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幻生

　　看那群山，苍苍莽莽，青松为衣云作帐。
　　看那河流，蜿蜒天际，粼粼银亮起波光。
　　地在下，天在上，人在云中极目眺望，望不尽多少奇石没雾霭，多少危崖隐峥嵘；望不尽多少峰峦拱四野，多少幽谷落八方；望不尽山高水长路遥远，天大地大万物生；望不尽雄浑微妙每相映，壮丽奇巧正得彰——
　　气象万千，万千气象，神魂为之所夺，胸怀为之坦荡！
　　云时起，云时浮，云在天上人间。
　　雾山生，雾海现，山水映在心田。
　　云开雾散，若蛟龙惊舞。
　　云卷云舒，待潮汐归无。
　　弹指豪情勃发，转眼沧海桑田，只欲纵声高歌，胸臆块垒几何：“啊——啊——啊————”
　　山清谷寂，啸声清远，于群山诸谷于这一方天地之间久久回荡：“啊————啊————啊——————————”
　　劲风袭面，快美难言！
　　然则山石坚硬，地上石子硌手，山风呼呼吹过，鬓边发梢拂动~~
　　一切真似幻，分明又是真。
　　草木的清香，沙石的气息，一缕若有若无的甜腥水气~~
　　莫虚只不明白，想破头也仍不明白：“先生先生，这天上怎无日头？奇怪奇怪，怎天色仍这般亮？”
　　先生没有回答，临水静静垂钓。
　　“哈！”
　　莫虚一拍脑袋，恍然失笑：“只画山水，天自无日，白纸黑墨，怎不亮堂！”
　　“起。”
　　一声水波响，先生长身起，手中鱼杆弯弯已如弦月：“哧——————”
　　“哇！哇噻！”
　　波涛翻滚处一尾五色锦锂浮现水面，“哗啦”一声给那线钩甩上河畔，“泼刺刺”坠于沙石翻滚不休：“是鲤鱼！好大一条！好大好大！”
　　莫虚又惊又喜，飞身扑上：“我来我来，让我来抓！”
　　大鱼沉重滑腻，一时抓将不起，只将鱼嘴翕张扭身拼命挣扎：“先生先生，你看你看——”
　　“先生？先生？”
　　无人应声。
　　转眼四顾，并无一人：“先生！”
　　先生不知所踪。
　　只山风凛凛，河水呜咽，草木簌簌有声：“先生！”
　　是的，这是一方虚天幻地：“先生——”
　　莫虚好怕，慌张张四下奔走，叫喊已带了哭腔：“先生——先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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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境幻梦，入幻而不自知；二境幻化，疑幻而不得辨；三境幻生，知幻而不可证。”
　　“噢。”
　　“万物俱有生灭，虚实生灭相生，幻生不外虚实，已具生灭之能。”
　　“是。”
　　半晌。
　　莫虚挠头，无奈说道：“先生，我晕。”
　　“人生一场戏，骗人先骗己。”
　　大河之畔先生起身：“一法万法，万法一法，待你骗过天地，自得乾坤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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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虚——虚虚——”
　　朱大少通通通通跑上楼，“咵嚓”一把推开房门：“开饭了啦！开饭了咦？？”
　　虚虚不见了：“咦？咦？咦咦咦？”
　　这就奇了怪哉，明明瞅他上楼：“人呢？人呢？”
　　“肿吗说没，就没有了呐？？”
　　朱大少喃喃自语：“这！这可真是——”
　　朱大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以至于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哈！好啊，好你个虚虚，竟敢跟我玩这一手儿？捉！迷藏~~”
　　大少失笑：“好小子，你等啁！”
　　其后风风火火，找遍天字第一号每一个角落，就连桌子下的抽屉里的笔筒也没有放过：“虚虚？虚虚？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藏在这儿！虚虚，你出来吧，我看到你了！我数一二三！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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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就太过分了！
　　很明显虚虚不在这里，用大腿想一下就知道，他必定是一个人偷偷跳下窗户跑出去玩耍，这个虚虚啊真是学坏了~~
　　大少大生闷气：“好吧，好！虚虚啊虚虚，你个臭小子就作吧，你就作吧你！恨！！这可活该是你自己没有口福，反正整条羊腿都已经烤好了，哼哼~~”
　　“虚！”
　　无意间，大少忽一眼：“虚虚？！”
　　那虚虚只三寸大小，眉目宛然活灵活现~~
　　人自群山之间临水而立，负手仰天似观流云：“这！！”
　　自在画里。
　　是在画里，大少瞪圆两眼定睛细审：“咝——”
　　画中还有一个没脸之人背身坐在水边垂钓，白衣乌发，正是叶贼：“对，合该没脸！没脸没皮！哈哈哈哈！”
　　正自失笑，却见那叶贼扭头儿冷不丁吡牙一乐：“哇靠！！”
　　大少吓一跳，忙自揉揉眼再仔细一瞅：“？”
　　发现叶贼还是那个坏样子，还是背身坐着以后脑勺示人：“这，肿么？妖啊，妖！真够妖地~~”
　　正自万分狐疑，举棋不定：“是有几分道行，简直就是妖异~~”
　　“富贵啊——富贵——”
　　楼下朱掌柜喊：“叫馁喊个银，掉茅坑了馁！整羊齐活啦，给你留个腿~~”
　　“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一只烤全羊根本就不算什么，朱大少可以吃下整整一头牛，甚至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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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吕应德。”
　　莫虚牙关紧咬，面色忽青忽白，心下已是怒极：“对，就是他！”
　　“这是吕应松。”
　　是的莫虚听得很清楚，同时也看得很仔细：“嗯！”
　　先生说那儿离这很近，不过隔了两三条街，七八里地。
　　那是三个人。
　　此时饭局接近尾声，也是场面最热闹气氛最热烈时候：“的、的、弟啊！弟！！”
　　吕应松俩眼珠子都喝红了兀自嗬嗬傻笑：“让让、你大哥先上！嗬~~这骚！骚狐狸爷是玩儿过，这狐狸精么爷可是内个，嗝儿~~！！”
　　“大哥，好说！”
　　吕应德一脸淫荡，两眼迷离：“咱哥儿俩，一起上！”
　　二人相对大笑，眉飞色舞。
　　另一人神色从容，自斟自饮，并无半分醉意。
　　先生说，此人有名风波子。
　　是一道人。
　　一年轻道人，眉清目朗俊秀端庄，气度沉凝从容淡定——
　　莫虚怒容满面：“是他？”
　　先生笑容满面：“是他。”
　　又一时。
　　“美美美人儿，好不勾人儿~~”
　　吕应松胡言乱语，神智不清：“那胸那臀儿，那小腰身儿，生生勾走爷滴个魂儿~~”
　　“好极！妙极！”
　　吕应德一时清醒，仰天大笑：“狐妖狐妖，任你叫嚣，哈！风兄出手，一准儿没跑儿！”
　　那风兄二十出头，面色白嫩，目光锐利。
　　只见风兄淡然一笑：“那狐妖足化人形，此时颇具法力，只恐擒来不易。”
　　“这——”
　　吕应德吃一惊：“风兄，这又如何是好？”
　　“无妨，吾于花溪之畔以神识探知，她虽有所察觉，一般在劫难逃。”
　　“不错！风兄手段通天彻地，妖狐自是望尘莫及！”
　　“少拍马屁。”
　　“风兄，还有一事，那姓叶的——”
　　“一介凡夫，不足挂齿。”
　　话不多说，点到为止。
　　“好啦好好，恁多废话！”
　　吕应松不耐，大声嚷嚷道：“来人呐——来人！上上上，红姑娘！”
　　原是青楼，喝滴花酒~~
　　不多时莺声燕语花花绿绿来了十几姑娘，咯咯娇笑围了三人坐定，大爷二爷神仙道爷唤个不休，一时媚眼乱飞左右上下其手~~
　　半遮半掩白花花，忽远忽近赤果果，美色当前酒乱人性，猴急猴急就地办理：“天！”
　　大少正自把门偷瞧：“咦？咦？？”
　　拎着一只羊腿，门缝直奔主题：“咝————————这！！”
　　啪啪啪，啪啪啪。
　　大少只听：“啊~~啊~~啊~~啊~~~！！”
　　眼前出现一幕太过匪夷所思，大少也无法形容内个具体场景，只能说是超大屏，超高清，3D环绕立体声！
　　比那还要逼真，完全身临其境：“咔！！”
　　忽然黑屏~~
　　就此断片。
　　那一幕徐徐消散在朱大少的眼前，就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满天乌云：“嗳呀呀呀，这可真是~~”
　　木有办法，少儿不宜。
　　朱大少是，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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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何，随他去。”
　　“什吗？狐狸？”
　　大少拎着羊腿，惊声问道：“你说什吗，什吗狐狸？？”
　　当然莫虚不说。
　　先生曾经说过，多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当然暂时还不够数儿。
　　若是给她千年修足，一举妖气尽敛无人可以识破：“是啊是啊，先生在讲故事，从前有只狐狸——”
　　话说八前年，多少假扮成一个冻僵在雪地的可怜小女孩儿混入莫府，又假装失忆成功地骗取到了莫虚一家人的同情，本来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先生说之所以多少会来莫府就是因为莫府好修行，因为莫老员外多年行善积德老夫人又常年吃斋念佛使得莫府人气聚集福报大增，于她修行极有裨益。所以之前老山羊，之后又一小狐狸，实际上要论岁数儿来说应该是老狐狸和小山羊：“对喽！”
　　大少失笑道：“狐狸嘛，爱吃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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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大神人，再来一个！”
　　大少破天荒挤出一笑脸儿，虚心请教道：“就是内个，唰地一下！全都真人儿，戏法一样，啧啧~~”
　　“水雾幕，小把戏。”
　　“没啦？这就没啦？那你，那你再‘幕’一下呗？！”
　　“嚯！你还没有看够？”
　　“我！！”
　　大少左右为难，欲语还休：“好像、似乎内个！应该是~~”
　　“好啊。”
　　先生笑道：“观看一次，二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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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算了吧，还是。
　　根本就一毛钱都不值，别以为朱大少不懂行情。
　　吃饭，吃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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