跟我来！”说完拉着初九的手，想把他带出城门。虽然他明白初九是想进城，但初九杀了羽林卫，又被幽贵妃的人盯上，他觉得初九出城或许才能逃过此难。
　　“想跑！”祭寸辉冷笑一声，身随剑到，刺向初九。这两人都与主子的仇人有关，他本想活捉，但既然事情紧急，杀了也算是大功一件，何况这少年身上还有一件异宝。
　　他全力施为，剑锋偶有火光溢出，出手便是杀招，下天山。
　　天山在十万里外，鬼族四大炎凉之一祭剑魂的领地，隔万里沙与人族相望。祭寸辉与祭剑魂同属一族，虽境界与祭剑魂相差太多，可剑法却同样是天山剑法。
　　世上总有等级，境界差距很难弥补，就像蝼蚊和大象无法相比。
　　以初九现在的实力，无论他剑法再强，此时，也不会是天光境之人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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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里外的塔顶，铁衣又抬头看了城门一眼。
　　以他几十年前的脾气，或许此时早拔出神剑，直达朱雀门，把这个向初九动剑，在大唐京都耀武扬威的鬼族之人劈成十万八千块。他此时已从聚星破境入星野，一剑让他顺着天街从城门直飞到皇城脚下，倒挂在大槐树上，以警世人。甚至感觉凭剑意就能把城门下的金甲羽林爆成血雾，。
　　可这十五年的观剑，他学会了隐忍。青山隐曾对他说过：“最伟大的人，也是最能忍辱的人。”
　　所以他又低下了头，继续观剑。他视初九如子，当然不是见死不救，是因他知道，青山隐的弟子哪儿有那么好杀！哪有那么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